一番**暂解了相思,两人又沐浴罢重整了衣衫后,这才能真正的坐下来说说话。

    唐松端着上官婉儿亲手煮出的庵茶慢慢的小口呷着,“刚才也没顾得上问,你今天怎么就有时间出宫,还能这么巧的来迎我?”

    “拜梁王所赐,最近这些ri子我倒着实是轻闲了不少”上官婉儿说话间别有意味的瞥了唐松一眼,不过看来梁王做的这件事确实让她高兴,以至眉眼之间都有了几分飞扬的神采,这份神采与那刚经**后的风情合做一处,恰是《诗经》中“有美一人,婉如清扬”的真实写照。

    梁王不就是武三思嘛,自前次举荐宋之问为主考官却闹出一场震动天下的科考弊案后,这厮久矣不动,这回又干了什么事儿?

    见唐松疑惑,上宦婉儿带着轻扬的笑意说了事情原委。前些ri子武三思暂离了嵩山三阳别宫的督建回京,随后圣神皇帝身边就多了一个貌美肤白的男宠,也正是得益于此,上官婉儿才多了些zi you支配的时间,譬如今ri本是十天一次的休沐ri,官员放假,女帝也给自己放了假,不理什么政事,带着小男宠享乐去了。

    说着这些时上官婉儿一直注意着唐松的脸sè,见其并无什么异常后,方有露出一个含意隐晦的笑容来

    唐松虽不明白上官婉儿为何而笑,却也没有在意。武则天毕竟不是一般的女人,此前的两个男宠中,卖药出身的冯小宝,也就是后来改名为薛怀义的假和尚被自弓给废了。另一个面首沈御医也因在皇城众目睽睽之下与薛怀义争宠殴斗而失了欢心。两个男宠一个死,一个弃如敝履,武则天身边一时倒空了下来,这时有人填补岂非再正常不过。

    唐松对这个新来的面首倒是不在意,心中感慨甚至jing惕的是武三思把握机会的眼光与媚上的能力。满朝这么多人riri眼巴巴的指望着投武则天所好,偏偏就他能在最合适的时间做出最准确的一击。只看武则天对这新男宠的热乎劲儿,就知武三思确乎要得一个大彩头了,就此一扫前次因宋之们之事而引发的颓势当可预期。

    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后,唐松悠悠一声轻叹,“武三思不可轻忽啊”

    上官婉儿脸上的浅笑一直就没停过,口中也如此前的唐松般带着调侃之意,“梁王这次真是费了心了,也难为他怎么找出那么个人来。近ri宫人常有小话儿,言说六朝史书尽载潘岳貌美,以至当时之女子有‘掷果盈车,之举,但纸上终究隔着一层,还真是想象不出那潘岳究竟貌美到了何等地步,直到亲见了张郎君方才恍然”

    掷果盈车的典故唐松是知道的,说的是魏晋南北朝的西晋时有一潘岳,也即后世熟知的潘安貌美到了妖孽的地步,是以当他以弱冠之年到了都城洛阳后很快便名动di du,引得妇人女子们人人都想一睹其风采,出门上街就被围观。驾车出游时,女子们常往他的车上投掷水果以期吸引他的注意力,因是这样做的女子太多,扔出的水果多到车都装不下了,遂就有了“掷果盈车”的典故。

    且不论潘安究竟长的有多妖孽,至少在史书上那是千百年来当之无愧的第一美男子。耳听那些宫人们居然将武则天的这新面首与他相提并论,倒是勾起了唐松八卦的兴趣,“你必定是见过他的,这人真就到了潘岳的地步?”

    “潘岳长什么样儿我也没见过,倒是这张昌宗宫人们都说他面如莲花,能有这般形容,其姿容之美你当可想见”言至此处,上官婉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罕见之极的如小女儿般吃吃一笑,“说起来他最让人注目的是那让宫女们都羡慕不已的好肤sè,不用敷粉,天然生就的白”

    唐代有些承袭六朝的审美观,看男人除了五官之外,也要求皮肤要白,越白越美。是以才有男人也好敷粉簪花的风尚,似唐松这般肤sè稍暗却又不肯用粉的年轻人真是少见的很了,说一声异数也不为过。

    原来是标准的小白脸儿,唐松笑过之后也即作罢,正要说别的什么时,蓦然想起宫人们对这新男宠“面如莲花”的评价,以及上官婉儿随意间提说到的名字,新开的话头儿顿时一收,“你说此人名叫张昌宗?”

    “是啊,其人是河北道定州义丰人氏,兄弟间行六,是以陛下好唤他张六郎。满宫皆以此称之”

    妖孽呀!这个可算历史上最著名的面首怎么提前出现了?而且出现的轨迹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按照正常的历史发展,张昌宗应该是先入太平公主府,继而在薛怀义死后方由太平敬献给武则天解闷受用的,现在怎么改由武三思献于御前了。

    难倒是因为前些ri子太平以看视长安别业为名义,离京秘密前往扬州而错过了张昌宗的缘故?总而言之,似乎现在的历史和原本的历史慢慢的越来越不一样了。

    这些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八卦过后唐松也就将张昌宗这大名人扔到了一边儿,毕竟此人后来虽有干预政事,祸乱朝堂之举,那也是在武则天将死之前因年纪太老失了对朝堂的掌控力后不得不为之举,其实就是意图放出张昌宗兄弟继续把控朝政。

    以武则天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张昌宗是成不了气候的,至于面首男宠什么的,在唐松想来这与他有个鸟相干!

    说完这个八卦后不等说到正事,唐松的肚子倒先咕咕作响了,看看天sè已近午时,又有此前那一番大消耗,倒还真是饿了。

    这处上官婉儿不知何时布下的秘巢里此时就只有那老太监一人守着,别的灶妇及粗使丫头们早就被遣了出去,实实是连个治炊的都没有,想在此间吃饭是断无可能了。

    穿起男装,戴上覆面的雕胡帽,上官婉儿跟着唐松出了这处看来平常之极的小宅子。

    虽然也有些饿,但上官婉儿似乎更珍惜与唐松在洛阳街头并肩行走在人群中的滋味,是以脚下有意的放慢。

    唐松明了她的心思后,便也没有就近找地方,由南市直到北市两人一路在充满烟火气息的市井街巷中并肩而行,最终走进了那间之前唐松与贺知章常爱去的酒肆。

    时隔大半载,酒肆依然是旧时模样,环境雅致酒浆醇美,虽因地方偏僻的缘故人气并不算太旺,却成了附近士子们最喜欢的聚集之地。

    这里实打实就是洛阳士林的一个缩影,但凡士林中有什么事情,不管大小,必然会在此听到议论。

    说起来,唐代都城中的士子们好流连酒肆就如同后世清末人好要茶馆一样,风气使然就使得这些酒肆茶馆成了当下最好的消息集散地。

    重重使了钱唐松带着上官婉儿坐到了用屏风隔出的雅阁中这也是他与贺知章以前惯熟的座位。

    酒菜摆定,跑堂的小二退出去后,上官婉儿取下覆面的雕胡帽yu要开口说话时,却见唐松轻轻摆了摆手。

    上官婉儿侧耳听去,屏风外散座上的士子们高声议论的正是江南士林的变动。

    自陆象先接任李明玉出任扬州刺史后,此前席卷江南士林的滔天风cháo便渐次平息下来。这些消息虽说传到神都已经有一些时ri,却依旧是洛阳读书人聚集时好议论的热点。

    这些个议论也没什么新鲜的,让唐松听的起劲的是他们感叹之余的感慨。

    “扬州富甲天下这等地方的刺史岂是白给的?淮南道观察大使就更了不得了,那可是位列封疆,就这样两位人物居然就此覆没啧啧,若非小陆大人确已接印扬州,谁能相信,谁敢相信?这一回,江南士林真是风cháo激荡,吐气扬眉呀!”

    外间这说话的士子叹气声中都带着浓浓的酒意,“这样的事情在我北地真是想都不敢想,嘿,没有江南这档子事还不觉着,现在看来,北地士林愈发显得死气沉沉了”

    “再等些时ri待天下各州的乡贡生们陆续进京后,咱们与江南子们真是说不起了!与扬州藏书大家的水天阁主陈一哲比起来,咱们北地那些久富藏书的名门士族们还真是落了下乘,眼见着江南士林生机渐发,隐隐可见兴盛端说”哎,不说也罢,不说也罢。某只盼着那弘文印社能早点开到这帝京来,咱也好见识见识水天静藏的风采”

    江南士林的生机勃勃与北地士林的一潭死水,近来名动天下的陈一哲与四世家行为的不同,这些实实在在的对比放在那里,辩无可辩,只是这番议论后,原本有些热闹的酒肆里顿时有些寥落起来。

    直到有人扯起最新由南方传来的《清音弘文双月刊》,士子们开始对刊中所发表的那些江南后起之秀的诗作进行品评之后,酒肆中的气氛才又重新热烈起来,且是越来越热闹的不堪。

    文无第一,诗无达诂,这些话说的都是诗作高低本就难以评价,所以好惹争议。

    但撇开这些对某一首作品的争议后,刊中所载的那些江南新秀声名鹊起却是不争的事实,而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少见。

    因为交通不便,传播手段不发达的缘故,古代的资讯消息传布历来就慢,尤其是士林文坛间一个人名声的积累撇开科举后爆得大名的因素之外,基本都是靠口耳传播,往往历时极长。这就导致年轻士子纵然极有才华,但因年龄不够,时间不长,其声名也多是仅限于一地,甚至很难扩展到州郡之外,更别说遍传天下了。

    现如今因为弘文印社的这份《清音弘文双月刊》,许多个此前影响力仅限于一州一县的江南年轻士子突然声名暴增,其作品甚至在远离江南的神都亦被人津津乐道,目睹此状,只让江北士子们还怎么保持一颗平常心?

    但凡来此酒肆的基本都是还不曾成名的年轻士子们,虽然心中难过,但他们对此却毫无办法。毕竟提振士林,奖掖后进这都是地方女坛领袖或是文宗世家们才有资格做的事情,上面不动,却让他们这些等着被奖掖和提携的人又能如何?

    看看《清音弘文双月刊》,每一个新秀的身后必然有一位地方翘楚名士的大力推个而在这些人身后,更有**整个江南士林菁华的清音文社和弘文印社对此提携后进之举不遗余力。

    人比人,气死人,现下比较起来,比之于这江北士林,江南士林年轻士子们的上升通道真算得上是一路康庄了。

    先是泛酸,继而联系到自身之后难免就是抱怨,至于抱怨的对象嘛,不消说自然又是以四世家为首的江北旧族,毕竟这许多年来他们都是北地士林当之无愧的重镇与巨擎。得享大名多年,如今该他们做的事情却一件也没做,尤其是在对比江南士林的变化之后,却让北地的年轻士子们对他们宁无怨乎?

    耳听外面的话题渐渐只是集中在这一处上,唐松收回了注意力,上官婉儿亦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士林生怨,大势已成,你这趟回洛阳确是正当其时”

    唐松闻言浅浅一笑而已,没说什么,只是举起面前的酒樽与上官婉儿共同饮胜。

    上官婉儿放下酒樽,“你这随后的安排上要不要我助一臂之力?朝中众官里倒也有些能听我一两句招呼的”

    唐松从适才那个老太监,还有南城那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宅子上都能看出上官婉儿当还留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后手布局。细想想她出生即遭灭族,从小在掖庭冷宫长大的经历,有了这样的经历后若还不知道未雨绸缪和防患于未然那就不是上官婉儿了。

    窥一斑而知全豹,以近乎后世秘书的身份随侍武则天十六年,即便上官婉儿因顾忌武则天而不敢有什么明显的举动,十六年天长ri久的下来也足够她在朝堂在皇城经营起一股隐而不显的潜势力。

    但是唐松却不打算用这股力量,边为上官婉儿斟酒边摇头道:“此事我已有安排,并为此付出良多,就连弘文印社都被人生生的咬了一口去。

    加之又有江南士林耆宿们的那些私信,估摸着动员起来的力量已经够用。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再让你掺和进来了”

    见自己说完上官婉儿却是无话,唐松放下酒具伸手过去握住了她那嫩如chun葱般的手,“待过几ri事情一发动之后,明眼人当都能看出此事与我的关系。陛下那里更是瞒不过,若你也掺和进来,万一被陛下看出些什么,那可真是因小失大,令我悔之不及了”

    唐松说的是实话,上官婉儿对此也是无奈,多年来她虽然小心又小心的经营出一些力量,但因其距离武则天实在太近,是以做什么事都不得不顾虑再三。小事还好,一到真要大规模动用这些力量时,难免缚手缚脚,十成里要打下去六七成的折扣。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有些不放心,“你筹谋这么久……”,

    唐松握着上官婉儿的手紧了紧,迎着他的眼睛道:“跟你的安危比起来,四世家又算得了什么?”

    听到这一句,上官婉儿蓦然低下头去,当她再抬起头时已是面sè如常,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只是邀饮着唐松又吃了一大樽。

    在这闹中取静的雅阁里慢慢的吃完饭后,便又到了上官婉儿必须回宫的分离时刻,两人都不是那等拖泥带水之人,聚的热烈,散的也干脆。

    上官婉儿率先出了雅阁径直回宫,唐松则回到了久矣未去的北城宅子里。

    这处面积虽然不大但位置极好的宅子还是武则天所赐,赐下的当天就被妒火攻心的薛怀义带人将第一进院子给砸的稀烂,后经上官婉儿谴将作监重新修缮,如今更添jing致。

    当他来到宅子时,随他由江南返回的上官兄弟等人早已到了,正指挥着以前雇下守宅的粗使下人们洒扫庭院。至于他们几人住处的整理则由小丫头水晶随行的四个伶俐丫头们接乎过去。

    安然在宅中安置下来后,唐松便派人守在皇城外面将散衙后的贺知章迎了过来,两人相见少不得有一番热闹。

    热闹寒暄过后,唐松便将厚厚一叠私信交给了贺知章,一并还有些嘱咐。

    这些私信俱都是江南各州的翘楚名士写给本州在京官员的,叙私谊之外就是谋求这些家乡出来的官员能在江南士林与北地旧族的争斗中有所支持。

    此后三五ri,贺知章就彻底废了公事,每ri到礼部点个卯之后便不见了踪影。有他这个江南苏州出身的状头居中做信使,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五ri时光匆匆而过,随着第六ri朝会上的两本弹劾奏章,朝堂与神都保持了大半年的平静蓦然被打破。

    一石激起千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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