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次的贡生暴*对金宗庆打击很大,那些个心里的屈辱惊吓都不说了。更要命也更实在的伤害是因为唐松引领贡生们那一闹,他已稳稳到手的明法科进士就此不翼而飞。

    对于一个县一级的衙内来说,能在神都拉上关系并谋得一个进士名额,其间的难度不言而喻,可以说上一遭完全是机缘巧合,他金宗庆祖坟冒烟儿撞大运了才能有那么个结果。

    但是……看到录取名录的他还没高兴上一个时辰,祖坟上好容易冒出的那股青烟儿就被唐松给搅散了,分明已经到手的明法科进士转眼就成了梦幻泡影。

    随后,他就得到了一个更让人吐血的消息。带领贡生们暴*的唐松从禁军刀下躲过一劫后,又躲过了圣神皇帝的处罚。不仅如此,这个贱子居然摇身一变成了重开科考的主考官之一。

    这些日子以来,金宗庆近乎咬碎了满嘴牙才能勉强压抑住对唐松刻骨的仇恨,以及那时时刻刻折磨着他的绵绵不尽的绝望。

    是,绝望在神都呆的越久,金宗庆越明白他的那点子家世真是什么都不算。

    家世无所依仗,自己的学业又完全靠不住……金宗庆最终非常无奈而又痛苦不堪的认清了一个现实:前一次考中的结果被罢废之后,科举对于他只怕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科举高中,金榜题名这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最高期望,金宗庆也同样不例外,他曾经有这样的好机会——极有可能是一生中唯一的机会,他准确的把握住了,但最终在拿到手后……却又被唐松给劈手夺走了。

    至此,金宗庆对唐松的怨恨已经全面超越了羞辱的层面,发展成为你死我活的不共戴天。

    这些日子里,金宗庆就一直在刻骨的仇恨与冰冷的绝望中煎熬。重开科考的日子到了,他怀着最后一丝侥幸与黄继来再赴贡院,再入考场。

    在宋之问下重狱之后,在新的科考章程出台之后。这两个一年里有大半年都不摸书的人其考试结果也不言而喻,他们落榜了

    站在拥挤的贡生群流中,远远的看着唐松意气风发的样子,金宗庆觉得自己的心胸简直要炸开,人也简直要疯了。

    或许是老天也不忍他苦难至此,关键时刻给他送来了崔家四玉树,送来了脾性火爆,从小被人宠着捧着习惯了的崔莅。

    崔莅那一声暴喝,那一脚踹翻皇榜的举动对于金宗庆而言不啻于仙音神药。满腔的仇恨与绝望也都有了宣泄处。

    尽管他那天生聪慧的脑袋及时的提醒他这事有风险,但灵台处的这一丝清明仅仅只是让他迟疑了片刻。随即,金宗庆就在人群中怒声附和,“唐松舞弊,天理不容,入皇城,伸冤屈落榜的贡生们,同去,同去”

    先有身份特殊的崔莅号召于前,继有金宗庆相应于后,人群中那些不曾高中,心思繁多的贡生们顿时心思活络起来。不过片刻功夫,已陆续有几十上百人不断的附和相应。

    事态发展到这个样子,一味只会诿过的苏味道也慌了。虽然崔莅口口声声说的是唐松舞弊,丝毫没提他的名字,但他毕竟是圣神皇帝钦点的主考,这重开的科考若是再闹出什么事来,他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的。

    苏味道连叹气都顾不上了,几步之间走到崔莅面前想要劝服住他。

    振臂一呼,四方相应。崔莅本就是火爆脾性,再有如此场面一激,此刻脑浆都已沸腾,如何还听得进去什么?就连崔湜不断抬出祖父的名头都已压不住他,更别说只是几面之缘的苏味道了。

    崔莅甚至没跟凑上来的苏味道说话,撕掳着将大哥、三弟推开之后。猛一招手,再一暴喝:“走”便当先向贡院外走去。

    三五相从,转眼之间数百个不甘心的贡生就已聚集在崔门的大旗之下,跟随着心雄万夫的崔莅浩浩荡荡向外走去。

    汇聚过来的贡生硬生生将这两个文秀的崔家玉树给挤开,至此,崔湜与崔液便是拉都拉不得了。

    急忙去劝的苏味道也好不到那里,跟着崔莅走不几步,便被拥上来的贡生潮水般的挤到了一边儿。其中也不知是那个心怀不满的贡生下了黑脚,居然趁着一片乱象狠狠一脚踹在主考大人的尊臀上。

    于是,名满天下的诗坛领袖,堪称“文章四友”中风仪最佳的苏味道苏舍人便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间摔了个狗啃屎。待其狼狈至极的爬起来时,尊臀上那个黑黑的脚印依然璀璨醒目。

    尽管苏味道就摔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唐松却是视若未见,更别说上前帮着搀扶一把了。

    有吏目惶惶而来,言语之间既是请示该如何处理,也不断示意唐松该去劝阻住崔莅等人。

    “速骑快马将此事报于皇城,至于其它的……”,唐松摆了摆手,“今科问心无愧,他们想闹就任他们闹去”

    虽然跟着崔莅的不过只有两三百人,但此刻这两三百人其势已成。他这“罪魁祸首”若是在这个时候上去拦阻,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若非是知道这小吏只是急慌了眼,并无别的意思。唐松还真想先一脚踹翻了他,劝?也不看看那边的苏味道是何等狼狈模样连苏味道都已经这般了,还让他这个“罪魁祸首”去劝?猪脑子啊

    当然,唐松之所以毅然不惧,敢放手让这些贡生去闹的根本原因除了这次闹事的贡生实在算不多之外,还在于刚才的那四个字:

    问心无愧

    这是一次示天下以公的科举,他根本不曾舞弊。且是这次科考监考判卷之严堪称自有科举以来之冠,更兼今次重开科考还有一桩跟上回截然不同的地方。

    今次科考的诸般章程都是经过武则天御览首肯的,最终对外张布的章程上甚至还加盖有武则天的天子之印。

    闹事的贡生人少,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自己问心无愧;又有武则天在前面顶着。有这三重叠加的保障在,唐松又有何惧?

    静静看着崔莅引流的人潮绕过照壁强行打开贡院大门走了出去,唐松清淡的笑了笑,扭头之间将目光投向了西方的天际。

    那片天空下就是皇城与宫城之所在,武则天就住在那一片宏伟而冰冷的建筑群中。

    目光悠渺的看着那里,唐松心中涌起了无尽的好奇,武则天啊武则天,你会怎么处断今天这事?

    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唐松索性也往贡院门外走去,路过犹自尴尬不已的苏味道身边时,只冷淡的撂下了一句话,“闹事的贡生已经走了,贡院之内再有什么事情可就全都是你‘苏模棱’的责任了”

    不管是苏模棱还是模棱手,这毕竟是外号,背地里叫叫还成。似唐松这般当着诸多贡生的面喊出来,那可就真是太刺人了。适才尴尬还未化净的苏味道一听此言,面如冠玉般的脸上顿时又臊红了一片。

    然则不等他说什么,撂完这句话的唐松已儒袖飘飘的去了,根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

    唐松自然知道他这举动会让苏味道在贡生们面前颜面大失,知道这些还这么做,他本就是故意的。

    后世里看史书的时候,看到苏味道模棱手这典故还只是觉得好笑。甚至还觉得这位初唐末期名满天下的大诗人挺有意思。但当他真正穿越过来,并且与这人共事之后,才发觉史书里面挺有趣的这个大人物实在太没有意思了。

    身负誉满天下的美名,位居朝堂高位,吃着天下百姓民脂民膏的供养,苏味道可谓是幸运到了极处,被命运之神眷顾到了极处。

    但就是这样一个可谓集命运之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物做起事来却如此的猥琐,如此的自私,如此的不顾大局唐松深深的失望之余,已对其人鄙视到了骨子里。

    可以说没有苏味道之前的那句话,或许就不会有这一场乱子苏味道能在那个时刻做出那样的事情,纵然名满天下又有何用?诗做的再好又有何用?官位再高又有何用?

    此时,在唐松的心中,每一想到苏味道,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诗经.鄘风》里的《相鼠》。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究其本质,苏味道这等人其实就如诗中所写,无脸无皮,似这等人就该“胡不遄死”

    为什么还不死呢?

    不死还等什么呢?

    赶紧死快些免得再顶着诗坛领袖的身份招摇撞骗,浪费民脂民膏。

    似这等人真是活活的糟蹋了唐诗,糟蹋了恢弘伟大的璀璨唐朝

    唐松带着对苏味道深深的鄙视出了贡院,随即走进街道两边看热闹的百姓人群,注视着崔莅等人的动静。

    百姓们今个儿也算是开眼界了。先前贡院未开时,贡生们敷粉簪花,香风阵阵的热闹就不说了。稍后没多久,又看到有吏目在贡院墙外张贴皇榜,张贴完毕后,那些吏目们居然还向他们一一绍介今科高中者的姓名籍贯,乃至家世。

    以前百姓们虽然喜欢趁贡院的热闹,但他们是从不曾进过贡院的,至于皇榜的结果更是看不着,今天贡院这举动可真是破天荒的第一遭啊

    但这破天荒的举动却让百姓们心中实实在在感觉到受用,毕竟谁都喜欢被人看重。

    这边吏目们刚刚将皇榜的内容绍介完毕,那边厢就听贡院里发一声喊,随即又走出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

    这阵势跟月前那次何其相像但刚刚听完皇榜内容并口口传开的百姓们却看不懂了。

    怎么又闹,不应该啊?

    月前那次闹事是因为科考弊情太重,愣生生把个皇榜变成了权贵榜。这一点前面那份天子诏令上都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两个考官儿也都是认罪了的。

    那种情况下贡生闹好歹占着理。

    但这一回……分明不对劲嘛

    刚才百姓们可是听那些吏目解释的清清楚楚,这一回取中的这些个新进士里十个有九个都是跟大家一样的良人出身。

    家里无权无势的还能考中,这分明是人家的本事。

    能在一科里面取中这么多没权没势人家的子弟,可不就说明这回的两位主考官儿是清正有良心的吗?

    再说,这回的两个主考官里有一个就是上回吃过亏后领头闹事的,这样的人要是还靠不住,那……科举也就别办了。

    最后还有一条,前些时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些个科考章程,还有后来整个的考试过程,凡参加了考试的贡生们不都满口称赞嘛,怎么前面刚夸完,这遭就又闹起来了?

    越想越是不对,百姓们琢磨来琢磨去,聪明人可就反应过来了,这是没考中的人在发泄怨气。

    这个一传开,百姓们明白的同时也摇头不已,这算什么事啊?十个指头还有长短,贡生们读书又怎么会一样?有念得好的就有念得不好的,朝廷这科举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取中吧。

    这分明是无理取闹嘛

    得出这么个广为人接受的结论之后,百姓们看待对待闹事贡生们的态度可就跟上回完全不一样了。

    尽管崔莅也接受了参加过上回暴*贡生的建议,行走之间不时高声呼告,但其每一呼告,引来的不是围观百姓们的安静肃穆,更别说眼泪了。反而是一阵阵的笑声。

    他们呼告的声音越大,百姓们的笑声也就越大。

    其间还有无数百姓伸出手来指指点点着领头着崔莅的衣裳。

    崔莅这身衣裳好啊极品湖绸精工缝制成的衣裳能不好嘛?所谓锦衣说的就是他穿着的这种,行走之间飘飘抖抖,深春时节的暖阳照上去,甚至能反射出粼粼的绸缎亮光。

    就是傻子看到他这身衣裳也知道其名贵之极,更别说见多识广的洛阳百姓了。

    就这一件衣衫怕是都顶的上普通百姓一家人好几个月的吃用了。能穿得起这种衣衫的必定是非富即贵,你一个大富大贵之家的子弟居然领头闹科场舞弊,这真是怎么想都想不过啊

    所以崔莅愈是呼告,愈是显得慷慨激昂,百姓们的笑声就越发的不可遏止。

    随着崔莅引领队伍的前进,整个长街上渐次成了欢乐的海洋,百姓们一边指指点点,一边左右谈笑,真比上元节金吾不禁的热闹还要开心。

    听着百姓们开心的笑声,人群里的唐松也很欢乐

    唐朝时虽有百戏,但百戏上尚无“耍猴”之戏。然而,眼前长街上这气氛分明与后世看耍猴时的情景有异曲同工之趣啊。

    因着周遭百姓们这般的反应,那些个贡生们越呼告越气虚,越走越害臊,渐渐的任崔莅声嘶力竭,身后的呼告声依旧是越来越小。

    甚或还有走在最边上的贡生实在受不得百姓们的注视与嗤笑,竟然半抬了袖子开始遮盖起脸面来。

    这种情况下队伍如何还行进的下去?人本来就不多,慢慢的又越来越散,随即就开始有心灰的贡生想要脱离队伍。

    然而,他们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因为……禁军到了

    这回出动的依旧是堪称天下精锐第一的“万骑”禁军,依旧是战马嘶鸣,依旧是行云流水般的阵型展布。

    短短片刻之间,数百禁军便已完成阵型展布。一如前次般分前后左右将贡生们四面合围。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回没有刀刃枪锋的泠泠杀气。因为禁军军士根本就不曾携带长兵单钩矛,人人手中只是握着一把制式腰刀。

    而这唯一的腰刀也不曾出鞘。

    还有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回统兵前来的禁军将领脸上没有任何焦灼,更不曾频频回望宫城。

    因为,该如何处置眼前之事的密令他已然接到,那是一份再清楚不过的命令,他要做的只是执行罢了。

    前几日听说唐松之事时,崔莅还觉着实在没什么,反正禁军又不敢对贡生们动手,那还怕什么?

    但此刻当他领头直面禁军军锋时,终于感觉到其间如山的压力。

    完成合围后,禁军统军军将冷冷的看着马前的崔莅,冷冷的说出了三个字:

    退回去

    心跳的厉害,腿也开始抖颤。但崔莅咬牙忍住了,到了这个地步,出身于博陵崔氏,从小蓄养起的骄傲已经容不得他再退。

    如山的威压与恐惧居然被崔莅化为了勇气。

    他的喉咙也如月前的唐松一样有些嘶哑了。

    他的举动也如月前的唐松一样不仅没退反而向前逼近了一步。

    逼近时他也如月前的唐松一样用嘶哑的喉咙吼出了一句话。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

    人不会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这一刻,似乎一切都跟月前一样,但禁军的反应却全然不一样。

    不等崔莅将最后的“惧之”两个字嘶吼完,长街上一抹刀光雷霆而起,霹雳而下。

    刹那之后,崔莅那颗慷慨激昂的秀美人头便已凌空飞起,满身的鲜血在巨大的压力下从腔子里飞飙而出,高达近丈。

    人群里的唐松看到这一幕,猛然闭上了眼睛。

    飞旋的人头

    喷薄而出的鲜血就是最好的镇静剂,瞬间让整个长街寂静下来。便有惊呼出口的,也马上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

    从嘉年华一般的热闹欢腾到瞬间死一般的寂静,人生啊,总是这么的起伏跌宕。

    那统军将领一刀斩掉了崔莅的秀美头颅后,不容其他贡生反应过来,手中长刀一挥,带着凌厉的杀气暴喝道:“捕”

    一令之出,四面合围的数百禁军当即暴应如雷,“诺”

    这一声百战男儿的齐声暴喝更是为整个长街注入了无限的杀伐之气,欢乐的长街转眼便成了苍茫的沙场。

    细碎的马蹄声声疾,声声催的响起,整个长街上如同下起了一场疾风密雨。

    四面合围的禁军皆是采取同一阵型,每相邻的两骑中一骑安居不动,另一骑则策马上前直入贡生队伍。

    这一刻,围观的洛阳百姓终于见识到了万骑的凌厉与彪悍。

    一待令下,便即驱马直前,毫无半点迟疑犹豫,似乎在他们马前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个活生生的读书人。

    整齐划一的动作里有着一种让人观之便冷到骨子里漠然,对人命的漠然。

    既对别人,也对自己

    仅仅是片刻之后,贡生群中便有惨嚎响起,有闪躲不及被战马撞上的,有生生被战马踩在脚下的。

    即便是战马的马蹄下踩着人,那马上的骑士依旧没有半点要退的意思,反而继续驱马向前从那人身上碾过,继续往人群更密集处强行推进。

    胯下战马强进,手上腰刀也没有片刻停歇,刀不曾出鞘,禁军们便拿着带鞘的长刀劈头盖脸向两边砸去。

    凡列于战马之前者,砸

    凡列于战马三步之内者,砸

    凡敢有反抗之举动者,双腿控马,左手握鞘,右手拔刀,刀光一闪便是一颗大好头颅飞旋而起,淋漓喷出的鲜血如雨一般纷纷而下。

    嘉年华般的欢乐长街先是变成了沙场,随之又激变成了屠场。

    自调入神都以来就不曾再见过血,但这万骑禁军的本质却是东北边境上一条条人命,一颗颗人头杀出来的狼。此番被这人头与淋漓的鲜血所刺激,骨子里抹不去的杀性顿时不可遏止的爆发出来。

    原本的命令是有反抗才杀人,但到后来,贡生们本能的举手护头阻挡也会引来霹雳寒光。

    杀人的刀一旦拔出,不饮饱了血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天下的中心,神都北城最热闹的长街,万千洛阳百姓面前

    禁军用自己的刀,用贡生们的人头和鲜血演绎了一场完美的杀戮。

    当四面的禁军终于在贡生群的最核心处合围时,他们的马前马后以及战马马蹄之下散乱的滚动着百十颗人头,整个长街鲜血淋漓。

    长街中央,还能剩下都是早已抱头蹲地,不敢再有丝毫异动的贡生。

    春深时节,阳光高照,照在滴溜溜滚动的人头上,照在淋漓的鲜血上……

    当那杀伐声彻底停息的时候,唐松从死一般寂静的人群中抬起头来再次遥望宫阙。

    武则天就住在那里

    原来这个女人有的不仅仅是人所不及的大气

    原来这个女人真是一点儿都不怕杀人的

    看了看长街边缘处金宗庆那颗熟悉的人头,唐松幽幽一声长叹,在寂静的长街中居然传出极远,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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