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都,玄阳城,东大门。

    做为大申王朝西北强国的国都,玄阳城的繁华自然不需细表,日间往来于此地的商队和旅人也都是不可计数的。因此镇守城门关隘的玄阳守军,就成了这做大城里最辛劳的行当。不过,上天从来都是公平的,最辛劳的行当,自然也是油水最多的行当。

    “这是一点小意思,军爷拿去吃几倍酒,不要为难小人了。”一队商旅的领队将一块沉甸甸的雪花银子塞进了东门卫的手中。动作看似谨小慎微,实则却是明目张胆,毫不避讳。东门卫看着眼前这个商人满脸的谄媚,再掂了掂手中足有十两重的银子,毫不客气的挥了挥手,“快滚快滚!这么大一车货物,才交这么点税,爷看着就烦!仅此一次啊!”

    听见此话,商人连忙感恩戴德的猫着腰走出了城门。十步远之后,商人满脸的谄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十成的不屑与无奈,而东门卫脸上的凶狠也化为无形,眼珠子早已掉在那块银子上,不能自拔。

    像这样的事情,不单是玄阳城的东大门,整个大申王朝无数的城门前,都会反反复复的发生着,每天,每月,每年,九百年,不曾有丝毫更改。商人们并未真的觉得如何屈辱,城门卫更不会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因为这就是规矩,比律法更深入人心的规矩。

    但是,有一种商队,不需要遵从这种规矩。

    城门卫恋恋不舍的将那块刚到手的银子塞到了腰间,忽然发现,远处走来一个商队,规模极大。城门卫笑了,今天财神爷可算是瞄到自己一眼了,居然这么短时间内,连着经过两个大商队。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声调的喊道:“站住!”

    这队商旅的头目,并没有像其他商人那般挂上满嘴的媚笑,而是黑着脸,将手插在内兜里摸索着。这让城门卫有些意外,心想,你以为掏了钱就可以黑着脸?一会有你好看的。

    正在城门卫心中盘算着如何揩油的时候,商队头目的手终于从内兜中拿了出来。不过在他手中的,不是门卫们臆想中的银子,而是一块令牌,桃花心木,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孟”子。

    见到此字,城门卫的脸色急变,原本挺得直直的腰杆也瞬间弯了下来,将伸在半空中原本是准备接银子的手,尴尬无比的转向了城内的方向,挂上满脸的谄媚说道:“您快请!路途辛苦了!”

    商队头目冷哼一声,转身开始指挥身后的车队进城。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车队的前进。

    “慢着。我说王二,这个黑脸老头,还没给过门费,怎么你就放他进来了?”

    嬴风打着哈欠,懒懒散散的走了过来,挡在车队的前面。这让那个商队头目的脸色,又黑上了几分。

    叫王二的城门卫看清来人后,气急败坏却又拼命压低声音呼喝道:“住口!你你…你不想活了!以为自己有点门路来做个什长,就了不起啊!你知道他是谁吗你!”

    嬴风扣了扣耳朵,眼睛斜斜的飘向了商队的头目,轻飘飘的说道:“你当我瞎啊!那块烂牌子上那么大个孟字,自然就是孟家的狗腿子了。”

    听见此话,王二的嘴唇开始急剧的哆嗦起来,根本无法再做任何言语,而那个商队的头目则立即大声咆哮了起来:“混账!你敢如此侮辱孟姓一族!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嬴风极尽不屑的撇了撇嘴说道:“侮辱?何止啊!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好了!”嬴风骤然拔出腰间长刀,走到一车货物的前面,猛的将长剑插入其中,瞬间有大颗大颗的盐粒子从货代中流了出来。

    “来啊!给我把这几车货全部带走!”

    “你敢!!我……”商队头目的话还没有说完,嬴风那把方才还插在盐袋子里的长刀,就横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沉了起来,再无半点方才的慵懒之色,甚至让那位商队头目觉得,那双眼睛就像是两汪死水,无论丢进去多大的石头,都不会掀起怎样的波澜。嬴风用如眼神般平静至极的声音说道:“我从来不受任何威胁,你最好把没说出来的话给我咽回去,不然下一刻,我就让你的脑袋搬家。”

    明明是那样平静的语气,商队头目却从中感受到了如脖颈之处那般的一丝凉意,大篇大篇的辱骂之词都卡在了喉咙里,不敢说出来,也不能咽回去。吞吐了半天,他说道:“你……你不能这样,这些盐……”

    嬴风冷哼一声,打断道:“这些盐挂着公家的名号,实则是你孟家的私盐!垄断,高价,而且免税,光天化日之下,到底是你们脸皮厚,还是真以为我瞎?”

    商队头领的额头上明显见汗,问道:“你……你……?”

    嬴风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你什么你!你们家主人,十年前还去我府上送过礼呢!就跟你现在这副奴才相一模一样的!”

    商队头领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感受着与刀锋将将擦过的喉结,故作冷静的说道:“说大话,没有用的,你年纪尚轻,别为了逞口舌之快而丢掉性命!你……”

    嬴风不耐烦的抢道:“少跟军爷我唧唧歪歪的,担心你自己吧!丢了这好几车的盐,回去不被扒层皮才怪!啰哩吧嗦的。”

    商队头领心里不由的想到了自己回府后的画面,双腿开始急剧的颤抖,也顾不上自己的脖子正与刀锋极其危险的摩擦着。

    嬴风看了看他,叹了口气,收回了长刀。轻声说道:“我给你指条明路吧。等你回府后告诉你家主人,先别急着惩罚你们,留着人手,留着力气,都去守在各街的铺子里吧。”

    “这……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嬴风忽然开心的笑了起来,仿佛邻家聊天一般自然而然的说道:“因为过几天军爷我要去查封你们的铺子啊!这么大一批私盐,你不会以为充公了,就没事了吧?”

    商队头领的脸由黑色,瞬间变为青绿色,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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