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阳光不知为何,照耀得格外的灿烂,催开了笼罩地面的浓雾,使得整个大街都清晰了起来。

    正午时分,菜市场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江秋被绑在架子上,上身**着。他的头软软垂下,又长又乱的头完全遮住了脸。

    包大人在师爷的陪同下,开出一条路,走到案前坐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就闭目养神起来。

    而师爷则是悄悄退到一边,手背在后面做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将昏迷的荆歌带出来,然后绑住他手脚嘴巴,掏出一小瓶,在他鼻息间摇了摇。荆歌闷声剧烈咳嗽了几声,眼皮跳动了几下,睁开了眼睛。

    “不要跳!”荆歌嗖的一下坐起来,目光往前扫了一眼,呆了一呆,“又做梦了?”

    “嗯,我是被迷晕的!”荆歌登时回想起来,立刻就想站起来,却现自己被缚,口不能言。

    “怎么回事?”荆歌挣扎了几下,登时就有人蹲下来按住了他。荆歌看着他们,又眼珠子乱转,打量着周围环境。最后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不远处的的江秋身上,不由脸色大变。

    “和梦中一模一样!难道——”荆歌不可置信地“呜呜呜”大叫起来,无奈嘴巴被封死,声音不出来。

    荆歌身处一座楼房二楼,可以清楚看到法场里的一切,别人却难以现他。因此,轻明虽然也脸色苍白地到了这里,却不知道他也在这儿。

    “难道真要被处死!天大的冤枉啊!”轻明除了唉声叹气,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的生。

    同样,只普通五岁孩子的荆歌也都无能为力,双眼圆睁,眼白处充斥着血丝,脸也涨得通红。

    “姓包的,你不得好死!”江秋不知为何,忽然清醒了过来,抬头露出悲愤的脸庞,仰天大叫,“冤枉啊!我是冤枉的!苍天!大地!神啊!我是冤枉的!”

    “神!”荆歌浑身一震,心里狂吼:“黄天华,救命啊!不要再让我爹死了,好不好!救命——”

    可惜,黄天华是不会管这些事情的。

    如果荆歌成就神灵,也都不能管。

    “时辰已到,行刑!”包大人睁开眼睛,再次望天一眼,然后将手上金棒往桌上一砸,喝道。

    荆歌只觉得脑袋都要爆炸了,因为他看到有人提着尖锐的匕走到江秋面前,一刀戳进了江秋肩头,然后狠狠一搅,剜出一坨血肉出来!

    荆歌只觉得心里都在滴血,脑海里充斥着无限杀意,恨不得将眼前所有人都碎尸万段,将眼前所有一切都毁灭。

    第二刀!

    第三刀!

    江秋浑身如抖筛一般乱颤,边叫边骂,语气含糊不清,听不出是什么。荆歌脑袋一片空白,只知道用头捶地,死命的捶。却被身旁的人拉住,架起来,让他看个清楚。

    在房间里,那刘先生正闭目养神,耳朵动了动,露出满意的神色。

    江秋很快就痛晕了过去,却又被冷水冲醒,反反复复几次,就连水都冲不醒了,身上全是血迹,一片模糊不清。

    无尽的怨恨在荆歌视线里翻滚,在他的心里荡漾。忽然,天空中爆出一道紫色光芒,汇聚成分身形状。荆歌似有所觉,一抬头,与他对视一眼,眼睛里也突然紫光大现起来。

    似乎是时间静止了下来,所有人都变得一动不动,就连江秋身上血与水滴都顿在空中,没有落到地上。

    “一切都是假的,是幻觉!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想象,是梦!爹……他几十年前就死了!时光倒流,根本没有时光倒流!让我醒来吧!我愿面对现实!求求你,让我醒来吧!”荆歌站起来,身上紫光萦绕,绑在身上的绳子布条轰然碎裂。荆歌往前踏上一步,飞到空中,停在分身面前,身子一拉长,变成成人模样,“求求你,让我醒过来吧!我不愿意看到我的梦也同样悲惨!”

    “醒来吧!!”荆歌大叫一声,和分身融合为一,整个世界都犹如落幕一般,从上往下,崩塌碎裂,化成虚无……

    一间房间里面,窗户大开,阳光随着冬风一起钻进来,正好照射在床上昏迷的男子脸上。

    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将手往盆子里一抓一卷,水滴得哗啦一声,毛巾被她轻轻拉开,然后坐在床沿,在他昏迷紧绷的脸上仔细擦拭起来。

    “这人长得……真好看!”女子忍不住用冰凉的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划过,然后嘻嘻一笑,走到桌前,将毛巾在盆子里搅了搅,端起来,转身往外走去。

    忽然,她身形顿了下来,圆圆的眼睛瞪了出来。然后她小心地回头一看,只见床上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不由吓得手一松,盆子掉地上,出哐啷一声轻响。

    这一响,床上那人眼睛便跟着一眨,然后僵硬地脖子一转,木然地望了过来。

    “啊!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叫夫人!”女子惊喜地连盆子都忘了拿,扭腰就跑。

    “回到现实中了吗?”荆歌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心念一动,手往前一抓,前面的床架就轰然裂成两半,出一声吱呀巨响。

    “力量!只有力量,才是最重要的!”荆歌拳头一握,出咯吱咯吱的脆响,然后身上红光一闪,闪电般地出现在门口,望着外面的天空。

    荆歌忽然好想大哭一场,但他却努力地控制住自己,不想那么脆弱。

    “这是哪里?”荆歌冷漠的眼神往周围一扫,冒出这个念头。紧接着,就看到刚才那女子领着一宫装妇人急匆匆赶来。荆歌露出一丝警惕之色,退了两步,随后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等待着她们过来。

    目光落在那妇人身上,荆歌稍稍愣了一下神,只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你昏迷了整整一个月!终于醒了!”妇人走过来,欣喜说道,“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是你救了我?”荆歌脑袋开始缓缓运转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忆起怨灵将自己一推,然后钻进了意识小屋。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唯一知道的,就是怨灵和陈欣琦都死了,只自己无缘无故还活着。

    妇人听他声音冰寒,只觉得这原本升温的冬日都又降了下来,不由拘谨起来,结结巴巴道:“是,是!”

    “我叫荆歌——”荆歌说着,愣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不,我叫轻阳!江轻阳!”

    “你真是江轻阳!不可能!轻阳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都不止你这岁数!”妇人惊叫一声,然后震惊说道。

    “你认识我?”荆歌面露疑惑,看着她,也觉得有一点点眼熟。

    “我是轻泉!我爹是轻明!你……你真是轻阳?”妇人不可思议地问道。

    “轻泉?嗯!你是轻泉!干爹!”荆歌神色终于软了下来,眼睛也瞪了出来,走过去,紧紧抓住她胳膊,“你是轻泉?”

    “啊,是,是啊!你真是轻阳?”轻泉只觉得肩头剧痛,仿佛要被撕扯下来一般,不由痛呼一声。

    “我是轻阳,江轻阳!我没死!”荆歌语气兴奋,将手松开,抓住头皮,然后恍惚地摇晃了一下,明知如此,还是问了一句:“那我爹是不是死了?”

    “是啊!”轻泉语气一低,神色也黯然了一下,“对了,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为什么你会这么年轻?”

    荆歌不答反问:“是上天幕山死的吗?”

    “是啊!爹说他去天幕山顶上去找你,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而你,也是如此!”轻泉道。

    “干爹呢,我想见他!”荆歌神色一松,觉得一切都非常的莫名其妙。

    经过这些事情一闹,荆歌竟能正视江秋身死这一事实了。听轻泉的话,也都不觉得悲伤,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真的是梦么?是梦的话,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真实?”荆歌闭上眼睛,回忆起自己以五岁之身,竟成功杀死一成年大汉的一幕幕,只觉得难以置信。

    不是不相信他能杀死,而是不相信那一切,明明那么真实,无论视觉、听觉、触觉,都是那么真实。结果却是假的!自己一直昏睡在这里,都一个月了,根本没有时光倒流,也没有所谓的重生。

    “难道这一切都是黄天华安排的?”荆歌不得不这么想。

    “还是,我现在这个世界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没有真的?无论生的什么事情,轻阳、陈欣琦、楚红、楚苏、荆无命,都是假的吗?我现在,看到的轻泉,会不会也是假的?”荆歌只觉得头都大了,不由甩了甩头,再次回想起刚才江秋被凌迟的那一幕,只觉得十分后怕,“幸好不是真的,幸好,幸好……不过,如果我不冲动去杀了那个张长宫,或许,我可以和爹在梦里面相处久一点儿……”又觉得好可惜好可惜。

    轻泉已吩咐那丫鬟下去找轻明去了,自己站在荆歌身边,见他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呆,一会儿面露悲色,只觉得眼前这人,已经变得那么那么的陌生,与他之间已经有了无尽的沟渠。

    “我都要人老珠黄了,他竟然还这么年轻……”轻泉心里也是无比怪异。

    很快,轻明就矫健如飞一般赶了过来,同行的还有轻泉那姓白的相公。

    “干爹!”荆歌听到脚步声,也回过神来,激动地叫了一声。

    “你真是轻阳?”轻明也是难以相信。

    荆歌却不废话,一把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带着一丝哭腔道:“谢谢,谢谢!干爹,谢谢你!”又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这是——”轻泉那相公不由呆滞。

    轻泉正要说话,她那个名为白轻溪的儿子就跑了过来,撒娇地抱住她的腿,然后看着荆歌,讶然道:“这哥哥终于醒过来了!”

    “瞎说,不要叫哥哥,要叫叔叔!”轻泉拍了一下他的头,笑道。

    “他这么年轻,我怎么要叫叔叔?我不管,叫哥哥就很吃亏了!”白轻溪嘟嘴道。

    “你这孩子——”

    荆歌松开轻明,然后看着这孩子,疑惑道:“这是你的孩子吗?怎么这么大了?”

    “我都三十几岁了,孩子还不该这么大吗?倒是你,怎么没我老?反而比我小十几岁的样子?”轻泉一直都不肯放过这个问题。

    荆歌一笑,瞎扯道:“我在天幕山上饿了几天,无意中吃了一种古怪的果子。长到这时候就再没长了,也不会老。”

    “啊!难道是传说中的不老药?”轻泉立刻捧脸羡慕道,“你身上还有么?”

    “没有了!”荆歌摇头道,“不过就算不老,也还是要死的。老不老也无所谓了。”

    “那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你爹,真的死了吗?”轻明问道。

    那白姓男子闻言,笑道:“在这里站着干嘛,我看不如一起到厅里坐下说吧!”

    “这位是——”荆歌看了他一眼,虽然模样比他小约二十岁,可这一眼,却看得他登时拘谨了起来。

    这就是力量的差距带来的气质,不是年龄差距可以比的。

    轻泉忙介绍道:“这是我的相公,白颂!”

    “白送?”荆歌一愣。

    “歌颂的颂!”轻泉翻了个白眼,显然是听出了他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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