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并不知那老人的身份,容留这老先生在本地设馆教书并无不妥,所谓不知者不怪。你这向老百姓敲诈勒索算什么意思?老百姓是管抓贼的不是?你们当兵的都抓不住这老贼,老百姓空手掉臂拿什么去抓贼呀?你们当兵的吃老百姓的东西,拿老百姓的银子,又抓不到贼,你们干什么吃的?上负朝廷皇恩,下负黎民百姓期望,该当何罪?你还好意思欺负老百姓呢!”邵竹君对军官所作所为提出质疑,看得出他对军官蛮横无理的行径心里很看不惯。

    中年军官张大嘴巴吃惊地望着邵竹君,好象给邵竹君点了定身穴一样愣在那里,变成一具完全石化的塑象。他没想到还有人跟他讲道理,因为他自从当兵拿起屠刀后就不讲道理了。军队是用暴力逼人就范的绝对力量,出动军队是为了杀人放火而存在的,不是为讲道理而存在的。讲道理就用不上军队了。现在有人跑出来向手握屠刀的他讲道理,中年军官觉得非常可笑。他紧紧盯着邵竹君的脸,想从邵竹君的脸找碴一样。他隐隐约约觉得邵竹君的样貌有些面善,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过了一会儿,中年军官才回过神来,向他的部下疾呼道:“小的们,给我拿下这个杀人逃犯!”中年军官并不认识邵竹君,他之所以觉得邵竹君面熟,因为他看过官府贴在城门前通缉邵竹君的公榜布告,故对邵竹君多少有点印象。此刻陌路相逢,象幸运儿捡到宝一般,立即下令官兵抓捕邵竹君。

    忽然听见有人喝声:“你这个傻瓜!”这声音好象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音色震颤而绵长。只见晒谷场对面的粮仓屋顶上晃动一条人影,由远及近,由模糊至清晰,却是一个脸目慈祥的白老翁从粮仓屋顶上现身出来。这白老翁的长相颇有几分镇上土地祠供奉的土地爷神像一样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让人油然生出一种与之亲近的感觉。

    众村民望着粮仓屋顶上现身出来的白老翁,一齐出惊呼:“古遗剑老人!”不错,这白老翁就是古遗剑老人。也就是官兵所指的骷髅帮的脑、教唆孩子作强盗造反哪个教书先生。村民满地里寻找这古遗剑老人的下落,没料到他老人家躲在屋顶上。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在屋顶行走自如,蓦地见到这个怪象,众村民都傻了眼。

    古遗剑老人接过邵竹君的话,声音铿锵有力地道:“官兵是什么东西?他们是朝廷豢养起来炫耀武力,欺负抢劫老百姓的工具。镇压老百姓反抗是他们必须向豢养者履行的使命和职责。你叫官兵不要欺负老百姓,他们还能欺负谁?你这小子劝官兵对老百姓手下留情,这无疑叫虎狼不要吃肉一样,注定徒劳无功。”

    邵竹君不支持官兵欺负抢劫老百姓,也不见得支持古遗剑老人诲盗诲淫的话,他只站在“大道”中间,保持中立,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真知灼见。坚守这种立场当然很难,因为朝廷只认可两元论,非黑即白,认为老百姓不支持朝廷就是谋反。邵竹君要么支持官兵抢劫老百姓有理,要么被官兵打成反贼。在这个非黑即白的两元世界里,他没有其他选择了。

    邵竹君在被官兵诬为反贼一瞬间,他的立场完全倾向古遗剑老人一边。他不得不同意,朝廷养兵就是为了愚民并培养顺民,把一切跟朝廷意志不一致的家伙通通打倒。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邵竹君对古遗剑老人走上与朝廷作对的道路无限同情,甚至是表示理解和支持。

    “抓住他,抓住他,他丫的,快给我抓住他呀!”众村民被官兵诬为窝匪,心中憋了一肚子气。见到古遗剑老人时,他们嗑药般兴奋起来,他们急于洗脱窝匪之名,表现得比官兵还神勇并更着急抓住古遗剑老人。因为古遗剑老人连累他们损失一百两银子,没有比这更让人窝火和生气的事了。

    这些愚民也真是蠢得象猪一样,他们被官兵诬为窝匪,见到骷髅帮脑不绑缚送官,故被罚款助捐。现在官兵也见到骷髅帮的脑了,官兵该履行职责抓贼给他们一个交待了。依照官兵对他们罚款的逻辑,他们完全可以袖手旁观,看看官兵如何神勇捉贼?假如官兵抓不住古遗剑老人,他们也有理由要求官兵给他们一个说法,赔他们这些老百姓一百两银子,甚至一千两、一万两银子!

    中年军官见到古遗剑老人出现时也表现得相当神勇,他挺胸昂,急吼吼地指点下属抓贼,道:“小的们,快抓住这老贼,抓住有赏,赏十两银子。不,赏八两八钱银子,好意头吧!”这中年军官又指着邵竹君道:“这小子也不能放过,一并抓起来处死!抗拒从严,当场格杀。”

    老宋站在邵竹君身边,看见古遗剑老人时拉拉邵竹君的衣袖,又气又急道:“这就教唆孩子们造反的老贼,抓住他,给我抓住他,抓住他我请你喝酒。”

    只见古遗剑老人从粮仓屋顶上一跃而下,刚好落在一匹官兵停在墙边的马上。古遗剑老人提起拴马的缰绳一抖,劲力所至,那缰绳“啪”的一声断成两截。古遗剑老人“驾”的一声吆喝,双腿一夹,那马受惊,长嘶一声,径直望军官所站的方位劲冲而来。古遗剑老人同时对这中年军官大喝道:“就凭你这贪官,也配抓我?你未免太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内了,看我拿着你这个贪官在手里支调。”话音刚落,古遗剑老人已纵马跳到军官面前,箕张五指,伸爪一捞,就象老鹰抓小鸡一样毫不费劲,把军官捉在手里。

    “救,救命呀!”军官骇极大叫,使劲呼救。古遗剑老人不慌不忙,一把将军官抛上半空,离地足有三丈多高。那个军官身材肥胖,从这个高度跌下地面,不死也落个重伤。

    古遗剑老人待那军官坠下,将至地面时,伸手接住,再向前甩上半空。如是一而再,再而三,三擒三纵。古遗剑老人举手投足,疾如闪电。且膂力很大,一点也不象个垂暮之年的老人。那些官兵和村民都被他恐怖的身手吓呆了,全都怔在当场,呆若木鸡。

    “来抓我呀!”古遗剑老人再次从空中接着坠下的军官,把那军官身上披的铁甲撕扯下来,如撕扯纸片一样轻松。他将军官剥成光猪之后,再抓住那军官头猛力向前抛掷。那军官身体象皮球般翻滚几圈,然后俯伏在地下,半天不见爬起来。那军官这付狼狈的扑街姿态,可以想见他对古遗剑老人的武功彻底服了,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无论官兵,还是群众,俱被古遗剑老人的武功震慑住了。一个个傻了一般,痴痴迷迷,不知所措。

    古遗剑老人勒住马头,在那马昂扬蹄一刹,同时对那军官叫阵道:“你来抓我呀,你怎么不来抓我呀?”

    那胖军官领教过古遗剑老人的武功,早就吓得屁滚尿流,手足并用从地上爬起,拼命往人多的地方钻去。那些群众见当官的做出这个表率,乘乱叫声:“妖怪呀!”一哄而散。

    那军官带来的一百个士兵,也不见得全是草包,毕竟还有想财想疯的,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他们分成两拔,一拔扑向古遗剑老人;一拔扑向邵竹君。

    邵竹君拔剑在手,蓄势待。他已被这班胡作非为的霸王兵彻底激怒了。国家正是多事之秋,北虏刚平,南倭又起。家事国事天下事,让心怀天下的仁人志士忙不过来。可这班象粮耗子一样吃饱民脂民膏的官兵,不替国家分忧也就罢了,还跑到乡下趾高气扬地欺负老百姓,实在太可恶了。邵竹君觉得他不能畏缩再忍让了,向这班胡作非为的霸王兵示弱退让,只会让这班官兵更加肆无忌惮地欺压老百姓,做出更多荒唐无耻的的蠢事。他必须给这此官兵一个教训,让他们晓得老百姓不是任人践踏的地鳖虫。

    几个枪兵向邵竹君包抄过来。邵竹君大吼一声,真如虎咆狮吼,震得众官兵耳膜鼓胀/疼痛,心惊胆颤。邵竹君再运气吐劲横扫,剑招快似雷鸣电闪,劈向众枪兵的枪杆,把他们的武器尽行摧毁。

    一个与邵竹君正面交锋的枪兵手握着半截枪杆,进退两难,愣在那里。

    邵竹君在这枪兵震惊错愕之际,扬眉大喝道:“格挡呀,你怎么不格挡,拿屁股来格挡呀!”一言提醒梦中人,那枪兵听了邵竹君的话,当真转身就走,把屁股蛋儿向着邵竹君。邵竹君眼见枪兵屁股门户大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时一刀戳在那枪兵的屁股蛋儿上。

    那枪兵惨叫一声,兀自向歪歪扭扭走了几步,才不得不俯身扑街爬行。

    这边,约莫有十余名官兵围着古遗剑老人刀矛并举,企图倚靠人多势众制服这魔头。古遗剑老人用从军官身上撕扯下来的半截铠甲作武器,一抖之下,虎虎生风。他打人象打蛇七寸,打狗打鼻子一样,打得既准又狠,全往人体要害部位太阳穴、眼晴、胸口等部位打过来。一击必中,挡者皆靡。眨眼间倒下十几名官兵。

    其他官兵见势不妙,哄的一声,象树倒猢狲散场,顷刻之间,走了个精光。

    邵竹君与古遗剑老人对这些逃兵都不感兴趣,由他们去了。古遗剑老人向邵竹君挥挥道:“多谢小友相助,如不嫌弃,咱们到前头酒店喝一杯,如何?”

    “不敢。”邵竹君摇头道:“我原无意帮助你,我只是自卫而已。”

    古遗剑老人仔细一想,点头道:“不错,哪我不勉强你了。”

    秦晓南拔剑向古遗剑老人叫阵,却被邵竹君拉住了。邵竹君不知道这古遗剑老人在骷髅帮中的地位如何?想从这老人口中套点囗风,于是道:“老人家,我跟贵帮的济财护法汪德财有些过节,想跟他讨个说法,麻烦你老人家介绍引见。”

    古遗剑老人警惕地打量邵竹君一下,沉吟片刻才道:“到万翠山长生庵来吧,我安排济财护法和你见面。”古遗剑老人言讫,也不复多言,“驾”的一声,拍马绝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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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竹君拉着秦晓南的手赶到万翠山长生庵的时候,已是申时光景。邵竹君找到这个鬼地方也殊属不易,确实是颇费一番功夫。奇穷镇的居民对外人防范极严,说什么也不肯给他们带路,邵竹君与秦晓南费了偌大的周折,才辗转走到这个鬼地方。

    古遗剑老人约会他们的所在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只见他们所在的山头四面环山,坐南向北,风光无限,确实是一个旺子旺孙的风水宝地。从山脚至山顶,层层叠叠,耸立数不清的土馒头。不错,这个乱坟密布的山岗是当地一个主要坟场,无论谁家死了人都拉来这里埋葬,据说这山岗是风水宝地,先人葬在这里能保佑子孙世世代代人丁兴旺,家致富。

    既便是胆大包天的邵竹君,踏入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鬼域世界,也有一种担心遇上鬼灵的无端恐慌。秦晓南毕竟是个女孩子,来到这个生人勿近的坟场,不觉有些心虚脚软。她也是胆大不怕鬼的人,不过她有洁癖,怕在这地方沾上秽气,对这些土馒头还是避之不及,颇为敬畏。秦晓南两手紧紧抓住邵竹君的右臂,不由自主跟邵竹君粘在一起。

    还未走近长生庵,秦晓南已是满腹牢骚地抱怨道:“那死老贼哄我们到这个鬼地方是什么意思?到底玩什么鬼把戏呀?如果我有机会请这死老贼吃饭,我就请他到粪坑吃饭,看他作何感想!”

    邵竹君见这秦晓南露怯了,在这一刻也显出他这个男人的重要作用了,他可以把自己的胳膊借给秦晓南壮胆。而秦晓南也因为抓住邵竹君的胳膊,从邵竹君的胳膊上得到力量,恐怖不安情绪才得以安抚下来。原来象她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强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也有需要男人的时候。秦晓南忽然对邵竹君起了一种依赖的,异样的感觉,觉得她需要邵竹君那条强健有力的胳膊。

    邵竹君与秦晓南踱入长生庵一看,这间年久失修,青苔疯长,蛛网密布的庵观。正殿里横七竖八堆放着许多寿板暮木,显得格外阴森恐怖。秦晓南抓着邵竹君的胳膊摇了又摇,气呼呼道:“别在这霉气的地方耽搁了,咱们走吧,这死老贼真可恶,把我们哄到这种鬼地方来消受,分明是不安好心作弄我们。”

    邵竹君好象对古遗剑老人约会坚信不疑,固执地道:“我看这个古遗剑老人是骷髅帮中的重量级人物,他说的话应该可信。他既然约我们在这里候信等他,肯定不会爽约。这是我们男人的约定,我坚信他会来。再等等吧,他会来的。”

    什么男人的约定?那我这个女人是不是该走开?秦晓南听了邵竹君这话,俞气恼,跺脚骂道:“你这不长脑袋的傻瓜,他叫你在这儿等他,你就呆在这儿等他么?他叫你下黄泉去找他,难道你也到地狱去画卯报到?”

    邵竹君也不辩解,任凭秦晓南埋怨唠叨。两人在长生庵待到天黑也不见古遗剑老人和汪德财现身。邵竹君对自己坚持的执念也开始有些动摇了,感到他们再在这个荒郊野外待下去实在有点荒谬可笑。

    青山寂寂,夜凉如水。阴风阵阵,寒气迫人。邵竹君只得生了堆篝火,聊以取暖壮胆。邵竹君和秦晓南不知不觉熬到子时光景,只见半山腰一个坟墓里忽然出现一点幽浮般的灯火,上下晃动起来。邵竹君揉揉眼晴,定神再看,看见坟墓爬出一个手提气死风灯的黑衣人。稍后,又有一个身穿素衣的苍头老翁跟着从墓穴中闪出来。此情此景,确让人感到无比震惊与诧异。这两一黑一白向前移动的物体,到底是幽灵,还是盗墓者?确是让目睹这种境况的人有些吃不准。

    秦晓南腾出左手一把抓着邵竹君的右臂,尖锐的指甲嵌入邵竹君的肌肤,几乎掐出血来。右手指着哪点忽隐忽现的幽暗灯火惊叫道:“哪是什么鬼东西,行动这么怪异,叫人捉摸不透?”一黑一白的身影象飞舞的萤火虫,移动很快,眨眼间便飘出一段距离。

    “别怕,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管他是什么东西?不要自乱阵脚!”邵竹君耸耸肩头,神情镇静自若说道。他对这晃动的黑白点并不感兴趣,几如视而不见。

    远看不清,近看分明。原来这黑衣人是骷髅帮济财护法汪德财,白衣人是古遗剑老人。各自施展轻功,飘忽上山。这架势,让不知情的人猛可看见,还以为黑白无常现身人间呢。

    邵竹君出门拱手相迎,笑哈哈道:“原来是济财护法汪德财先生呀,有失迎讶了。你们装神弄鬼,果然神通广大,吓死我啦!”

    “呵呵,我们故意等到这时候才出门的,让两位久等候了。两位很有耐性呀。”汪德财淡淡笑道,似乎对邵竹君非常藐视,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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