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留这股海贼真倭数量虽然很少,五十三人中只有八个人是真正的倭贼。真倭人数虽少,但战斗力很强,无不以一当百,甚至是一骑当千。

    网上读者对“一骑当千”这个成语解读有误,以为是一个武功无与伦比的猛将突入千军万马之中横冲直撞,所向无敌,把成千上万敌人杀得落花流水。其实“一骑当千”的原意不是这样,原意是强调武士勇敢无畏,则是面对敌人千军万马也要视死如归,勇于闯阵深入,进行自杀性攻击,从气势上压倒敌人。正如孔夫子所强调的武勇一样“虽千万人吾勇往”,提倡一种不怕死的无畏精神。日本人认为一个武士向千军万马冲去就是一骑当千,那怕这个武士没有杀死一个对手,他也无愧“一骑当千”的光荣称号,因为他藐视对手千军万马的存在。

    象唐吉诃德闯风车的疯狂行为,也可以说是“一骑当千”,这个傻瓜敢向风车这个庞然大物冲上去,证明他是个真正的骑士。真正的骑士敢于向“不可能”进行挑战。

    可以说,徽州海商的主力是真倭,打先锋和断后的危险差事都是日本萨摩人充当。萨摩倭人勇而憨(傻),不甚辨生死。每战,辄赤体提三尺刀,舞而前,无能捍者(这个作风,有点象《水浒》里黑旋风李逵冲锋陷阵的派头)。而倭人中类似李逵式的武疯子多不胜数,而李逵式的屠夫在明军中却是异数,可遇而不可求。你可以想像聪明人太多的明朝军营的士兵精神面貌是怎样?假如当官的下命令叫这班堪比狐狸的士兵冲锋时,这些狡猾的明军会怎样想?──只给我一二两银子作工资,叫我送死,你以为我是傻呀?推推搡搡拖拉上阵,或出工不出力,成为常态。什么英勇杀敌,什么精忠报国,油子兵们不会把这些忽悠人的口号当回会事的。

    倭人中类似李逵式的武疯子多,而且他们因为傻,绝对认真、死板地执行指挥官的作战意图,绝不会耍滑头取巧打折扣。你叫他咬谁就咬谁,你叫他杀几个人就杀几个人。抗倭名将俞大猷曾经在西南镇压过少数民族起义,他对西南少数民族剽悍的民风有深刻的了解。云南、广西人的好斗精神自古有名,秦始皇五十万征南大军便是葬身在十万大山之中。近代“太平天国运动”、“百色起义”也是利用两广民勇敢打敢拼的性格挑起事端。俞大猷认为倭寇的战斗力比西南少数民族的民勇更厉害:“倭人之桀骜、剽悍、嗜货、轻生,非西南诸番可比。”俞大猷是抗倭名将,他跟什么对手作战应该比谁都清楚。同时,他是这场战争的当事人,他更有言权。

    你可以痛恨日本人,但你不能轻视“武土/道”武装起来的军队,连二战时英勇善战的美军也对日本军队深感敬畏,不得不冒天下之大不韪投下两颗原子弹终结这场难熬的太平洋战争。

    倭人除了勇猛剽悍、不怕死外,他们的性格也十分狂妄、泼辣。无惧权威,无惧困难,无惧危险,敢打敢拼。

    王婆留手下这八个真倭子,俱是万里挑一的萨摩武士,他们擅长萨摩示显流刀法。论单打独斗,这八个真倭子没有一个是王婆留的对手。但八个真倭子一旦抱团协力作战,连王婆留也惹不起他们。

    一郎、二郎、三郎……这八个真倭得到王婆留下达攻城的命令,也不等曾竹青、雷妙达他们赶过来协从作战,立即挥刀冲锋在前,冒着如雨般射击、投掷过来的矢石,对南陵成展开强行突破。

    这些萨摩倭人之所以无惧明军的弓矢,因为明军的弓矢太弱了,可说是“水货中的水货”,根本不值得他们尊重和认真对待。日本人用的弓是竹木质的合成弓,“矢皆重,弓皆劲,中者必毙,故人畏之。”这句话是说倭人的弓是硬弓,离弦的箭又重又快,被这种硬弓射中的人不死也落个重伤;而中/国的弓矢“弓软矢轻,中者多生。倭夷被射中,常拍其臀,以为我辱。”意思是说中/国工匠制成的弓矢质量不过关,制造出来的水货就象小孩玩过家家的玩意儿一样,射中敌人也死不了人。以致脑袋瓜子不会急转弯的倭寇们认为明军羞辱他们的智慧,看不起他们。──丫的,老子认认真真陪你玩,你们认真的,争气的,行不行?别拿这种玩意儿来恶心我!

    只见一郎接住几支明军从城上射下的箭,看见明军用这种偷工减料的骗小孩的玩意儿打仗,不由得哈哈大笑。这不知是那个奸商污吏承包粗制滥造出来的破玩意,箭杆是竹杆,定风的尾翼是两片鸭毛,箭头是簿得象纸一样的腊锡铁皮包片。“真不愧大明天朝的军队呀,这种东西也能拿出来唬人?呵呵,吓死我了,我好害怕哟。”一郎站在明军弓箭射距之内,褪下长裤,露出两片白腚,并把箭头插到肛门中,嚣张的拍着自己屁/股叫阵道:“真好玩呀,来,孩儿们,瞄准点儿,向这儿射箭!不服气,有本事射中你爹的冬瓜呀。”他这种漫不经心的作战态度,大有泼皮无赖打架的劲头。

    南陵城上的官兵气得吐血,有拉得起硬弓的官兵气冲冲对准一郎的雪腚放箭了。“啾”的一声,弓箭离弦顺风飞了过去,却偏离目标射到两丈外的虚空中。使硬弓的官兵还以为自己瞄得不够准,再瞄准,放箭,结果还是一样。射出十支箭,不是偏左、偏右,就是偏上、偏下,无一中的。“这是什么破玩意?”使硬弓的官兵气得把余下的弓箭折成两断,羞愧得几乎想买块豆腐撞死。而这种弓箭是从官库中拉出来的,你不喜欢也得用。这种弓箭只能乱箭齐才有几支箭侥幸射中敌人,而且不一定能伤敌人的性命。

    你说一郎、二郎他们会害怕明军这种弓矢吗?远不畏箭,近身肉/搏战又有锋利无匹的的倭刀护身。──我是最强的武士,我怕谁?

    南陵县城并不是很高,是名副其实的土城。因国家承太平日久,这里又远离抗倭前线,城墙根本没有怎样修缮。自明初建城以来,日落日出一百几十年没有变化。作为一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攀登这种形同虚设的城墙没有任何难度。一郎这八个倭子,使飞抓攀上南陵县城,轰鸭子般把官兵赶下城头。

    一旦失去城墙屏障掩护的大明官兵如被剥掉外壳的蜗牛,只有老老实实捱揍的份儿。在中/国境内历朝历代的官军,都传承一种消极防守的意识,擅守不擅攻,城破则代表兵败。例如山海关一失,整个中/国便陷胡虏之手,任何英雄也回天无力。我们的军人缺少一种象俄罗斯军人寸土不让的争夺韧性,顶着亡国灭族的风险,也要跟敌人战斗到最后一个人,则使城破了也没丧失信心与德军作殊死搏斗。俄罗斯民族这种强悍的性格不可侮,也让他们的敌人心生敬畏。

    而中/国的官军失去城墙屏障就失去抵抗斗争的意志,他们把一切希望押在城墙上,以为城墙是惟一保护他们最后的坚盾和防线。他们失去城墙屏障后就会变傻,脑袋一片空白,除了逃跑之外,什么事也不会做了。他们认准城墙是支撑他们存在并战斗下去的惟一依靠,故对自己手中的武器没有一点信心。城墙在时,智计百出;城墙不在时,一点办法也没有。

    当一郎、二郎他们冲上城头时,数百守城官兵四散而逃。好象冲上城头的不是几个矮倭子,而是几百万军队。官兵乱了,平民百姓更不用说了,跟着起哄,结果南陵县城数万人象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窜。官军溃不成军,百姓也是一群脓包,不是一郎、二郎这些倭子打败他们,而是南陵官军百姓自乱阵脚,自己打败自己。

    王婆留他们在这一阵中杀了几百个官兵民勇,所有死亡的官兵民勇致命伤口都在后背,都是在逃跑中被海贼赶上来从背后扎刀子的。这些人死得够窝囊了,当地官府和民众对抗倭寇没有实际经验,因恐慌陷入混乱是一会事,直接导致他们死亡的主要原因是这些人缺少承担责任的勇气,假如不是全体溃逃,有几个原意承担责任的坚持者,伤亡绝对不会这么大。

    “别人都逃跑了,我留下傻乎乎跟倭寇拼命,我傻不傻呀?”事后,有官军回忆这件事时这样说。

    南陵县丞三百官兵,建阳卫指挥缪印和周边三个县府的官兵,合共一千五百多人,就这样被王婆留区区五十三个流贼击溃、瓦解了。

    建阳卫指挥缪印引兵从南陵撤退时,非常纳闷:“杨虎、陈龙和幽冥七子等大内高手此刻在干什么?说好夹击倭贼为什么不来助阵呢?”

    杨虎、陈龙等大内高手此刻在干什么呢?

    杨虎、陈龙此刻正在筹集抗倭经费,他们召集接近一千响应他们号召剿贼的官兵准备出征。这些官兵很实际,希望出阵前拿个“红包”压压惊,壮壮胆,图个安慰。杨虎、陈龙说没有钱,官库里也没有钱,怎么办?杨虎、陈龙拿着嘉靖昏君的圣旨,借着追捕二龙的下落,一路上,逮着他们经过地方的商民敲诈勒索,弄了不少钱,怎会没钱?不过,办公事肯定是用公款嘛,岂有自己的钱倒贴的道理?现在的贪官在弄某个项目时也知道哭穷没钱,生个计较让国家出钱,并从中雁过拔毛捞黑钱。你说五百年前的贪官思想觉悟比现代的贪官高吗?

    杨虎、陈龙的口袋里有的是钱,但他们才不会傻到取自己口袋的钱补贴公家。杨虎、陈龙的口袋的钱只能进,绝不能出。现在杨虎、陈龙自称没有钱,官库里也没有钱,怎么办?只要手中有权,生个名堂弄钱还不是小事一桩?有人上呈建议募捐。杨虎、陈龙鼓掌叫好,那就募捐吧。

    杨虎、陈龙找到南陵当地一个大富翁赵楹,劝他老人家慷慨解囊,拿点钱出来犒军。赵楹是个吝啬鬼,心里很不甘心,这个江南万贯家私的大富翁又不只有我一个呀,为什么逮住我,叫我出钱?赵府上下一众亲朋好友都被杨虎、陈龙的权力和武功所慑,大家都傻了眼,一时没人敢有所举动。

    “我们和老赵到书房中商量吧!”杨虎、陈龙二话不说,挟着赵楹拥入距离蜀赵府后院一座僻静的小屋里。入屋关门,杨虎、陈龙脸色狰狞恶狠狠地盯着赵楹,好象赵楹是跟他们有杀父之仇,有辱妻之恨。吝啬鬼,不拿钱出来犒军,看我怎样收拾你。

    “两位大爷,我可是本地最穷的财主呀,你们要手下留情,你们要多少钱呢?给我一个提点,让我拇量拇量。”好汉不吃眼前亏是赵楹一向做人的原则,他拼命避开杨虎、陈龙两人咄咄逼人的目光,满脸谄笑低眉顺眼恭谨地垂手侍立一旁,表示愿意聆听两位锦衣千户的指示。

    但杨虎一开口就让他如坠冰窖,吓得他有点尿急。杨虎说:“请你拿一万两银子出来犒军,否则士兵领不到饷红粮,导致军变,饶不了你。”

    赵楹心下十愤怒,兵变是你们治军无方,跟我有什么关系?正要分辩,忽见杨、陈两人满脸杀气地逼了过来,吓得赵楹惊恐地叫道:“杨大人且留步,我也有点尿急,让我到毛厕放水后再谈行不。”赵楹危急当头,顿生急智,想籍此潜逃。

    “我就随你一同前往如何?”陈龙拔出一把匕插在桌上。

    “我不喜与别人一同入厕,那样尿不出来!”赵楹伸手抹了一把冷汗,尿意没有了,化作一场冷汗释放出来。

    杨虎拧拧赵楹的双腮笑道:“赵掌柜,到现在你还在跟老子玩你的那套小把戏,小心眼,信不信老子现在一刀就宰了你!老子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要想走人也很简单,两个选择,一是你挺尸,二是交一万两银子出来犒军,你敢打一点埋伏,老子就把你阉掉作太监!”

    赵楹下意识地夹了夹腿,大叫道:“杨大人,你不要逼人太甚,你要一万两银子太多了,这几乎是本人的一半家产呀,我承受不了呀!”赵楹觉得自己象被人割肉一样难受,心痛不已。

    陈龙见到赵楹的这副表情,阴阳怪气地道:“我们上阵拼命,替你们这些土老财打倭贼呀。我们出力,你们出钱,天公地道。别推三阻四了,我们的耐性已到极限了,再不给,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赵楹心里直骂/娘,他宁遇倭贼,也不想跟这帮虎狼打交道。口中却道:“一万两银子太多了,如果你要个千儿八百两,我也许勉强筹措出来。”他话还未说完,就觉得眼前白光一闪,随即耳朵一阵剧痛,低头一看,看见陈龙手中拿着他的半只耳朵在摇晃。赵楹当时惨嚎一声,紧紧地捂住断耳处,见鬼似的望着满脸笑容的陈龙,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这哪是保护黎民百姓的官兵,分明是贼呀。

    陈龙/根本就不理睬赵楹愤怒的目光,咪着眼微笑道:“老子,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老子是东厂的锦衣千户,老子的话就是圣旨,老子说一不二,要一千就一千,要一万就一万,你敢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我就要你的命!怎么样,痛不痛?要不要再给你割一刀提提神?你他妈知道痛就爽快点给钱吧。”

    赵楹心胆俱裂,捂住伤口不断后退,求饶道:“杨大人,我给,就算捐出一半的家资,我也愿意,只求大人饶我一条狗命。”

    陈龙恶狠狠地道:“吝啬鬼!要你出几个钱助饷就这么难吗?这也弄到兵戎相见,太没意思了。赵掌柜,你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前程还是相当远大嘛。你这种果断的作风实在令我佩服,你知道该怎么做哦!我不提点你了。你把银子送到营中,我就给你回送牌匾,呵呵。好,今天我也累了,我得回去补个瞌睡先。我静听你的好消息哦!”陈龙阴沉着脸说完这些话,搂着杨虎的肩头大摇大摆去了。杨虎、陈龙这样弄钱未免有点太过匪夷所思了吧?不过,他们恰恰是这样厚颜无耻捞黑钱,而且干得忘乎所以。

    赵楹这些被杨虎、陈龙劝捐的富翁当然知道该怎样做了,乖乖的把钱送到杨虎、陈龙手里。杨虎、陈龙拿到钱,也大吹大擂给赵楹这些捐钱助饷的乡绅回赠牌匾。军营足足热闹几天才拔营上路。此时,王婆留他们早已经打破南陵城池,过芜湖,烧南岸,犯太平府,直趋江宁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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