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一行人下峨眉山来,和武林各派闹得个不欢而散,只是因为田轩辕在和明通方丈商议这事的时候谁也没有告诉,是以他们今日还在被蒙在鼓里,以为田轩辕是惨死于明通之手。

    众人怀着悲愤的心情一路走,一路提防,时而是在提防着真正存在的着的朝廷眼线,时而是在多此一举的杞人忧天。

    一连走了多少天,这期间对山上发生的什么事浑然不知,这日行到川蜀边境地,见多山众川,便择易路而行,走了半个时辰左右,来到一片豁达的空地,见这路途呈出个葫芦形,初次涉足的地带便是在葫芦底部,路形向前越走越窄,两边能隐约看见竹子摇动,遮天蔽日,将这路平白烘托出了些隐秘的气氛。

    宇文一刀走在队伍头里,锁清秋就跟在他的身边,忽然,她感到他的手臂不再摆动,他的脚步也倏然停了下来。当下心头也是一揪,低声问道:“怎么了嘛?”

    宇文一刀将左手握拳举到和自己头水平相齐的位置,身后众人立刻停步,又见他将右手缓缓地向腰间配刀移去。

    他这一个动作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祖卑荣身负着田小娟,站在他身后六七个身位,和他隔着十几个人,却也都能感到这股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气氛。

    宇文一刀站在众人前面,见这竹林怎么瞧怎么不对劲,若有伏兵在内,当下拔刀出鞘,但感竹叶沙沙作响,剧烈地抖动起来。

    宇文一刀迎风高喝道:“何方神圣在此?请出来说话吧!”

    他一声下去,竹林果然停止了动静,接着却听到竹林中刀剑相交撞击的声音愈来愈响,宇文一刀心弦绷紧如搭箭之弓,同时又不自觉地将手中杀猪刀握紧了几分。

    锁清秋伴他身侧,目光如炬般紧紧盯着竹林的入口,只觉得声音越来越近,似乎不久后就会带着它的源头一块现身了。但这究竟是何方神圣,目前还不得而知。

    祖卑荣站在队伍最后,自从竹林中声音出现以来,他便一直在细细聆听,这时忽然冒出一句道:“这人武功不浅,而且是在以一敌二。”

    不帮愁扭头看他一眼,脸上挂着那种典型的戏谑笑容,道:“你本事这样大,还会给抓起来吗?”

    祖卑荣脸色涨红,低下头去嗫嚅着些听不清道不楚的话语,过了半晌抬起头来,却无意间看到了什么,眼睛随即在那一刻里迸发出异样的光彩,指着竹林道:“你们看你们看!”

    一干人都怀着不是如何相信的态度扭头看去,却当真看见一个碧衣女子手掣长剑,长袖翩翩东接西避,脚步如舞似蹈,足不沾地,真若嫦娥舞清影,不食烟火三分气,更无俗尘半点泥。

    宇文一刀看得仔细,见她敌手果真是两名剑客,当下便连连点头,道:“祖卑荣说的半点不错,当真便是两人,这姑娘剑术奇葩,世间罕有敌手。”

    听到宇文一刀都这么说了,众人也都只得收敛了些个性,祖卑荣见到宇文一刀赞赏自己,心下实是不胜之喜。但觉眼界开阔,整个人飘飘欲仙,可轻万物。

    锁清秋盯着那三人缠斗看了好一会儿,点头道:“这姑娘剑术高明至极,若是让你去和她交手,你有几成胜算?”

    宇文一刀想也不想地道:“一成。”

    锁清秋大感奇怪,觉得宇文一刀未免过分妄自菲薄了些,道:“何以见得?我见这姑娘剑术虽然高明,却也没到能将你压制得只有一成的地步啊?”

    宇文一刀摇摇头,指了指那姑娘,道:“非也,你见她手上虽然只握着一把剑,但使得是两种剑招,也就是说,她有一把武器,就相当于两只手和我打。她若是专精个双武什么的,我岂能有还手之力?”

    锁清秋听他点破,恍然大悟,再见那姑娘舞剑,却是觉得她一招一式里都无迹可寻,好似前后毫不相干但使将出来却又是出奇地一致。

    如此看了半天,锁清秋心中忽然一紧,想:“这姑娘剑招...怎地和小娟的如此相像?”

    与此同时,只听得身后也传来一声“咦”,锁清秋回头看去,见不帮愁夹在两个兄弟间,脸上表情作若有所思状,便明白他也反应过来了,二人目光交处,只是会心一笑,并不点破天机。

    又过得片刻,只听得帮不愁和愁不帮也齐齐地冒出个怪声,且将腔调拖得很长。

    不多时分过去,几乎是所有御**中的人都“咦”了一声,除了宇文一刀沉稳至极,他是在众人里最先发现的,却无声无息,只是面色凝重,而金二龙和祖卑荣并未有和田小娟交过手,因此并不能看出此间端倪。只道是那女子剑法高妙至极,将众人威慑住了。

    那姑娘和二人鏖战许久,且战且退,只离得御**众人的阵型越来越近,锁清秋焦急地看着他们逼近,想听听宇文一刀作如何打算,却见到他只是握紧那口杀猪刀,想来是还没有到出手的最佳时机。

    “不知他会帮哪一方...”祖卑荣这样想,在队伍后面,直直地凝望着如同一座铁塔般的宇文一刀。

    忽然,听得远处喝骂声传来,竹林间居然又驶出了四骑,马疾如风,甲黑如墨,各个手里持着杆长枪,大声呼喝,向着那女子的方向驶来。

    宇文一刀心里一凛,喝道:“把阵型给散开了!”随即一个滚翻上前去,白刃挥舞纷纷,所至处无往而不利,立刻就有两匹马前蹄被砍伤,嘶叫着向后躺去。

    那姑娘本疲于招架这二人,见到敌方又有援兵赶来,顿觉回天乏术,正欲放弃抵抗之时却见着宇文一刀如天神下凡般出手相救,立刻重新抖擞精神,挽个剑花,协助宇文一刀砍下了第三骑马的前蹄,不过多时,就有三人人仰马翻。

    那姑娘正自鸣得意之时,忽觉背后阴风阵阵,当下失神,忙回身格挡,却发现宇文一刀早已替她护好了后心,一刀砍下去将那二人的兵器全部制住了。

    那姑娘心神一凝,深知机不可失,拔剑出鞘,在那二人面前一斩,那二人只是感觉眼前有道银光一闪而过,接着便感觉喉头滚热,想低头去看发生何事,却觉得自己脖子像生了锈的铁块那样根本动弹不得,旋即感觉脚下打滑,好像什么样也站不稳那样,踉踉跄跄地向后方仰躺过去。

    宇文一刀救下那姑娘性命,却顾此失彼,连自己的性命也来不及顾了。那马上骑兵眼瞧着他背后殊无防备,当下想也不想地举枪就刺,宇文一刀刚救下那姑娘性命,还没来得及稍作调整,就觉得肚子被什么异物贯穿了,浑身力气在那一刻全失,咬牙着单膝跪下。

    锁清秋吓得面如土色,脑海中只将什么矜持分寸的俱都忘得一干二净,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个纵跃上了马背,双手死死扣住那人脖子,向左一扭,只听得“咯嘣”一声,那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危机尽除,锁清秋这才忙不迭地跳下马去,赶到宇文一刀身边,哭得梨花带雨,抽噎骂道:“你个死鬼,见着人家姑娘生的好看就连自己的死活也不顾了?你...你...”

    宇文一刀脸色惨白,强笑道:“我...不...”

    锁清秋忙将他嘴巴捂住,哭着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只是...好逞英雄而已...”

    祖卑荣站在后面,听她呼吸都已变得不成章法,话语间却是醋意炽盛。不禁感慨地想:“这女子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又打又闹,本以为是水性杨花,想不到居然是个烈女。”

    那姑娘也发现了宇文一刀为了自己挺身而出而受伤,当下心里好生过意不去,眼中饱含歉疚地看了宇文一刀一眼,却立刻站起身来,连句道谢的话语也没说,转身走开了。

    锁清秋见她倩影渐远,心中颇为宇文一刀感到不忿,站起身来喝道:“你这姑娘,我男人为救你性命,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要,你却连句道谢的话也不说就要走吗?”

    那女子身影一怔,似是停顿,但随即却又毅然决然地走了,这次是连头也不回,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锁清秋恨恨地冲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本想说些话来取笑宇文一刀,但这个念头却又在见到他那副无助的模样时打消了,再也说不出一句重话,只能将他身子负起,道:“我们走!”

    鬼见愁三人这时从队伍中迎了出去,愁不帮和帮不愁道:“你进到队伍里面去,放心且是。”

    不帮愁道:“护卫的任务就交给咱们做了。”说着,将身子挤了出去,站到了队伍前方,另外两兄弟也和他站在一边,三人开始引路。

    由于宇文一刀身受重伤,众人一致建议不再赶路,而是要回到原来是驻扎的旅馆去等宇文一刀休养一段时间再说。

    众人回转过头,重走旧路,总算是寻得个镇子,又在这地方随便寻个旅店就住了进去,川蜀和西域到底是不同的,西域地贫寒,人情淡漠,御**等人如果是在西域住进店里,只要钱到位一切好说。可在这地界万万不敢以身犯险,无奈之下,锁清秋只得叫兄弟们分头行动,找到不同的地方入住,最后再约定好一个地方集结出发。

    祖卑荣金二龙带着田小娟和另外两名兄弟被分到了一组,鬼见愁兄弟仨和一名则在第二组,锁清秋带着重伤未愈的宇文一刀和另外两名兄弟住到了一处。这样分化使得每个组都能有一定的战力,而且彼此间也有熟人。

    锁清秋身负着宇文一刀走了许多路,但是自从近人烟开始,锁清秋就不肯再背宇文一刀了,原因是因为他觉得这样会暴露行踪,所以就将宇文一刀托付给了两名部下,宇文一刀身体很重,两名部下每背负一会儿就得交接,锁清秋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是身负武功,背负起人来要比他们两个轻松得多。

    四组人马分道扬镳,选择了四处不同的地方,锁清秋带着三人,来到一处旅店前,见旅店低矮,装饰陈旧,心生厌恶,但又转念记起身后重伤着的宇文一刀。强打精神,自觉没什么事不能克服,便走上前去,轻叩两下陈旧的门版,发出“吱啦”的声音。

    目前还无人回答,随后就听到店内传来谈话的声音,她屏气凝神,过了一会儿,只听到里面有一堆人谈话的声音,她将这些消息依此过滤,随即只觉得两个人的谈话内容最有意义:

    “哎,那女贼还没落网吗?”

    “没呢,来人问过一回了,好像是给跑了。”

    锁清秋听者有心,当即将这些消息记在心里,随后终于听见屋内有了动静。

    “谁呀谁呀?”从里面传来个不耐烦的声音,过了会儿,门被打开了,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

    锁清秋笑道:“您好,我和我丈夫外出打猎,他教野兽咬伤了,我们能在您这儿投宿几天吗?”

    锁清秋现在年纪已大了,但是风姿绰约却不减当年,眼波盈然,鼻似雕钩,面如白玉。那店老板一看见她,连眼睛都直了,哪里还说得出个“不”字?忙让开了位置,放众人进来。

    店外虽然设施陈旧,但店内装潢却都崭新如一,锁清秋进来一看,发现店一层摆着六七张桌子,小二正在跑上跑下地端茶送水。对这店的厌恶便大打折扣,反而觉得是个不错的容身之地。

    锁清秋一进门来,便成了店内的焦点,原本并无关联各自喝酒吃菜的老少爷们儿一看见她,各个停杯投箸,将目光聚集在了一处,有个别娶了妻子的则要收敛下,却也忍不住乘着喝酒吃菜的行当偷偷瞄上几眼,目光刚到便立刻收回,强作无事。

    锁清秋暗暗好笑,觉得男人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模样,要搁到寻常,她必定得和这些人挨个调一番情再把他们依此拒绝,但现在宇文一刀昏迷不醒,她也没有那心情。只是走到柜台处,登记了两间住房。又回过头去强作镇定,对那两名部下说:

    “你们俩那个....咳咳,把老爷搬到我房里去,再到附近的药铺去抓几副金创药来!”

    店老板见有讨好这位美人儿的机会可乘,忙摇手道:“不必不必!”接着躬下身去,过了半天从柜台里摸出把钥匙,递给一旁小二道:

    “快,快到我的药房去,给这位姑娘抓副金创药来。”

    那小二本来在拿着毛巾擦柜台,却在一个抬头间看到了锁清秋,当下愣神许久,连店老板叫他也没反应过来。

    锁清秋媚眼如丝,甜腻腻地唤了句:“小二哥?”

    那小二登时如梦初醒,嗯嗯应着,从老板手里接过钥匙后跑了出去。

    锁清秋直目送他渐渐消失,这才想起老板刚才的话语,当下作扭怩状,素指玉拈在柜台上,道:“老板...你刚才叫我什么?”

    老板愣了一下,道:“姑...姑娘啊...叫错了吗?”

    锁清秋格格娇笑道:“还姑娘呐?我都四十岁啦!你叫我声妹子还差不多~”她话语婉转,进人耳如梦似幻。

    店老板给她迷得五迷三道,别说她四十岁了,长成这模样,就算是老妖精要他叫妹子,他也是不会有半点犹豫的,当下糊里糊涂地开口道:“妹...妹子...”

    “好哥哥!”锁清秋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又旁敲侧击地道:“刚才...我听旅店里有人说什么女贼的事,您知道什么眉目么?”

    店老板正意乱情迷,哪里还想得起别的事,防备尽松懈下来。道:“那...那女贼,相传是盗了铎公公的什么物事,现在天下到处都在找这个人。”

    锁清秋当下就反应过来,这“物事”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只“唔嗯”了一声,知道看破不说破这个道理,刚想回到楼上去,忽然想到什么,半带惊讶地道:“那...那女贼长什么样子?”

    店老板想了想,道:“好像是一身翠衣,使一把剑。”

    锁清秋心里震惊不已,但是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搭腔道:“这样啊...”但心里却是风起云涌。一个劲想:

    “宇文一刀啊宇文一刀,你说你瞎出什么头,你这真是又给老娘惹了桩子事儿出来啊...”

    店老板瞧她面色不对,殷勤地道:“妹子,怎么了?”

    锁清秋强笑着摇摇头,道:“没事,老板,我先上去了!”接着转过身,蹬蹬地跑上了楼梯。

    老板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其中变故,指着自己对店内所有人道:“她...她不是要叫我哥来着么?”

    所有男客都暗暗忍笑,女客则都觉得这店老板见色颜开,如今遭到惩治,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个个心里都觉得一阵快活气。

    锁清秋走上了楼梯,暗想此地不宜久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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