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更有溪,丹砾尽无泥。药有巴卖,枝多越鸟啼。

    夜清先月午,秋近少岚迷。若得山颜住,芝差手自携。

    《四明山诗云南》陆龟蒙

    前有古国,名号大理,大理者,意为“大治”、“大义”。由南诏节使段思平所定。大理国的前身很是复杂,它在历史中先后有三个不同的名字,一为“南诏”,二为“大明”,三就是现在广泛流传的“大理”了。

    段思平身为前朝遗臣,在杨干贞和杨诏夺权篡位改国号后。自己逃走,暗中蓄势卷土重来。

    终于,在段思平先后得到了梦境的暗示和浣纱妇女的帮助后。于大明七年率军反攻,捷报频传。国君杨诏自杀,段思平登基改国号,依着浣纱妇女提供与他的诗句,名国号“大理”。而那三句诗正是:

    “人从我江尾,马从三沙矣,尔国名大理。”

    所以段思平另一种意义上也被认为是大理国的开国皇帝。

    自地居现今云南,大理国仍在世时,人民善好喜乐,从来也不是个在刀剑上见真章的国度。其历代皇帝善研佛法,多在暮年禅位为僧。大理国也是个佛学渊博、风土人情俱佳的上上所。

    大理国在历史上的存在时期十分久远,相比起南诏国的二百多年和大明的短短八年。它足足有三百一十七年,直到元朝时才覆灭,这样掐指算来,江湖上已成为神话传说的无忽名,应该也是有幸见过大理国末期的景象的。

    李绝情对大理国的了解很少很少,只知在其覆灭之后,不少精妙的武功绝学就此失传,其中以“一阳指”为代表,只有大理段氏修炼的“一阳指”算得上正统,毕竟多少年来,大理国民性情温顺,却总是少遇刀兵在靠的便是是段家老祖宗在指法上闯荡出的名号,其影响力之久远甚至影响国事纷争,而在大理国覆灭后,一阳指法就此失传,李绝情如今所修炼的“一阳指”并非正统,只是粗浅的一点功夫而已。

    李绝情如今对武学痴迷犹甚从前,他现在虽然身负多项武功绝学,但都是只求杂而不求精,平日里遇见些二流角色还能搬弄几番以求震慑,若是遇见夏逍遥这样的武学高手,他便自然露馅。因此现在的李绝情,也有一个心愿,便是将自己所修习的这些武功,从头至尾的重新学习。其中,自然也不缺“一阳指”这样精妙无比的武功了。

    田小娟见他若有所思,还道他是在思考羊皮着落,一时心中快慰。劝他道:“绝情,你也别那样着急上火。找这羊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李绝情虽然在想东西,但和田小娟所以为的完全是两码事儿,他是在想:“会不会从这儿找到真正的一阳指秘籍?”这厢正思考着,却听田小娟叫自己。回过神来,却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一时不知做何打算。

    田小娟这时瞧他脸色不自然,立刻就察觉出来他根本也没把自己所说的当一回儿事,气鼓鼓地直往上蹿,道:“好啊你!我说话也不听了!在想哪家姑娘呢?”

    所谓眷恋女子的言论自然只是无稽之谈,但在这句话所蕴藏着的意义却是实实在在的传达给李绝情了。他讪笑着道:“这个...小娟你也真是...我明明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你却又在这儿做这些言语...”说话间手臂又开始不老实地搭上田小娟的肩膀,下一步的目标似乎就是脖子了。

    这番话田小娟虽然听得心里美,但是却不能忍耐他这样冒冒失失。当即将他胳膊甩开,嗔道:“自然不是怪这个了,你当真是装糊涂的一把好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李绝情也只好耸耸肩膀,半推半就地将这罪责承揽下来。但是一从这白日梦中脱离出来,他也随即意识到了田小娟所说的话的严重性,正色道:“小娟,若是真如你所讲,那羊皮便在...”

    “不错,不出所料的话,那羊皮应当就在大理旧皇宫。”

    李绝情道:“可皇宫早就付诸尘土,找不见了,莫非你的意思是在遗址处?”

    田小娟摇摇头,道:“并不,依我看。这所指的皇宫不一定是给活人住的,不然那群臭太监也不会掘地三尺的这样找。”说话间,她抬起脚踢飞了路边的一颗石子。

    李绝情脸色一变,道:“你...你是说王陵?”

    田小娟侧目一瞥他,道:“怎么?害怕了?我们做捕快的可没你这么多条条框框,活人都不怕,还会怕死人?”语气中颇有不满之意。

    李绝情摇摇头,道:“不,只是我向来对这东西忌讳的很,我爹的羊皮是得自昆仑墓,他到后来便被那羊皮害惨了。我孟叔和何姑姑为了给我治病也是误打误撞入了那地界儿...我...”话已至此,他语气已是低落不已。

    李绝情抬起头来看了田小娟一眼,道:“小娟,虽然只有一次。但是我还是担心你...”

    田小娟登时一怔,随即就为自己刚才那番自以为是的话后悔不已。想不到李绝情竟然是为了自己而担心!这个傻子笨笨地不愿让自己去找那王陵,原来是这个原因!

    田小娟心头暖暖,她抱住了李绝情,安慰他道:“你放心好啦,出来行走江湖可没那一套条条框框之说,你且跟在姐姐后面便是啦。”

    她说话虽然大大咧咧,殊无惧意。但她身为六扇门名捕,又怎么会不知道帝王陵墓下总布置着重重机关?话再说回来,就算他们自信能够克服着艰难险阻,要找到它只怕也不是个多轻松的活计。这可是铎凰手下千万人都找不到的神秘之地啊!难道凭他们一百多号人,真的找寻的见么?

    田小娟正想着,却见远处走来个身着道袍的道士,一手掣杆黄旗,一手拈着那稀疏的两条蟑螂须,獐头鼠目、贼眉贼眼。一看便知道是招摇撞骗惯了的贼道士。

    道士向他们这儿走来,李绝情通过父亲之口,得知了自己以前为何叫“谈正南”。了解完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便对道士总是怀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尤其是那种面相不好的道士。现在这人就是个相当典型的例子,李绝情见他走来,心中喜恶自不必提,向后走了几步就要给他让开道来。

    田小娟看着这道士缓慢走来,所想的事却和李绝情所想完全不同。她心想:“道士云游四方,见识广,说不定能旁敲侧击些可用的情报出来...”这样想着,在道士马上要经过的时候,她轻跳出来,挡在了道士面前。

    道士一愣,道:“老婆婆,你要算什么?”

    田小娟心想这人真是不长眼,瞧你须发也都尽白,我年纪当你孙女儿只怕都有所不及。正要怪这老道有眼无珠时却想到了自己脸上化妆还未拆除,忙背对过他忙活起来,不过片刻,等她再转过脸来时,已经从一个耄耋老太变成了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道士睁大了眼,道:“啊呀!你这么小的年纪啊!”

    田小娟嘻嘻一笑,取出锭随身留着应急的银子,放在他手上。

    那道士一见着钱,原本苦瓜似的脸便眉欢眼笑,他嘿嘿笑着,将银子装进那道袍里。道:“小姑娘是不是需要贫道为你占一卦啊?算算姻缘还是事业啊?瞧你这模样桃花运应该挺顺的嘛!”

    他那张脸原本就形似枯槁,一动表情便更加地没法看。更别提他在说“姻缘”和“桃花运”时那色迷迷的笑。李绝情险些就要动手打他,田小娟使了好几个颜色,他才好容易作罢。

    田小娟示意完李绝情后,脸上还是挂着那笑,对那道士讲:“不是啊道长,我就是问个问题而已!”

    道士点点头,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银子自然好说。”

    李绝情虽然见过不少被利所迷的人,但话说的如此真实的人倒也不多,更别提这人还是个道士,一般来讲应该要比凡人更不屑这些身外之物才是,李绝情眼瞧他那样子,心里更加厌恶道士这个群体。

    田小娟点点头,道:“是这样啊道长,您这模样一看就是得道之人,是那些招摇撞骗所不能及的,想是见识广了,小女子要问的问题么...嗯...倒也不多,只是想问问您在这一路过来,有没有见到过人在掘地刨土?”

    道士皱皱眉,道:“你这么一说...倒还真的有,大概十天半个月以前吧,有天宜动土,欧阳先生把祖宅的地基挖开重翻新了一番,现在应该是完工了。”

    “啊。”田小娟难掩脸上失落,原以为他所见会有什么线索,不料其所言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道士也瞧出了她表情失落,一时间下意识地将衣服捂紧了些。赔笑道:“要是没什么事...贫道有事在身,先走一步。”

    说着便要抽身而退,田小娟却伸出手将他手腕抓住,道:“道长别急着走啊,咱们还有话要问你呢?”

    道士吃吃笑着转过脸来,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道:“姑...女侠且问便是。”

    田小娟显然很满意他这言辞之间的转变,道:“道长,这一问,倒也真没有什么事儿。就是想单纯地向您打听一下,您话里那位欧阳先生,是何许人也?”

    道士微微一怔,他起初只以为田小娟要打他银子的主意,或是要通过问些稀奇古怪的来刁难自己。想不到只是问了这样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他将须一捋,道:“那也容易,这欧阳先生来历可大了,相传他年轻时候一身好武艺,名扬一时。现如今年纪大了,他便不再过问江湖是非,而是靠着祖上的基业立足下来。对了,欧阳家小姐芳龄一十八,足不出户,却闻人言是十分地美丽。整个云南的大小伙子们挤破了头,踏平了门槛,为的也只是一睹芳容。但都悻悻回来了,因为想见她一面,这条件是十分的苛刻,你知道...”

    “烦不烦人!谁又问你欧阳家小姐的事情了!欧阳先生到底是谁你现在还没说清楚!”李绝情不耐烦地喝道。

    道士吓得瑟缩,拿出块脏兮兮的手帕擦去头上冷汗,道:“这个...欧阳先生单名一个策字。他家就是附近鼎鼎大名的‘金锋庄’。据这儿该有个一日路程。”

    说完这句话,他随即环顾一下周围拥簇着他士兵,怯生生地道:“金锋庄不许这么多人入内。要是去的话,想必只有二位便已足矣。”

    田小娟听完这些话面色凝重,伸手拉过了李绝情,同时出声喊道:“你们把他看好了,别叫他乱动!”话音刚落,诸士兵就真的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田小娟拉着李绝情走到半里外,李绝情起初一直不明白田小娟的用意。一直在询问,而田小娟的回答则是出奇的一致,那便是:

    “等会儿和你说!”

    渐渐,二人已经看不见身后士兵所在何处了。田小娟在这时将他挽住,道:

    “绝情,咱们得去一趟金锋庄。”

    李绝情疑惑道:“这是为何?”

    田小娟道:“我怀疑羊皮就在那什么欧阳策手里,你没听见吗,他说什么挖开祖宅地基重修的话了!”

    李绝情道:“你是说,这张羊皮早就到了欧阳策手里?他是借修整祖宅的名号暗渡陈仓?”

    田小娟点点头,笑道:“半点不错,你果真聪明了不少。”

    李绝情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两声,道:“那咱们现在赶紧走好了!去找他的祖宅,把地挖开!”

    田小娟皱皱眉,在他头上弹个脑瓜蹦儿,道:“真是够笨的,这人要找不假。但是并不是找他什么狗屁祖宅,而是去找他的金锋庄!他既然把谣言散播出去,便是想用钩钓饵,羊皮八成是在他手里,但是所在地方应该不是祖宅,就是在那庄子里!”

    在李绝情惊讶的目光注视中,她得意地拍拍胸脯,道:“天下自不缺别有用心和占些小聪明的人,大多能想到你那一步,但能算到姐姐这一步的,只怕天下间也无二人啦!”

    随后,她得意地牵起李绝情的手,又往回走了。

    他们又重回旧路,到地方,田小娟抬起手,将原本人群疏散开。笑盈盈地立在那道士前边,道:“好了道长,你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那道士这时面无血色,抖得像筛糠一般。道:“多谢二位...”说着要走,却突然在几步时停脚且住,转过脸来,颤抖着笑道:“我...我给二位占个卦...”

    李绝情颇不耐烦,正要抬手将他赶走,田小娟却显得兴趣盎然,袖子一挽亮出自己晶莹洁白的手腕,道:“有劳道长了。”

    那道士伸出手倒扣在她腕上,将她手掌纹理细细端详了一番后,笑道:“这位姑娘仕途应该是一帆风顺,平步青云啊。”

    田小娟忍笑点头道:“好,很好,如此多谢了。”其实她心里想的是:“我根本也不做官了,哪来这仕途可言?”

    道士给田小娟参完手相后,略带犹豫地看了一眼李绝情,而李绝情也是十分地不给面子,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田小娟挽住李绝情的胳膊,怂恿他道:“你给他看看么!看一下又不会出事!来嘛!权当玩玩好了!”

    李绝情受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叹一口气后将手伸出,那道士也是笑嘻嘻地接过,像看绝世珍宝那般稀罕,放在手里看了起来。

    他看的时间很久,李绝情给看得有些不耐烦,嚷道:“你看够了没有!”说着想抽手回来,那道士却双手伸出,死死扣住,不肯让李绝情收回手。

    李绝情本来也没用多大力道,他根本也没想到这道士既然还会拦住他。一下有些意外,就在他要发力的时候,那道士却将手松开,倒退了几步后摔在地上,满脸都是惊恐的表情。

    田小娟会察言识相,而这道士脸上的惊恐绝对也不是装出来的。她心中一揪,上前问道:“怎么了大师,他手相如何?”

    道士手指着李绝情,颤声道:“他...他...他是贪狼坐命...此生...天机不可泄露!”说完这句话,他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连一旁的旗子也忘了捡,就匆匆逃走了。

    李绝情笑道:“这人看我不顺眼,就给我随便按个什么玄乎的名头,就是为吓唬吓唬我。”

    田小娟脸上却不似他那样轻松,独自望了一会儿他远去的背影,随即转过身来对众人道:“各位,我和将军有事,先走一步。你们这段时间就自行闲逛去,但要记得七日后我们在这里原地集合。”

    兵卒们点点头,彼此相视一眼后,点头道:“好!”说罢就散去了。

    李绝情站在她身边,道:“那咱们也快走吧,听那道士说咱们还有一日路程不是?”

    田小娟从恍惚间回过神来,点头道:“哦哦,那咱们也快走吧!”

    土路上,众人分道扬镳。

    田小娟的心里则无法对那道士说的话置若罔闻,自言自语道:

    “贪狼...坐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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