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这黑衣客,就是李绝情了。

    他二人这时久别重逢,彼此心中似万年枯井得徐徐活水,都是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兴奋。无论是武林群雄还是山下敌军,都被他们抛诸于脑后,不付一理。

    李绝情看着田小娟的脸庞,顿觉整个世界如此大,自己的眼里却只容得一人。

    桃花源一别后,自己双手一甩,留下了一大堆烂摊子。这期间所有的事务都由田小娟为自己打理,想来她身为一个女子,纵使本事通天,终究难以服众。却还能用自己稚弱的肩膀带着御**如此地坚立下去,倒也真的是苦了她了。李绝情这样想,鼻子不由得一酸。

    田小娟和他也是同样心情,兴许是坚强惯了。她在此时眼中是泪,一颗心激动地都要跳出胸口,却仍然笑道:“你...怎么不来找我?”语意里满满都是哽咽的欢喜。

    李绝情笑着走上前去,给她擦去了脸上泪痕。道:“我还有些事情没办完,怎么好再来找你?”

    接着,又轻轻捏捏她的耳朵,叹道:“这些年来...苦了你啦!”

    李绝情不说这一句话还好,他多这一句嘴。就让田小娟想起当她初到御**的日子。着实是受了不少非议,原本各路人马到西栀岛,发现他们等待着的人居然是一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立刻开始大发牢骚。田小娟自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田轩辕和宇文一刀的辅助下建立起了威信。

    时至今日,还是有许多人仍然对她这个“将军”不是十足的心服口服。

    这些都得怪李绝情的不告而别!

    田小娟这样想想,还没被喜悦冲昏头脑的她很快又换上另一副表情,见她俏眉微蹙,媚眼含嗔、脸颊鼓鼓透着股粉嫩、鼻子像在小笼包上的一圈儿褶,愤愤盯着李绝情。

    李绝情一见她这副表情就知没有好事发生。暗暗叫苦道:“过了这么久,她怎么还是这番脾气性子?”

    李绝情眼珠一转,随即十分识时务地赔笑道:“小娟儿...莫要生气了...”

    田小娟本来也不准备当真同李绝情闹,只是她性子向来顽皮些。而现在看见他这一副模样却也是不禁莞尔,娇声道:

    “我哪有要生气,倒是你,这五年悄声匿迹。恐怕用这招骗了小姑娘吧?”

    李绝情捂头作懊恼状道:“冤枉啊...”

    他二人互诉衷肠、你侬我侬,浓情蜜意自不必喻,好似浑没把武当山上这三百多号人瞧在眼里。

    而在六大派里,有不少人是曾经在华山、临天顶都曾见过李绝情和田小娟二人的。彼时他们还是一对江湖上人人羡煞的绝代侠侣。想不到过了这五年光阴,一个成了义军首领。另一个却成为了武林中人的梦魇。

    这二人乍一瞧,似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众人自然都免不了闲言碎语的议论,在这的喧闹里,却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了一声:

    “李绝情!”

    李绝情这时正伸出了半个肩膀供田小娟枕着倚靠。听见这一声清亮的叫喊后,却微微转过脑袋,不耐烦地扫一眼众人,最终是将目光锁定在了松全获身上。

    他道:“松掌门,有何见解?”

    松全获拔剑出鞘,厉声责问道:“三年前的都江堰边,杨崇杰一行人,是你杀的吗?!你便是那活人敌?”

    李绝情懒懒散散地瞥他一眼,道:“是我杀的,你要怎样?”

    田小娟猛地一惊,抬起头凝望着李绝情。自他二人见面初,田小娟兴奋得难以自己,早就把什么“活人敌”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现如今恢复平静后记起这事,又突然听到他承认,心一下凉了半截。

    田小娟不愿意相信,安慰自己道:“说不定那二十六个人做了什么罄竹难书、十恶不赦的事,杀了也好,也好。”

    随即看着李绝情,有些勉强地笑笑道:“绝情...你还好吗?”

    李绝情宠溺地看着她,道:“我自然好了。这五年不见,我一天天比一天想你,茶不思饭也不想,我渐渐开始觉得,你在广东向我说的那些话,其实对的紧。”

    田小娟一愣,一向伶牙俐齿的她面对爱人这样大的变故居然有些口吃,道:

    “什...什么话...我记不大清了。”

    李绝情笑笑,道:“记不清也没关系,有些东西还是忘了好。”

    松全获凝望着李绝情,末了,出声吼道:“李绝情!你手上已是有了二十六条人命。你可知罪?!”

    李绝情不耐烦地道:“我有什么罪?那二十六人本来就是大奸大恶之人,我杀了那是替天行道。也用你来这儿评头论足么?”

    松全获道:“且算你有理,可是你出手伤我,命我办下宴会。这些事情可都是你做的,你可不要否认!”

    李绝情道:“谁否认了?我说的话半句不假。”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古老破旧的物事,将它高举在空中。向众人依次展示,同时道:“这!便是第三张羊皮了!按照约定,谁能从我手下过得五招,谁便作羊皮的主人。不然的话...”

    话语到这儿便戛然而止,只见李绝情突然举起手,以极霸道的力度一把搂过田小娟细细柳腰,另一手仍然举着那羊皮。

    他出声道:“这羊皮便完璧归赵,由我赠予我的爱妻!”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松全获皱着眉头,眯眼瞧他,心想:“这小子耍的什么花样?”

    曲玲珑脸上是淡淡的笑,他已经不是那个少年,她自然也不是峨眉中一个区区弟子。她的背后是整个峨眉,她是不允许自己再动凡心的。

    田小娟给李绝情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过了片刻后她才注意到群雄诧异的眼光,又羞又气。既想挣扎,又舍不得。骨头都软软的使不上力,在享受和纠结中形成了一种奇妙却又融洽的矛盾。尤其是在听到他唤自己为“爱妻”的时候,终于是卸下了防备,任由他举动疯狂。

    过了片刻,她忽然意识到:“啊呀,我现在是一军之将,这样未免太过失态!”这样想着,用手去掰李绝情锁得严密合缝的五根手指,急切地道:“臭小子,放开我!”

    李绝情微微一笑,手上运力将她缓慢承起,田小娟一声娇呼,像一只受惊的猫咪一样躺在李绝情的臂弯里。

    李绝情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柔声道:“从此以后,你只能叫我绝情了。”说着,将田小娟一把抱起,望着她那张美到无以复加的脸,自然地将自己嘴巴贴了上去。

    在两张嘴唇相触那一刹那,田小娟的心跳也要停止了。

    她从一开始的抗拒、纠结,到后来的松懈、享受。这过程充满不可思议的奇妙,她的两片薄而嫩的嘴唇,此时正接受着李绝情的亲吻。

    她的身心,在这一刻,也完完全全地归了面前这个男人。

    这别样的、浪漫的、野性的洗礼。将两个人史无前例地贴近,将两颗心也紧紧挨在一起。这是水与乳的相融,这是灵与肉的交流。一切切的冲突与激荡,像是自长江之东慢慢聚集而起的浪水,引江入海,白色泡沫在这过程中磨研得滑而平,化为滚滚江水。拍在西域瑰丽的冰山上。和它融为一体,化成这尘世里,最不值的束缚,最应当的放肆。

    一阵过去,李绝情终于是缓慢地抬起了头。看着田小娟,笑道:“小娟。”

    田小娟脸色羞红,像在白雪中晕染开的一点朱砂。

    她笑道:“绝情。”

    松全获虽然是道士,可更是个男子。瞧着他二人这样卿卿我我,妒火中烧,怒道:“这是道教圣地,岂能容你二人在此行这男欢女爱之事?速速将羊皮拿来供我等一睹!”

    李绝情闻言,一只手放下田小娟,另一只手将羊皮呈托了上去,奉给松全获。

    松全获看见羊皮,眼睛都直了。一手连忙去抓。当马上就要碰到的时候,李绝情手掌却突然一翻。将那羊皮放在了底下,而是将手背朝着松全获。

    松全获见状,怒道:“你...”

    话还没说完,李绝情便将手抬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连抽了松全获数个大耳刮子。他出手很重,只将松全获的脸打得肿胀不堪,又青又紫。待他收手回撤后,松全获的脸已经被打得像个猪头。

    松全获捂着脸连连退开几步,最终支撑不住。跪落在地上,这期间他的牙齿也被打得七零八落,唾沫混着血水从他嘴上拉丝般落下,样子当真是比叫花子还狼狈。

    李绝情啐一口,道:“给你看这东西?你也配么?”

    随后抱拳,自身环顾一圈后。朗声道:“诸位!绝情今天累各位上这趟武当山,其实是有要事想和各位商议。”

    说话间,他从包裹着的羊皮中拿出一封信函,伸出左手掸去了上面灰尘,道:

    “这儿,是一封信件,寄信人呢...”

    “快,快把他杀了!”松全获一手撑地,急切地站起,脸上表情又惊又恐。含糊不清地喊道:

    “武当众弟子...都给我听令!”

    武当众人齐齐从座位上出来,站成一排,挡在了松全获的面前。

    李绝情微笑着掂掂手上信封,道:“松掌门,眼下各派掌门都在,你武当又是东道主,这信的事情我不想多提,免得让人说我李某信口开河,败坏你武当清誉,你若心中还有忏悔之意,就请站出来,爽爽快快地认了吧?!”

    群雄也在这时对李绝情所说的话产生了兴趣,纷纷站起身来望着松全获。他汗流浃背,最终迫不得已,只能将求助的眼光投向一边端坐着的明通。

    “方丈,方丈!您一向德高望重、明辨事理。今天全获被人泼脏水,伪造密函想叫我身败名裂,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方丈!“松全获跪在地上,双膝匐匍着走向明通。

    明通菩萨心肠,伸手扶了松全获起来。道:“阿弥陀佛,松施主何须多礼!老衲自当查明真相以保你清白,来,快快请起。”

    武当弟子见掌门如同一条丧家之犬一样,都是丢尽了脸面。齐齐将头低下去。手中剑却还对准了李绝情。

    松全获听见明通话语中“查明真相”这四个字,便有些心虚了。不由得地吞了一口唾沫,环顾周围众人,掌门也好,弟子也罢,只见他们目光如炬,都是端直地望着自己。

    酉阳真人眼睛雪亮,早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李绝情的到来更是印证了这一点。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无人的前方,冷冷道:“松兄,你我相识相交一场,贵乎知心。你今日受难,全真老道无法坐视不理,可是...这密函的事,松兄当真不愿意同我解释么?”

    松全获急的抓耳挠腮,踌躇道:“这...”

    曲玲珑佩着长剑走近几步,道:“松掌门的为人我们各位自然是清楚,可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这小儿信口雌黄,就请松掌门将事情说明了,峨眉今日定当全力相助!”

    李绝情嗤笑一声,看着曲玲珑的样子,点了点头。而曲玲珑似乎看见了又好像没看见,她脸色微微发红。眼睛也十分不自然地看着松全获。

    田小娟醋意大发,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李绝情做贼心虚,将头连忙低了下去。

    樊志将一切瞧在眼里,指指身边的宇文一刀,兴奋地道:“诶,恩公还是个妻管严!”

    宇文一刀一怔,眼里蓦地瞧见了锁清秋,当即笑着摇摇头,不作评论。

    张鸿辉厉声道:“松全获,那信上究竟写了什么?你为何不敢让他念给我们知晓?”

    松全获汗如雨下,慌乱中重复道:“这个...这个...”。这种时段里,松全获不回答众人的问题,反而抬起了头,目光不住地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李绝情道:“松掌门,你在找谁呀?”随即又昂起首来,高声道:“青阳子掌门!你这么焦急的,是要干什么去啊?”

    众人齐齐回过头去,同时吃惊地发现,青城派一群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下山的台阶上。而被李绝情给叫住的青阳子,此时已经快走了十个台阶。

    青阳子尴尬地扭过头来,道:“门派中有急事...我须得前去办理一下不可...”

    李绝情脸色瞬间由晴转阴,冷冰冰地道:“什么急事啊?居然能让咱们的青阳子掌门不顾山脚下拥挤如潮的敌兵?确实是有难言之隐的话,请如实相告。不然...”

    他说到这儿欲言又止,青阳子顿时感觉自己受了胁迫,进退维谷。

    “罢了...若是回头的话...只怕我青阳子就得像老松那样惨。与其受他折磨,倒不如我破釜沉舟!我长剑在手,和他过得几招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只怕他的实力也是被吹嘘地过了头...”

    青阳子握紧手中长剑,二话不说地施展轻功,向山下奔去。

    田小娟急道:“怎么办,被他给跑了。”

    李绝情摆摆手,只是用左脚尖轻轻点地,整个人就微微悬浮了起来。

    青阳子已经奔跑到了半山腰,背后是被他抛弃的手足无措的青城派弟子。

    田小娟眺望,见青阳子已是渐行渐远,慢慢无影,道:“他已经找不见了。”

    李绝情眼睛闭着,道:“五个数内,我把他带到你面前。”

    田小娟微微蹙眉,似乎对李绝情说的东西抱有不小的怀疑。

    李绝情微微笑道:“你且数数便是了。”

    田小娟当下无奈,只得数了起来。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李绝情一定要有把握,不然在群雄面前犯下“放敌人走”这等错误实在是太掉面子了。

    “五...”

    李绝情探出一手,好像盲人摸象那样在面前胡乱上扬或下落。

    有人窃窃私语道:“他是不是中邪了?”

    “四...”

    李绝情原本一直活动着的手在此刻突然停滞住,而且十分僵硬,一点也不像有意为之。他笑道:“找到了!”

    田小娟一直都在细致地观察着李绝情的一举一动,从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就觉得他这动作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现在看他这副表情,终于是确定了:

    李绝情,已经习得了“无用神功”!

    世间事均说一个“缘”字,田小娟天资聪颖,可举一反三。但她却不具备习得这门功夫的条件,这不可不说是田小娟平生一大憾事,不过既然眼下,李绝情会用,那也够了,老天总算是从另一个角度,替田小娟弥补了这门多年未了的遗憾。

    “三...”

    话说此前众人看田小娟的时候,她也是面有顾虑,现在却也是笑靥如花。

    “完了,全疯了。”

    有这样的想法倒也不足为奇,毕竟让一个武功造诣水准在江湖上都排的上号的人跑了这么多路。若是自信能将他捉回来那才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二...”

    李绝情的胳膊缓慢地向后,逐渐地完全保持水平。同时胳膊又在激烈地颤抖,这一下让所有人也都收敛了嘲笑的心态,都不由自主地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

    一声惨叫声由远而近地传播过来,众人抬起头往天上看去,但见一个人影,从远处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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