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重阳节。

    武当山山势奇伟,雄踞一方。远观若巨蟒盘虬,近看似仙人指路。山间紫气东来,浩然朗朗,袅绕千里而不绝。似一条似有若无的水袖,给这山在大气外又平添了几分神秘。御**众人这厢只是来到了山脚,便能感受到吞吐间皆是天地正气,荡气回肠。

    这山不愧对于三丰老祖创下的百年基业,这人也不愧对于这雄奇尽占的绝世名山。

    人是能武敢当、仁侠兼具的大好男儿。

    山是雄峙天东、亘古无双的魁伟仙峰。

    当真是天作之合。

    田小娟在出行前就曾嘱咐过三人各带领一部分兄弟。今天这队伍果真就只有一百来号子人,都是改换了便装,为的便是掩人耳目。

    她则走在队伍最前面,改换了男子打扮,英气勃勃。若是不知道的人一看还会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带着数百号子家丁出来游历了。

    樊志东瞅瞅西瞧瞧,突然指着棵松柏,道:“哎你们看看!据说张真人就是在这颗树下创的太极拳!”语气里不乏兴奋之意。

    田小娟笑着并不阻拦,她自然清楚,自御**成立以来,军中众兄弟就很少离开过岛。樊志身为议会的一员,获得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整整五年没有见过外面山水,让众兄弟也趁这个机会好好的放松下心情,也是不错。

    宇文一刀笑道:“要么你也去那树下坐坐,看看能不能再悟到些什么?”

    樊志笑着道:“算了算了,等会儿还要留些力气上山去瞧这一出好戏呢!”

    田小娟点点头,道:“不错,今天咱们倒也要好好看看,这人使得什么计策。”

    半个时辰后,众人便已是登了峰。瞧见了武当山上锣鼓喧天,彩旗招展。和平时清欲寡淡的道教圣地不同,这儿更多些许烟火气。

    田小娟带领着众人,更是隔得远远地就瞧见了两列人,凑近一看才发现身着不同衣服,这两列人想必便是各派弟子了。

    而在两列弟子相对的中间,隔开了一条宽约两丈的通道,就在通道的最前列,三个人正在交头接耳,认真的说些什么。

    田小娟很快便认出了他们,微微一笑。走上前去,人未到语先至,道:

    “啊呀,原来是明通方丈和松掌门还有张掌门啊,小女子田小娟失礼失礼。”

    三人侧过头去,也是纷纷回礼道:“见过田将军。”

    松全获脸上喜气洋洋,道:“想不到田将军居然也肯赏光,屈尊来我这武当山。请了请了!”说话间将手指向正前方三座之首。

    田小娟轻蹙眉头,以极快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其他两张座位,居然都比自己所坐的要低。要知道江湖上纵然尊称自己为什么“将军”,可眼下明通方丈和张鸿辉这样的武林砥柱都在,自己怎可坐这位子?这难道不是捧杀么?

    但田小娟就是田小娟,心想:“你既然要我坐,我坐便是了。”微笑道:“好说好说,松掌门当这东道主,我又怎可摆后生架子?”

    说着便闲庭信步地走上去,在位子上坐了下来。

    松掌门见田小娟坐下,长舒一口气。随即又嘶着嗓子喊道:“喂!快来给御**的英雄们上座!”

    这话一出,诸多原本坐的安泰的弟子此时都争先恐后地从座位上跑下来,齐齐向山下跑去。没过一会儿,一人手提着一张椅子,奔波上来了。

    “御**的大哥们请坐!”

    “请了请了...”

    在这一片喧闹声后,御**的一百来号人都坐上了位子。

    田小娟心里奇怪,瞧着松全获的脸上微微滴些汗珠,这天气却正值秋高气爽之时,和热自然是不会有半点关系的。

    而一个人流汗,只会有两种可能。前者是生理,后者是心理。松全获武功乃是中原里的佼佼者,自然不会和生理问题有那么一丝一缕的牵连。

    “莫非...他是受了胁迫才做的这些事?”田小娟这样想,心里不住的打鼓。但觉这会议越来越可疑了。

    松全获见田小娟坐下,嬉皮笑脸地道:“好好好,请明通方丈和张掌门入座!”

    明通和张鸿辉点头致谢,二人也随即上前,分坐在田小娟的左右两侧。要低田小娟一头,这个过程相当奇怪,二人始终没有瞧过田小娟一眼。

    田小娟觉得十分奇怪,这二人好像并不是因为厌恶而不看自己,若是那样她倒容易理解了。可现在这样的情况看来似乎更像是...

    害怕?

    松全获看二人端坐,这之后才高声道:“请各派掌门献礼!”

    田小娟懵了,献礼,献什么礼?给谁献礼?这疑问得不到解答,却看见一个女子身着碧绿的衣裳,迈着款款碎步而来。正是曲玲珑,她脸上挂着微笑,手上还拿着一个装饰古朴的盒子。向着田小娟直直走过去。

    田小娟不明所以,但看见曲玲珑越来越近。这下终于意识到她向着的目标是自己。忙不迭地要站起来回礼,却被左右的人给按住了。

    明通方丈低声道:“将军万寿无疆,这些尽尽是咱们中原武林人的心意。”

    张鸿辉也压低嗓子道:“小...将军...明通方丈说的半句不假,这都是心意,你受着便是了。”

    田小娟被逼无奈,只得看着面前的曲玲珑越离越近,最后在她面前三尺左右的位置,居然单膝跪地。双手将那木盒子上呈给她。

    田小娟吃惊之余不忘从她手中接过盒子,打开盒子一看,发现一副五彩缤纷的铠甲,正端端的被放在天鹅绒的嵌上。

    同时又听得曲玲珑娇滴滴地道:

    “将军万寿无疆,峨眉掌门曲玲珑见过将军,此乃我峨眉山镇山之宝,五色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却极其轻便,佩戴在身上一点也不觉得累赘。”

    田小娟震惊之余不忘勉强地咧嘴笑道:“多谢曲掌门。”

    曲玲珑一笑,道:7

    “为将军供奉,乃是我峨眉千修万修来的福分。”

    田小娟直不明白为何这儿会盛行如此阿谀奉承、阳奉阴违之风气。却也只能忍住恶心,点点头道:“多谢曲掌门。”

    曲玲珑随即退下,在她的身后,田小娟又看见了两个人手持一样东西,向自己缓缓走来。

    “见过将军,这是我青城派的一些心意...”

    “将军万福金安,全真老道备下些薄礼...”

    这一会儿功夫,田小娟怀中已是有了一件五色甲、一把青光剑、一葫芦治病疗伤的灵药,穿的用的吃的倒一样也没有少。

    田小娟抹一把汗,将这些东西全部交给宇文一刀,请他代为自己保管。

    前脚将礼物递给宇文一刀,后脚就开始自己定神,见三人送礼的三人都已是落座。觉得有些话不得不说,站起身,兀自清了清嗓子,道:“诸位,田某不才,各位如此盛情之款待,我受之有愧。眼下有几句话却要问个清楚,还请各位如实坦言。”

    她这几句话一出,众人一下没了声音。田小娟越发觉得这事情疑点重重,复道:

    “各位齐齐知道田某来此目的是何,便也不需隐瞒。”

    说到这儿,她抬起头,用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依次扫视过座上众人。结果果然不出乎她的意料。上至有头有脸的掌门,下至刚刚入门的弟子,给她这么一瞧,都是低下头去不敢和她的目光相接。

    田小娟道:“各位齐齐说什么第三张羊皮,又说什么世外高人。眼下,他人呢?”

    她如此一问,依然是得不到回答,田小娟冷笑道:“我还道这大会上能有什么好戏看,现在看来。倒更像是我给摆了一道啊!”

    说完这句话,田小娟将手一抬,示意御**众人起身。她也随即拍拍衣服,道:“既然是无名之所,那田某自当不多做逗留!兄弟们!咱们下山去!”说着就从位子上缓慢出去。御**所有人也纷纷起立,就要等着田小娟走在前头,再跟上去了。

    “且慢!”

    突然出现一只手,挡在了田小娟面前。她横眉一瞥,见那人身着僧袍,道:“方丈今天是要拦我么?”

    这人正是明通,他手掣念珠,一手作什道:“阿弥陀佛,田施主这趟上山来,却不敢再下去了!”

    田小娟素知明通为人厚道,佛学精湛。对他很是佩服,若不是有原因特殊,他一般不会提出如此意见,只得按捺下性子,道:“方丈大师还有什么指教?”

    明通道:“田施主,你可知咱们为何要请你来这儿么?”

    田小娟摇了摇头。

    明通焦急地道:“就是因为...”

    “够了,大师打住吧,剩下的由贫道与田将军说道清楚。”松全获上前数步,伸手拦住了明通。

    田小娟点点头,道:“好,冤有头债有主。那就听听松掌门今天是怎么个说法吧!”

    松全获道:“田将军,今天这宴席,并非出自贫道手笔。你若是想知道真相,那也容易。”

    他边说话,便伸手从那宽大的道袍里取出一副画卷。将其自上而下摊开,上面画着一副人像。田小娟定睛一看,却觉得心里恶心,说不出来的厌恶。

    这人面目丑陋到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獐头鼠目、胡须散乱、却有一个和体格极不相称的大鼻子,左颊上还有一个鸡蛋大小的肉瘤子,当真是让人望而生憎。

    田小娟皱着眉头,道:“松掌门,你给我看这幅画,意图何在?”

    松全获道:“田将军既然如此密切关注着第三张羊皮的传闻,想必不会不知道‘都江堰血案’吧?”

    这件事田小娟倒确实知道,这“都江堰血案”乃是发生在两三年前,一宗惊天动地的杀人案。这件事情的由来,也是十分的有趣:

    大约是在两三年前,距这杀人案发生不久。江湖上就突然盛行起了有关于“第三张羊皮”的传闻。

    昔时铎凰心腹杨崇杰,相传曾得观过这第三张羊皮,更有甚者言之:

    杨崇杰早就拿到了第三张羊皮,并且将其交给了铎凰,铎凰手上已经掌握了三张羊皮。

    这消息横空出世如平地起惊雷,因为那时候,除了田小娟,一众武林人士甚至连这“羊皮”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几乎一夜之间,中原武林几乎都在讨论着那神秘莫测的“第三张羊皮”和铎凰的野心。

    然而,这一切谣言,都在都江堰一个大雨倾盆的晚上不攻自破了:

    杨崇杰一行,二十五个人。在第二天被路过的镖师发现,二十五个人都被极其凶险狠恶的手法杀死,尸体横陈在大江边,整整一个月有余,从都江堰吹过的风都散发着一股令人掩鼻作呕的气息。

    虽然杨崇杰是作恶之辈,但是这死法未免有些太过残忍。

    自杨崇杰死后,都江堰更是被朝廷封锁了一段日子,可嘴长在人上,关于第三张羊皮和那个倾盆雨夜的消息不胫而走,也成为了江湖上火爆一时的传闻趣事。

    江湖上有人猜测,这杀手会是谁呢?

    要知道杨崇杰生性多疑好忌,每次出行所带在身边的人一定是最强最有能力的家仆。二十五个人筋骨横练,算上杨崇杰。总共二十六个人,都是不世出的好手。击败都谈何困难,更别说还要齐齐杀死。

    因此,有人说。这事不是一人所为,这样一来,目光也就只能放在武林门派上了。

    更有人说,是六大派动用了最多的人马。才做到如此地步。其实中原武林老早就已经得到了第三张羊皮,他们如此做,为的只是嘱告众人:

    羊皮在我们手里!

    但这谣言着实是蠢到家了,这江湖上。人人都想着明哲保身,其中又以见识过往事非非的六大派尤甚,怎么会做出如此行径?难道是为了吸引他人注意力么?

    消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是自那天晚上都江堰后,江湖上吹起了血雨腥风,“神秘杀手”的谣言逐渐滋长并渗透到了原本和武林无关的民间。这杀手被人称为是阎王爷在人间的投胎。是活着的无常,索命的厉鬼,但这种东西叫起来,总会让人感到不方便,为了避免撞讳。这杀手也被叫作:

    活人敌。

    每当有小孩儿在夜晚睡不着觉,就会被母亲边哄边吓地道:

    “你再不睡觉,小心活人敌晚上来找你哦!”

    这句话一出,小孩儿立刻像是中了莫名的魔力,睡得很安稳。

    这“活人敌”的诞生,不说真实对江湖产生了什么祸害。倒是估计会有一批一批的小孩儿会在长大后对这东西怀抱莫名的恐惧,而恐惧又波及到了每一个在江湖上的人。众人议论着莫名的杀手和可怖的惨状,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小儿不敢夜啼者,活人敌也。

    田小娟对这“活人敌”也是不怎么相信的,她认为这件事多半只是子虚乌有,真实原因估计也是考量不得。

    但眼下松全获举着这样一副像是画像的东西。多半这画上的人便是“活人敌”了。

    她双手环抱,笑道:“松掌门疑心病不会如此重吧?会相信这无稽之谈?”

    这句话好像有魔力一般,松全获脸上满是惊慌,他忙把画卷合上。道:“田将军,眼见为实!老道平生不喜和满嘴谎言之人结交,是以自己也不会那样!你一定要相信我!”

    田小娟十分无奈,觉得松全获多半是脑子坏掉了。捂着额头坐下道:“那就听听您怎么说吧?”

    松全获眼睛不住地在四下观望,过了半晌,才犹犹豫豫、十分顾忌地开了口:

    “就在三个月前,有人曾来武当山见过我一面。那人一身黑衣,模样就如同你在画上所看到的一样。十分骇人。这还不是更恐怖的,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兵不血刃的上了武当山。我数百名弟子都给他以极其快的速度点了穴道,他来找我。说是要让我请将军上山来。我那时不服,和他过了几招,结果...”

    说到这儿,松全获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微光。他咬着牙,似乎是在决定什么敲不定决心的事。如此过了片刻之久,他终于狠下心,将身上的衣服撕开了。

    “哗啦”一声,松全获的上身暴露在了空气中。一个掌门,在宴会上坦胸露背,真是不成体统。但是更让田小娟大跌眼镜的,是松全获上身密密麻麻、弯弯曲曲的伤痕。好想一条条红线虫爬在松全获身上。

    田小娟倒吸一口凉气,纵然她做过捕快。识人阅人无数(不论死活)。但眼下这伤当真是匪夷所思,见所未见了:

    每一下都挨近人体内的五脏六腑,但却又不致命,招招妙到颠毫。就好像是在人身体上开了个大洞,却还能允许他进食饮水。

    田小娟虽然吃惊,但仍然不失风度,硬撑着道:“这...这人当真是用剑好手!普天之下,只怕无人能出其右了!”

    松全获苦笑着垂下脑袋,过了半晌。才幽幽地抬起头,道:

    “那人...是用手伤我的...”

    田小娟终于无法接受,惊得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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