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心摇树,云生性起尘。

    若明今日示,昧却本来人。

    苦集灭道四者,众生皆苦,众生愚钝,取苦为乐;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此为苦谛,众生寻苦为乐,苦因苦果,此为集谛。灭因灭果、离苦得乐,此为灭谛。

    ...

    人生中所有的痛苦,起源于一个做错的选择。

    夏候雪本是个十分美丽动人的姑娘,但当今看来,爱而不得则成嗔。连她的容貌都受到了影响:眉眼间结着怨气、双手无从适宜的胡乱摆动。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脑海里反复浮现着李绝情当时所说的话:

    “蔚夫人,请你自重。下次如果再要对小娟出言不逊,我...李绝情定不轻饶!”

    夏候雪一个趔趄摔在地上,颤抖着心想:“他叫她‘小娟’!”她实在是伤心难过,也将找杨九日的任务抛置脑后了。

    蔚成风急忙的赶上来,将她扶起。本来心里满腔都是因她心绪未亡而产生的怨恨。可现在见她如此心碎,自己竟然半分斥责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是轻轻抱着她,道:“且随他们去吧...不管杨九日是谁,既来之则安之好了。你想去集市上看看么?”

    夏候雪伏在蔚成风的胸脯上抽泣,她逐渐理智下来,一遍遍的告诫自己,如今已身作他人之妻,不可再存半点非分之想。

    蔚成风轻轻的蹲了下去,将她手臂一挽。双腿打直,背了起来。

    夏候雪不再哭了,她将脑袋放在蔚成风的肩膀上,难过的轻声道:“成风...我...”

    “我知道,你还对他余情未了,不过这也难免,昔日的我,也曾经像你一样。傻傻的等候一个人。”

    夏候雪见这个背负着自己的少年,面色坚毅、容颜无缺、虽然秀气了些,但是比那李绝情可要多出不知多少的智略才学。有这样一个郎君,还对自己如此大度,自己还能要求什么?一时间又开心起来,心神俱醉,将相思苦全部付诸东流。伏在他的肩膀上,只希望这一刻永远留住。

    蔚成风的武功虽然不是很高,但是毕竟不同于战卒力士,他背负着夏候雪,没有丝毫的蛮力,全靠胸腹里这一口充沛的真气提着,只要不施展轻功慢慢走,还是十分游刃有余的。

    他们来此本是奉了夏逍遥之命,据说是邀请杨九日,上临天顶去一同对付梁忘天。同时还暗中的告诉了二人,一路上将会有人保护他们的安全。蔚成风起初并没有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可是背负了夏候雪走了一段林径。身后无风,却总是落叶簌簌。他逐渐皱起了眉头,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夏候雪也察觉到了,她伏在蔚成风的耳边轻声道:“成风,你走快点。我们看看那人底子怎么样。”

    此举为的是检验敌人的水平,看看对方能否在提速后仍然气息不紊、脚步不乱。蔚成风觉得可行,就施展起了南柯派轻功,立刻健步如飞,同时凝神静听,动静果然越来越大。

    蔚成风立刻宽心了许多,笑道:“这人轻功底子差,脚下没轻没重的。”夏候雪也轻声道:“那你放我下来,咱们看看他的本事?”

    蔚成风果然一停,将夏候雪放下来,转身过去一看,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似乎也是没有想到二人会突然回头,那双眼睛里也满是惊愕的神色。

    蔚成风喊道:“兄弟,暗中跟着我们,目的是何呀?”

    那人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蔚成风以为他耳朵不好,就又提高了声调,将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那人这次连头都没有摇。

    蔚成风顿感受到侮辱,他贵为武林盟主,又是夏大侠的女婿。在他心里,全天下当为之侧目才对,面前这人一言不发,莫非是有瞧不起他的意思?!于是喝道:“话也不说?那就拳脚见真章吧!”说着抡起一套拳法,一个踏前就将如雨点般的拳头往他身上招呼。黑衣人身法快极,大不同于此前他的轻功,蔚成风用极迅速度连打出十几拳,竟然连他的衣服也没有挨着。上避下躲中跃,身形如流星纵空,蔚成风硬是将满拳的力道打到了风里。

    夏候雪观察出了黑衣人只是一味的避战,并无还手的打算,可即便如此,蔚成风也没有占到丝毫便宜。两人的实力看来完全不是对等的,在那人恼羞成怒前,夏候雪喝止住了蔚成风,道:“成风!人家在让着你!你难道还看不出?”她这句话表面斥责实在警告,要让蔚成风赶快见好就收。

    蔚成风自然知道这人没有出手,但他咽不下这口气。将长久以来积攒的怨气和憋屈统统发泄了出来,他并不在乎那人还不还手。他不禁将面前的人想象为了李绝情,一边拳脚如雨,一边嘴上喝骂道:“让你功夫好!让你抢小城!让你出风头!让你抢雪儿!你好了不起么?!”

    夏候雪在后面看着,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她也为之前对李绝情念念不忘的表现有些后悔。心想:“成风此前竟然和绝情有那么多的瓜葛...唉...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他面前说绝情的好,只盼他能早点走出来吧...”

    黑衣人躲了几招后,眼睛里投射出不悦。于是在蔚成风下一招未出前伸手将他手腕握住。不是很疼但是控得很死。蔚成风无论用多大的力气也脱离不开,夏候雪见样忙上前解围道:“前辈失礼了,我夫君他...他误以为您是山村野盗...对您大打出手...这是误会,实在是不好意思!”

    黑衣人倒也爽快,立刻就松开了蔚成风的手。蔚成风有些不痛快,但是也只得作罢。

    夏候雪忙拱手拜揖道:“多谢前辈,却不知为何一路跟着我二人?”

    黑衣人默不作声,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刻着字的令牌,交付于其。

    夏候雪接过一看,发现上面刻着南柯派的字样,再看向背面,绣着一只生龙活虎的凤凰。

    夏候雪有些不明白,这正面是她南柯派的令牌,背面的这只凤凰却不知是什么东西?她轻拈玉指于上,道:“这个...是什么东西?”

    黑衣人又掏出了一封手书。递给了夏候雪,夏候雪虽然疑心重重,但目前局势扑朔迷离,这个人似乎和自己的父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一来,他的身份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夏候雪打开手书,上面写着:

    “吾女候雪,见信如晤:

    你虽盘发,心智仍幼。世局动荡,人心险恶。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广东地僻人生,你夫妇二人毕竟年少。若是难以应付,就转战西域。前去拜访赤衣帮帮主祝战。请他上灵峰来,共商灭贼大计。

    黑衣兄无名无姓者,他哑不能语。但武功奥妙乃是你二人不可参透,为父拜托他对你多多照顾,你切忌意气用事。

    绝情之事虽可惜,但也绝非人能作为,既已嫁了成风,便要好好待他,从一而终。

    路途坎坷,盼你早归。

    为父:夏逍遥”

    这的确是父亲的手笔,他公务繁重,上下三百名弟子要培养,只是让自己给杨九日捎个口信。却也如此的小心谨慎,生怕自己出了问题。

    夏候雪看着看着,眼圈不由得红了。她仿佛都能看见父亲沧桑的坐在桌前,伏背弓腰的身影。

    她收起信,看着黑衣人道:“所以,你就是爹爹之前所说的保护我们的人?”

    黑衣人点点头,并没有否认。

    蔚成风此时也凑了过来,站在夏候雪的背后看那封信,发问道:“可杨九日已不在,难道我们要去西域么?”

    夏候雪坚定的点点头,将信揣入怀里。道:“是,我们去西域。”

    蔚成风挠挠头,想起了之前童年在西域和李绝情所经历的事情。叹道:“赤衣帮总算是换帮主了,屈指算来,我已经十年没有再去过那地儿了。”

    夏候雪一听他说起童年的事情便来了兴致,道:“你不是一直在骆漠原居住么?还去过西域?那儿怎么样?”

    蔚成风思索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如实相告。犹豫了一会儿道:“其实...我和李绝情...便是在那儿结识的。我家是骆漠原做生意的大户人家,我自幼和一个叫小城的姑娘交好。一天我父亲叫我和他去西域学做生意,我不喜欢和我爸呆在一起,就让小城陪我去了。结果到地方后...我因贪玩走丢了。片刻之后再找回来,便发现了李绝情在对小城图谋不轨。我打他不过,被送到当时的赤衣帮主韩崇文那儿,后来...我逃脱出来,和小城回了骆漠原。”

    他这番话里十句九句是真的,只不过把李绝情从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少侠捏造成了一个奸淫掳盗之徒。

    夏候雪怔了一下,心里想:“绝情和我自幼相识,他是何等样人我不会不知,我虽然怨他,可估计他的确是做不出来这种行当。罢了,我且依着成风说吧。”便作遗憾状叹道:“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蔚成风见她被说动了,心里有一丝窃喜和愧疚。不过二者都是稍纵即逝。蔚成风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夏候雪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找码头吧。”

    三人又开始往四处找码头,广东本是海滨城市,水业发达。可杨九日得罪朝廷后,大部分官路都被封了。经过了半天的寻找,终于在下午找到了条载客的船。

    码头上太阳照着,来来去去的长工们大多都光着膀子,来来回回的搬动着货物,在岸上有一个十分富态的人。头上缠了条白毛巾,不断的斥喝着,看架势,这人便是这些长工的监督了。

    夏候雪主动走上去搭话道:“大哥,您这船走不走啊?”监督看了他们三个一眼,摇手道:“不走啊,今天不走。”

    夏候雪知道这是借口,就从怀里拿出了本来要用的盘缠,放在监督手上。笑道:“大哥,您就行行好吧!到地儿后我们再给您另一半!”

    监督看也没看一眼,道:“最近朝廷查得严,不是不带你们去...”

    夏候雪也不生气,拿出另一半银子放他手上。继续陪笑道:“大哥,您看看,不让您白跑这一趟。”随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我是南柯派掌门的女儿。”

    那监督这才笑得满口烂牙,道:“我不认识什么南柯北柯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冲钱的面子,我包了!”

    夏候雪忙拱手行礼道:“多谢大哥美意。”然后和二人依次走上了船。

    在船上,夏候雪独处一室,蔚成风和黑衣人住在一屋,位于她的对面。黑衣人坐在床上,闭气打坐。双眼紧闭,好像死了一样。

    蔚成风就坐在他的旁边,顿感百无聊赖。心里只想着该怎么扬名天下,该怎么击败李绝情。这样想着,他突然摇了摇身边的黑衣人,道:“你教我几招功夫,好不好?”

    黑衣人丝毫不受影响的打坐,甚至连气息都没有错一口。蔚成风不想放弃,他此时战胜李绝情的愿望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他不断的摇着黑衣人,黑衣人双眼缓缓的睁开,眼睛里满是无奈,点了点头。

    蔚成风喜出望外,他想起此前和黑衣人交手时他举重若轻的拳脚,如果自己能学到他三成的本事,和李绝情也能算是平分秋色了呀?

    黑衣人站到地上,双脚先并拢,而后左脚伸出,在地上画圆。右脚轻点直立。整个人都被支撑着站起。

    蔚成风赞道:“好强的气功!”而后照猫画虎的学,却始终不得要领,不是直不起来就是画的圆不够远。要么就是两个都有了。站不起来。

    黑衣人不会说话,只是一次次的给他做着示范,蔚成风脑子机敏,反应也快,这次一尝试,就成功了。他大喜,道:“可以了!”

    黑衣人仍然没有表情,接下来又做第二招。蹲下来左拳直探,右臂打弯一个横扫。面前的箱子不为所动,随后空气一凝,箱子开始剧烈地摇晃。

    黑衣人开口道:“这叫拳发力后至,可打对方一个chuo...chuo手不及。”他好长时间没有说话,现在说起话来已经十分生疏。

    蔚成风惊的跳脚,喊道:“你会说话?”

    黑衣人道:“我会说话,只不过不愿意说罢了,祸从口出这个词语你没有听过么?”他接着解下面罩,那竟是一张十分沧桑的脸。

    蔚成风奇道:“这是怎么回事?你...”

    黑衣人叹道:“若不是今天要教授你武艺,我本可以将这个秘密保留一辈子,可我又担心我死后我这一身的本事就这么失传了。所以只能开口,方便你更好地学习。”

    接着他顿了顿,看了看外面道:“我...今年也已经五十六岁了。小的时候,家里人送我和另一个哥哥去宫里...他当了太监...我却没有被选中,只因为这个!”说着,他歇斯底里起来,用手指着眼角如米粒般大小的一个胎记道:“可是...就因为这个不大不小的胎记...我便没有被选上!”

    蔚成风奇道:“没有被选上?那岂不是挺好?你也不用...”虽然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很明显了。

    黑衣人苦笑道:“那也罢了...我没有被选上...过了多少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被‘响尾蛇’选成杀人机器,每天都要往嘴巴上抹毒药,持续了多少年?我再也感受不到茶醇饭香,这种人生活着有什么意思!”

    他说着又抱下头去,那似乎是极大的痛苦。过了会儿,他又缓缓道:“我没日没夜的杀人,好人也杀,坏人也杀。因为我知道,我如果不杀掉他们...我自己就会死!”

    蔚成风听得心惊肉跳,继续问:“那...之后呢?”

    黑衣人目光冰冷,继续道:“响尾蛇的毒的解药,只会在四十岁发放,在我之前,还没有一只响尾蛇...可以活下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他接下来阴狠的道:“我就是那唯一一只漏网之鱼!”

    蔚成风听得入神,道:“那你能拿到解药,是不是要多谢你的哥哥呢?”

    黑衣人冷笑道:“哼,他自从当上太监后,就知道我心存怨毒,给我派发的任务难于登天!之前要我乘着没有人袭击黑云寨,又让我在中原兴风作浪,掀起事端。他是巴不得我死!”

    他跺了跺脚,继续道:“可我怎么能逐他的愿?这些事我全部都完成了!待我四十岁那天,我就把之前一直给我派发任务的太监也给杀了,解药藏在他帽子里!”

    “接下来,我就逃出了皇宫,十多年仍然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一直筹划着,一定要杀了他。现在...我混入了他的部下之中,为的就是要出这一口气。”

    他又抬头看看船板,幽幽的道:“他要争什么天下,我想做的就是让他死。”接着又剜了一眼蔚成风,道:“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然后又带上了面罩。回到以前那种一言不发的日子里

    蔚成风直听得汗毛倒竖,他还不知道老丈人为什么会和这些稀奇古怪的人混迹一起,只得道:“那是肯定的...您是...”

    “铎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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