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亚穗久久没有听见声音,抬头看花日芙,还有她身后正陷入沉思的魁克长老,感到自己多说了话,不由得心里一沉,便不再说话:“他们驻扎的地方是达培歇上空,那种力量和伊莉娜小姐他们的力量是相同的,我要怎么做才能取得主动?”

    太阳逐渐靠近大裂缝,斜日的热力从正面聚集过来,大平台上的人群匆匆忙忙地回到屋里,不欢而散了。宁亚穗的房间是面向冥界达培歇,宽敞的空间内所有布置都实用精巧,一张透明的大花窗帘挂在落地窗户前,挡住午后的阳光。宁亚穗吃过晚饭后在打开窗帘,走到没有屋檐的阳台,俯瞰达培歇。在还未完全暗下来的天空下,城里的水道被璀灿的灯火照耀,反光的水面、粼粼的波光,反射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照射在兴致勃勃的人们身上,映照出来的是一片十分和平的世界。仰望天空,群星在地面灯火的衬托下黯然失色,最闪耀的几颗星星勉强露出了脸,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剩下一片漆黑的天空。

    夜晚过了好些时候,城里的灯火越来越少,或熄灭或衰弱,达培歇快要进入梦乡。今晚月亮不上来,天空的星星能现身,一闪一闪地说着悄悄话。宁亚穗还未入睡,想着下午所见的一切,考虑下一步做法。就在此刻,星空出现了数条铁链状的东西,一个圆环在小女孩的上方浮动。“时空环链。”宁亚穗叫着,看着长链落到了大裂缝下面,“好像只有我能看见你们,告诉我,这里的时空究竟是如何分布的,告诉我,时空环链。”

    长链和圆环突然左右晃动一下,同时原本在屋里偎依着花日芙的黑鹤站起来,展开翅膀,发出荧荧的光芒。宁亚穗昂首仰视塔塔绍河的大瀑布,只见一壁荧光慢慢地笼罩阴间大门空虚的上空,并沿着峭壁向远方延伸,穿过达培歇中央的塔塔绍河,还有远处的冥界山峦。荧光形成墙壁一样的巨大形体,无声地向宁亚穗解说达培歇的空间结构。光壁的交界处形成了一个角,处形成了一条冲上黑夜星空的光柱,制造出一个新的光环。这些小光环只有一条光链穿过,没有旋转,静止在那点上。

    看到这里,宁亚穗不顾花日芙的阻拦,顺着山崖的长梯,登上大平台,远望灵界的达培歇。此刻,沼泽树林上空的宫殿是那么清晰:五座陡峭的尖塔,四面垂直的灰色土墙,四个边角的了望台,不平滑的地基。璀炯轩的宫殿确实宏大,却没有小堡纽伦的娇美。和大部分时空不同,飘浮宫殿的小空间似乎非常的小,荧光透露了大家不能看见真相:球。“隔绝空间的结界吗?”宁亚穗看着灵界的荧光球,深沉地低语着。

    黑鹤载着花日芙从下面飞上大平台,问道:“主人要我去灵界一趟吗?”

    宁亚穗摇头,把目光从宫殿的光球转移到阴间大门的方向,道:“没有那个必要。”她在向黑鹤表示自己的愿望。黑鹤也明白,可宁亚穗为什么要停下不说?是脚步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乱了宁亚穗的思路,她听得出来,声音里有属于徐艾琳的部分。由徐艾琳带头,花日芙在后,一群外貌奇怪的人举着火把冲上来了。“怎么了?”宁亚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语气说话;她掩饰得非常地好,以至于大家刹那间接不上话题。

    花日芙从黑鹤脊背下来,搂着宁亚穗道:“别让人担心啊,你突然一个人跑出来,什么话也不说,真叫人担心。亚穗,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不要这样,不要这么离开我。”

    重复性的喃喃耳语令宁亚穗刹那间感到害怕,她伸手抱着对方,道:“妈妈,对不起。对不起。”这孩子的身体在抖颤,花日芙逐渐透明的身体在述说真相。

    花日芙以火把阴暗的光线来打量宁亚穗忽明忽暗的脸,在心神混乱中喊道:“不要和你爸爸发生任何冲突,那不是你爸爸的错,不是的。亚穗,你知道吗,一次战斗就能杀死多少人,即使再好的计划,也不能避免伤亡,亚穗你真想要这样吗?”

    宁亚穗明白花日芙话里头的意思,曾经从卡狄罗大战中了解到残酷的她默然点头,倚靠着花日芙的膝盖躺下,继续远眺。花日芙低头安抚宁亚穗,突然发现一个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环正围着宁亚穗打转。环并非完美无缺,数条细得几乎看不见的裂缝让这个环略为失色,但环还是完整的。花日芙吓呆了,马上放开宁亚穗,那一瞬间,环消失了。徐艾琳看着花日芙这一奇怪动作,问了话。花日芙惊恐道:“环,有东西缠着亚穗,在折磨她。”她害怕宁亚穗的“死”,也害怕她回来复仇,“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亚穗摆脱困境。”说着说着,她掩面而哭。

    宁亚穗从茫然的神色中回来,仰首看看慌张得不知所措的花日芙,连忙拥抱对方:“你看见了吗?光环不是我的东西,是这个世界的存在象征,天空上有好多呢。”宁亚穗引导花日芙仰望星空,“我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亚穗。”在花日芙不安的呼唤下,宁亚穗收起了力量。

    徐艾琳听了宁亚穗的话后,吩咐跟来的人:“你们把火留在路口,叫人送毯子过来,下去吧。”

    那些人正要点火,宁亚穗喊道:“不要,火光会引来灵界的注意。”徐艾琳听了,摇了摇头,让他们离开,大平台马上就变得漆黑,只剩下达培歇城里的余光。花日芙和宁亚穗、徐艾琳虽然都身处大平台,但是为了躲避瀑布的轰鸣声和飞溅的水花,不得已退到了大神殿后面,正因为这样,大家才能互相交流。裹着毯子的几人在黑夜的寒风中打颤,宁亚穗看着身边越来越多的“元”,道:“我一直以为战斗是一场游戏,直到在卡狄罗看见大家不断消失,才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我不想再看见这个,但世界不是由我来主宰。”

    徐艾琳在旁边听着,心里动了动,另外两人却没注意到。花日芙低沉的声音传来:“灵冥两界从古到今都在为各自的信念和对方战斗可是谁也不能说对方的错。灵界认为人生来就充满罪孽,一定要清洗才能获得新生;而冥界则认为人是自由的,没有罪也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分,人是自由的。所以灵界说冥界没有秩序,冥界说灵界是禁锢人的地方,其实双方都一样,都是阴间的地方。”

    “妈妈。”宁亚穗轻声呼喊着。

    “我离开灵殿后才明白这个道理,大家不过是想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受苦的还是无辜的灵魂,谁也没有占便宜,但无论是哪一方取胜,世界还是这个模样,没有任何改变。”花日芙看着某颗非常耀眼的星星,温柔地说道,“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亚穗,真的……”花日芙的声音越来越缥缈,仿佛是从天边传来一样。宁亚穗没有回头,从躺着的姿势坐起来,摆脱了花日芙的束缚。在她背后,一大群“元”飘浮着,围绕在女孩四周一直不离。宁亚穗道:“妈妈,再见。”泪光中,“元”飞走了。

    徐艾琳看着花日芙的余光,又看看宁亚穗毫无表情的脸,凑过去问道:“你没事吧?”

    宁亚穗从怀里掏出粉色的重瓣花,双手捧着,道:“我在卡狄罗就已经知道妈妈会死,所以才执意来到达培歇;这是妈妈撒的花,在我捡到的那一刻,我感到非常开心,但是又很害怕,结果还是见到了,最后还是赶上了。”

    徐艾琳一时间无法说出安慰的话,只好坐下,重新裹着毯子,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才轻声说道:“宁亚穗小姐,花日芙夫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她说得不错,长久以来灵冥双方都不会退让才导致达培歇的战斗。”宁亚穗抬头黑暗的世界,继续保持沉默。“达培歇虽说是灵冥交界的城市,但其实大部分居民来自灵界。”宁亚穗不说话。“尽管我不大了解现在的你,可我还是把关于达培歇的事说出来的好。”徐艾琳道,“长老曾经说过,冥界的人基本上是直接从分泉到达冥界之海或者冥界沙漠,他们绝少先到达培歇;而曾经到过灵界的人没法爬过冥界山峦,包括我在内只能留在达培歇,这就是现实。所以说在达培歇,前灵界执行官比较多,连魁克长老也是。”

    “那么说来,大家都是灵界的逃亡者?。”

    “是的,但是花日芙夫人原本是在灵界被王族的人选上才离开的,后来就是因为你的关系重返灵界,没想到最后还是逃离了灵界;听花日芙夫人说,她没有照顾好宁亚穗小姐你,所以没有面目去见大王,可怜啊。说起来,灵界来挑衅也是为了捉住我们这些逃犯。”宁亚穗没有看见,徐艾琳在说话的过程中一直把头埋在膝盖里,声音有点呜咽。

    宁亚穗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说灵界执行官无法越过山峦,那么辛达科应该没去过灵界。”

    徐艾琳抬起头,心感奇怪,反问道:“辛达科是完全的冥界使,怎么,你觉得他和灵界有关系吗?”宁亚穗却不回答,不管对方怎么问,这孩子已经陷入入沉思,听不到了。徐艾琳说累了,把毯子的一角卷起来,当作枕头,面向宁亚穗,躺下休息。黑暗中,她从星空被遮掩的部分确认对方的位置,黑色的斑块非常容易辨认。不多久徐艾琳被**毛绒绒的东西扎痛了,翻身发现是黑鹤的翅膀,于是伸手抓住,把它拉到身边,抱着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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