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的家庭聚会,气氛和谐,说着说着,不知怎地校长伊休普顿提到了这几天的安排,引起了欧阳玲的不满。她撇嘴道:“果然还是信不过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不行吗?”

    雾舅舅道:“不行。你以为在厨房里工作不用气力?黑鹤和龙牙不在,我们人手不足,无暇照顾你,所以你还是待在我们能监视的地方。”

    “那里也并非是你们能够全面监视的地方。”欧阳玲笑道,“算了,监视我的工作交给樊贝菲尔,我可不想让它为难。反正很久没有上学,今天走一趟也好。”话是这么说,病弱少女的心底更期望能够自由走动,“真是自作自受”,这个自评是非常恰当的。

    “好久不见,阿玲!”欧阳玲一踏进教室门,短发女生千秋就跑来跟她打招呼。其实千秋更想拥抱欧阳玲,但是守卫者们绝对是不容许她那么做的:例如高大的欧阳护志就直盯着自己,看得让人浑身不舒服。白狗宝锭跟在主人后面进入教室,对千秋的举动露出丝丝敌意。千秋从来没有见过宝锭,更没有发现狗儿的怒气,说一声“可爱”就伸手拥抱它。欧阳玲来不及阻止,宝锭一声咆哮,震得教室里的学生都退避三舍,千秋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呆然看着宝锭,许久才把目光转移到欧阳玲身上。宝锭竖起白毛,恶狠狠地“瞪”着千秋,露出尖锐的牙齿,似乎在说:“你要是靠过来,我就咬你。”

    “宝锭,冷静点,千秋她没有恶意。”欧阳玲安慰道。

    这时候麦兆聪老师带着安德鲁穿过小门,一进入教室就冲着欧阳玲道:“阿玲,把狗带走,我们要上课,宠物不能留在课室里。”

    “我知道了。”欧阳玲其实没有来上课的意思,她是来探望老朋友千秋的,“千秋,我们下课后到下面的小亭聊天好吗?”千秋看看宝锭,表现出担心的样子。“不用担心,只要不去逗它,它就不会发怒:宝锭不大喜欢接近人。”

    “他就只喜欢你而已。”欧阳护志在自己的位置上很无奈地说。

    安德鲁连忙劝道:“好啦,快去小亭那里坐下休息。”

    欧阳玲看看护志,又看看略带怒火的麦老师,伸手摸摸宝锭的头直接出去了。上课的铃声早已响过,除了偶尔迟到、匆忙跑过的学生,学校大楼的走廊空空如也。欧阳玲在家里呆久了,身体都有些僵硬,想去做运动,可惜身体协调力不够,实在是够让人沮丧的。如今站立在这空荡荡的地方,她倍感寂寞,于是走到墙报板前细阅上面的文字。欧阳玲就这么把每个细节都看完了,又到旁边的小图书室借旧报纸看。学校里的人早已被吩咐过要好好看管她,职员一见欧阳玲进门就马上行动,容不得她再走动一步。欧阳玲觉得没趣,随便翻了翻报纸,看了些有趣的报道就倚着椅背闭目养神。宝锭安静地趴在洁净的地板上,对这小巧而精致的图书室感到满意,整理起自己的长毛。朗朗读书声伴随着凉爽的秋风,给这宁静的世界带来和谐的气氛,欧阳玲张眼看着对面的空椅子,想起了黑鹤。

    突然宝锭对着窗外咧牙,欧阳玲猛地抬头却没有看到人,眉头一皱,站起来踱步离开图书室,看见空空的大门随即转身往医务室去;医务室的窗比图书室的窗更接近外面的树木,宝锭不安地站在窗前兜圈。欧阳玲喃语道:“是赵家的人来找我,他们的气息像妖怪一样难以隐藏。放心,失去力量的赵家对我是没有任何威胁。”然后叫护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摆张摇椅在窗前,独坐窗边,目光凝聚在窗外的绿叶上,毫不惧怕。“出来吧,赵敬恒,在泛舟学校里读书的你是瞒不了我的。你是不是受了赵晖的命令来找我?”欧阳玲独坐医务室窗边,从大开的窗户向不远处的树荫说话。此刻正是学生们埋头于书本的时候,安静的空间让欧阳玲若有若无的声音变得清晰响亮,对方第一次听见欧阳玲说话时还在犹豫,只听见她严厉地再道:“如果不出来,我就让宝锭出去。它不是普通的狗,仅是被它爪伤足以致命。”这时候再不出现就说不过去。

    一个影子从树荫下走到阳光下:赵敬恒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长方形的脸、一双小眼睛、高鼻子、厚嘴唇,头发如同人工草坪上刚剪过的小草般又短又硬,强壮的体魄罩着一套整齐的运动服,精神饱满地走到欧阳玲面前,虽有一墙相隔,却毫无遮挡。他问:“你就是欧阳玲?”

    “是。”

    欧阳玲刚刚从僵硬的脸庞变成了明媚的笑容,瞬息之间她已经让赵敬恒的心软化了,他对她道:“你真美,可是晖伯父命令我把你带到殷州,你害怕吗?”两人一站一坐互相凝视着:欧阳玲没有穿套装,一身米白色的镶珠长裙平整地垂落,没有扎束的金色长发随意地散落,平静而充满笑容的脸怎么看也不似会吃人的妖怪;而赵敬恒,他刚从运动场跑来,身上还带着汗味,脸上还流着水。

    欧阳玲微笑着道:“不怕,但是如果我现在离开泛舟学校一步,他们马上就知道。”

    赵敬恒莫名其妙地问:“他们会报警吗?”

    “不会,”欧阳玲爽快回答,“他们会直接到殷州,现在的我不可能独自外出,能去的地方会在他们可知的范围。”赵敬恒沉默了。“不过呢,仅凭你一人就想把我带走是不可能的,宝锭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少女轻抚着正在发怒的狗儿的头,安慰着它,一点也不在乎赵家的行动。赵敬恒更加沉默,心中一点办法也没有,呆呆地站在那里。欧阳玲很想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其实也因为在家里相当无聊,要找点乐子不容易;现在可好了,有趣的东西自动找上门,当然不能放过。于是她对赵敬恒道:“我们来比赛好吗?如果你赢了,我就跟你到殷州一趟;要是我赢了,赵梨的事就一笔勾销,赵家的人不能再管她的事。”

    “赵梨吗?晖伯父已经说不要她了,所以我们也不会再去理她。”赵敬恒更加奇怪了:“其他事情不用说,我赢了你跟我,我输了我跟你,这是平常的做法,但是眼前这位体衰身弱的小姐居然先想到的是赵梨,那代表着什么?”

    欧阳玲听闻后,叹气道:“是吗,赵梨她就算回到殷州也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所以我才想给她个安身之地,仅此而已。怎么样,你接受这建议吗?”

    “好。”一时间没有好主意的赵敬恒稍稍思考后答应了,“那么我们比赛什么?”

    少女一手抚摸着宝锭,一手托着下巴,左想右想也找不出什么好点子,于是问:“赵敬恒,你擅长什么?”欧阳玲的问题简直是为自己设陷阱:赵敬恒擅长体育,是大学部,尤其是工程系的体育好手;而她则不能做剧烈运动,连最简单的伸展运动也必须经过医生指导才能做。要让这两个有着极端差异的人一起比赛并不容易,欧阳玲明知故问当然是想让赵敬恒处于最有利的位置。

    赵敬恒也老实不客气,以工程系开学时常用的比赛项目作为这次打赌的题目:在六小时内以校内工具为辅助,从泛舟学校里找到所有的学校标志,最先找齐的就赢;但是六小时内都没有人完成,那么找到最多的就算赢。泛舟学校的标志其实一看就知,不过从学校开办以来,这个比赛却从来没有人真正收集全部标志。“最佳记录是二百八十三又四分之一个”,这话是李翰思说的,确也是真实的: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个标志遍布学校的不同角落,而且标志的地点每个月都会移动,颜色也会有所改变,要完成比赛的确是不容易。

    欧阳玲觉得这种比赛很有趣,而且可以消磨时间,于是说道:“好啊,就用这个来比。”她抬头看看医务室里的挂钟,“现在是九点五十分,十点开始,下午四点结束,你觉得怎么样?”

    “记录板要到大学部教员室里拿,可能需要多点时间准备。”赵敬恒担心别的事情。

    欧阳玲从布袋里拿出两张折叠过的墨色方纸,都递给赵敬恒,道:“这是记录纸,用标志压印后就会留下痕迹,很容易分辨,比你们用的那个更方便。哦,对了,这上面有数字标示,所以是不能做弊的。”赵敬恒仔细看了一会儿,终于在这柔韧的方纸的一角找到数目字“零”,反复琢磨了这些纸,确定没有预先留着标记,就把其中之一还给欧阳玲:此时他才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不堪的女孩很神秘。

    这一来一回,十分钟已过,比赛开始。赵敬恒首先跑了,欧阳玲坐在摇椅上,直到赵敬恒的身影消失,才慢慢站起来对宝锭道:“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哦。”顽皮的语气实在让人气不起来,欧阳玲也真给伊休普顿说中了,一点也不乖。可是接下来她却什么也不做,拿着黑色的方纸走到小亭,欣赏着微微枯黄的荷塘,享受秋日的和煦。宝锭跟在后面,看见主人没有去比赛的意思,于是安心地躺下,继续做看守者的本分。欧阳玲现在等待着露娜送饭来,等待着千秋过来聊天,等待着赵敬恒的回复。

    可怜的赵敬恒一边吃着松软的面包,一边在校园里奔跑,全然不知对手欧阳玲正在小亭里和别人聊天。此刻的欧阳玲早已把比赛的是抛到九霄云外,兴高采烈地和千秋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只有宝锭不时给主人一点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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