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后,那从战场上送回来的女子,在经过六扇门的时候,藤一正好从六扇门出来。他看到了那些有五皇子旗帜的人,竟然要往朱雀大街上通过,驾了马车要往六皇子府上去。正好师傅也是要自己去六皇子府上拜访,想要知道六皇子到底是怎么了,这么多日没有任何一个人见到他,加上现在五皇子的人竟然要去六皇子府,是不是六皇子遭到了什么不测。

    凌羽臣坐在自己的桌前,慢慢的在画着一幅画,他画画的时候,用得是上好的羊毫,雪中的梅花,渐渐在纸上绽放。莲香每天都要来冲他发那么几顿脾气,而黛兰,还是一边和莲香吵架,一边好好照顾凌羽臣。

    可以说,无论是任何人娶了黛兰,他都会过得很舒服的。

    一日三餐都有人侍候着,你若是想要画画,她就帮你准备好画具;想要写字,字帖都准备好;想要弹琴,就帮你焚上香;想要卧听风雪,就帮你盖上毯子。夜里掖被子、白天一言不发安静的陪着你,这种温婉的女子,倒是真的世间难见。

    不过凌羽臣似乎并没有对黛兰有什么多余的情分,就算是莲香曾经多次想要让他们同床共枕,就算是下药,凌羽臣都没有对黛兰做什么,为了这件事情,莲香没有少发脾气,在这种时候,她这么个脾气火爆的人,竟然拿羽臣没有办法,就像是篡紧了拳头,达到了海绵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

    “哼!”莲香走进来,看见凌羽臣在作画,又是一脸的不耐烦。

    凌羽臣出其不意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略带玩味的笑了笑,然后回头,在纸张上落款,印章,一言不发,竟然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莲香刚想要出手阻拦,却是被凌羽臣出手,先点着了穴道。

    “你!”莲香的手,伸出来在半空中,被凌羽臣制住了穴道,但是凌羽臣没有点她的哑穴,她第一次觉得很害怕,特别的害怕,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已经被自己用化功散化去了内力么。

    黛兰也呆了,她没有想到凌羽臣会突然出手,她拉住了凌羽臣的衣袖:

    “你不要伤她。”

    凌羽臣微笑着看着她,然后说:

    “我们去见你母亲。”

    凌羽臣竟然开口说话了,莲香狠狠的咬牙:

    “原来你还会说话。”

    凌羽臣仿佛完全没有看见莲香一般,只是过来,牵了黛兰的手,自己就从莲香身边绕了过去,带着黛兰从密道出去。

    “你、你、你知道这条密道?”

    “这是我家。”凌羽臣微笑,他看了看脸色苍白在发抖的黛兰,还是带着浅浅的笑意,但是眼中却是一片冷淡:

    “莲香的化功散对我没有任何作用,这个天下只有一种毒能够对付我。”

    “木樨……”黛兰木然的回答。

    凌羽臣不置可否,他只是牵着黛兰的手,慢慢的在那个黛兰和莲香饶了很久的地道里面走得很是熟络,甚至,他都不需要火把来照明。

    “那你、你、你为什么还要被我、我们制住?”黛兰忍不住好奇的问。

    凌羽臣在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密道的出口,外面明媚的光线给他勾勒出来一个很好看的背影,他回头,扯过了一个笑容:

    “自保。”

    黛兰还是不明白,但是已经由着凌羽臣从地道里面拉了出来,管家在外面拦住那些来人,这个时候,回头,竟然看见了凌羽臣拉着黛兰公主走出西跨院来,看凌羽臣的脸色,除了有些就不见天日的白以外,没有任何受过折磨或重病的感觉,管家也不由得震惊。

    “是五哥派来的人么?”凌羽臣这个时候放开了黛兰公主的手,然后他迎上前去,那几个来人看见凌羽臣,已经呆住了,虽然早就听过了六皇子凌羽臣的美名,却没有想到今日一见,更是目光都逃脱不开。

    藤一跟在远处,看见了凌羽臣,看来他确实没有什么事情。

    “藤一公子?”凌羽臣的眼力也是颇为锐利的,转眼就已经看见了藤一。

    “羽臣。”藤一只好穿过了人群走过来,有些尴尬。

    凌羽臣倒是不尴尬,和五皇子的人相互交谈过之后,就叫管家好好招待下他们也就足够了,他看了看马车,回头对着黛兰说:

    “公主,你且去请你母亲出来吧。”

    黛兰一愣,确实咬了咬嘴唇,半晌,都没有动,藤一震惊的看着凌羽臣,他这么些天闭门不出,到底在搞什么鬼。

    凌羽臣见他们都不动,自己叹气,然后走到马车边,轻轻的掀开了帘子,那马车里面正襟危坐着一个妇人,虽然是胡人的打扮,但是很明显是江南人的美丽,那个妇人虽然有些吃惊,但是还是很有涵养的看着凌羽臣。

    “凌羽臣,见过夫人。”

    听了这话,那个女人的眼光多了几分神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器宇轩昂的少年就是自己的女儿婚配之人,看来摩髯确实是对自己很好,没有亏待自己的女儿。

    “母亲——”黛兰已经冲了过来,顾不得那么许多,扑入母亲的怀抱里。

    凌羽臣自然会识趣的让开,然后看着藤一的脸,他笑了笑:

    “藤一公子,不如留下,喝杯茶?”

    藤一知道凌羽臣有话要对他说,正好他也对凌羽臣有话说。

    两个人难得心照不宣一次,于是两个人就回到厅中坐着喝茶去了。藤一坐下来,自己端了一杯茶,然后看着凌羽臣说:

    “你不用和你的岳母讲讲话么?”

    凌羽臣喝茶,听到藤一这么说,他笑:

    “人家母女团聚,我能说什么。再说,我可是把他抢回来的。”

    “抢?你就天天在家闭门养病的抢?”

    “自然是以物换物,交易来的,”凌羽臣扬了扬眉,“尹贵妃一案,五哥的势力受到打击,胡人恰好兵马来犯,无论他们是不是阴谋为之,他都需要一个机会。所以,我就把兵权交出去,让五哥帮我带这么一个人回来。怎么算,我都不吃亏,不是么?”

    藤一听了,心中一惊,然他抬头看着微眯着眼睛的凌羽臣,半天,藤一才抿了一口茶问:

    “那你此后,如何自保。”

    “用脑。”凌羽臣轻点自己的太阳穴,然后他放下了茶杯站起来:

    “黛兰本来也就是抱了必死之心嫁给我,她在新婚之夜身上带了匕首、指甲盖里面藏着剧毒,一心杀我,就算杀我不成也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她们母女被胡人的妻子排斥,黛兰周旋至今,不就是为了她母亲的安危,既然如此,我何不干脆就将她母亲接来,要开战,我现在没有兵权,自然轮不到我上战场。”

    藤一没有想到凌羽臣会将他婚礼和家庭的所有事情就那么直接的对自己一个外人说了,不过听了下来,他也是不得不暗自佩服,凌羽臣很会算账,这么一来他确实是不亏。

    “只是,我没有料到她真会刺我一刀,便是了。”凌羽臣苦笑,按了按胸口,回头看着藤一,自己又一次自嘲的笑了:

    “你可能想象,那么一个温柔、胆小、善哭的女子,敢于真的刺我一刀。”

    凌羽臣微笑,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好像不是被刺了一刀所造成的伤,反而是久而不见天日的缘故。

    “那你一定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藤一叹气,黛兰公主一眼看过去就不适合和刀在一起,竟然敢杀人,那么肯定是鼓起了勇气。

    “嗯,是,还敢和唐门的小丫头合谋,喂我喝化功散,然后将我软禁在自家房子中,一来就是这么半个月。”凌羽臣自己嘲讽自己,笑得没有多少怨恨,只是笑得很开心。

    “你——”藤一听了慌忙站起来,他没有想到,六皇子这么半个月来不出门、不见客,原因不是他故意不见,而是他见不了,想来化功散也是很厉害的东西,若是一个人在胸口被刺了一刀以后,还被喂了化功散,加上被软禁,一定也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看着凌羽臣,他除了削瘦了些,竟然还是没有任何变化。藤一知道他还听到了“唐门”两个字,唐门的人都是用毒高手,藤一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那你、你这些天来,竟然没有想过要求救吗?”

    凌羽臣回身,坐下来重新给藤一添了茶,自己也握起酒杯来喝茶:

    “她刺我一刀,倒还真的很是厉害。唐门的毒药,我还应付得来。不过要我同时应付家里这个别扭的唐门小丫头、五哥的追问、父皇的责难,以及那么多的朝廷要员,就算我是铁打的也受不来啊。反正她们对我也没有什么恶意,不会要我的命,不如随她们去了。不过今天,要来接人,我再不出面,恐怕就是任由她们胡闹了。”

    藤一怔住良久,最后才慢慢的说:

    “六皇子,好胆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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