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走后,安解语一人对着花丛叹息了几声,嘴角却不由自主的翘起来。

    到底和小程氏过节太多,安解语不由阴暗地现,自己实在不够善良大度,居然在心里幸灾乐祸。便默念了几句“阿弥托佛”,又给原哥儿念了几遍往生咒才罢。

    等范朝风晚间回来,安解语就拉了他细问小程姨娘的事儿。

    范朝风见瞒不过了,只好道:“小程氏害得原哥儿早死,大哥这样处置她,也是罪有应得。”

    安解语歪着头想了半日,只道:“国公爷也真能狠得下心来。只是对自己的身边人都如此严苛,到底让人有些心寒。”又想到自己身上,就觉得在这个异世,女子的地位尊严实在是没有保障,便追着范朝风问道:“若我以后不小心犯了错,你会不会如此对我?”很是忐忑不安的样子。

    一双波光潋滟的细长双目定定地望着范朝风,看得范朝风心里柔成一团,便轻轻在她额上吻了一下道:“我怎么会狠得下心来罚你?那岂不是比自己受罚还难过?”

    安解语听了眉开眼笑,心里踏实了许多,便用手指抵了对方的胸膛道:“你别信口开河地哄我开心就是。”又要安对方的心:“不过你也放心,如小程姨娘的错,我是绝对不会犯的。则哥儿就是我的命,谁要跟他过不去,别说你,就是我也不会饶过她。”不由又想到辛氏两度要谋害则哥儿的事儿,安解语就有些踌躇,不知道是否该原原本本告诉范朝风。

    眼看国公爷只有然哥儿一个儿子了,辛氏的地位自然跟着水涨船高。安解语就觉得自己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便有些闷闷的。

    范朝风看安氏的情绪低落了下来,以为她是因了小程姨娘的事,还在为自身担心,便耐心跟她解释道:“你不要将自己和小程氏比。她不过是个妾,就算卖到窑子里,也没人说丢子大哥的人。你是我的原配正室,就算你犯了更严重的错,总是有嫡妻的体面,嫡妻的体面,才是男人的体面。再说哪怕你要谋逆造反呢,我最多把你关在卧房不许出去就是了,哪能将你送到那些见不得人的去处?”

    安解语听范朝风说得不象,也被逗乐了,便推了他一把道:“谁要谋逆造反?你才是胡说八道呢,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小程姨娘要给卖到窑子里,你大哥就被人戴绿帽子呢。这种事,是个男人就受不了。”

    范朝风合叹息道:“你还真是同我一样心软呢,小程氏不过是个妾,也配给男人戴绿帽子?也太看得起这些侍妾姨娘了。你不知道有些人家,还常拿侍妾待客呢。”

    安解语脸就有些微红,她对这些通房姨娘,一直都以为她们是跟前世流行的“小三”一样的身份地位。现在看来,前世的“小三”倒是地位高多了,且进可攻,退可守,既可以去向正室叫板,也可以和男人撒娇,不用承担正室的义务,生个孩子却可以和正室的子女享有同等的继承权。实在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难怪愿意出卖的人越来越多。

    范朝风看安解语脸色和缓了一些,也想宽她的心。最近家里事多,她定是被拘束住了,便提议道:“近来春光正好,不如等我辞了雅闲慧舍的差事,我们带着则哥儿和纯哥儿去京郊的别庄上住几日?那庄子上有个圆湖,方圆十里,好玩得紧。”

    安解语向来心大,就是担心也不过是一会子的功夫,果然就被转移开了,神往道:“这么大的湖啊,都是咱们家的?”

    范朝风笑道:“是娘的陪嫁,你要喜欢,我去找了娘要了来,换在你的名下。”

    安解语忙拦着道:“你是太过分了,连娘的陪嫁你都敢打主意。若真是给了我,我还要不要做人了?媳妇谋算婆婆的嫁妆,说出去丢死人了。”

    范朝风满不在乎道:“娘早说了,她的东西,都是留给我和大哥的。既然我的就是你的,那提前给了你又何妨?”

    安解语到底还是拦住了范朝风,这样明晃晃向着媳妇的儿子,可是往婆媳关系那里架桥拨火呢!可看他一片真心实意,安解语又不好意思太过说他。这种严重向着媳妇的积极性虽然不能赞扬,可也不能打压不是?

    没几日,范朝风便寻了空,先去太子那里要辞了雅闲慧舍的差事,只说自己无心仕途,只愿在兵部里担个闲差。

    太子却爽然应了,又道:“那雅闲慧舍都是娘儿们倒腾的玩意儿,诚之混在里面,倒是大材小用。我这里正好有件要紧的差事,要找你去办。”

    范朝风见太子爽快,也二话不说,便应了太子的兼差。不过是要去查抄那些内侍的家产,充实东宫的内库而已。这事儿,范朝风跟着太子南下平叛的时候,便是做熟了的。且去抄家的人,都是见面分一半,都是心腹才能得的美差。

    出了东宫,就迎面碰上刚从皇后的凤坤宫过来的庄穆。慕容媚庄自改名叫了庄穆,便认真扮起了寡妇,成日穿了素净衣裙,头上只插一根银簪,行事却是干净利落,主持的雅闲慧舍自初一宫里宴饮之后,便成了京里贵妇们聚会的场所,帮皇后和太子打探了不少的消息,在皇后面前也越来越得脸。

    这会子遇见了范朝风,庄穆便浅浅地笑道:“今儿真是巧,居然遇到安南将军。”范朝风跟着太子平叛回朝后,便封了三品安南将军,又领了兵部侍郎的闲差。

    范朝风只颔的了个招呼:“庄大家。”

    庄穆伸手将一缕垂下的秀挽到耳后,姿态娴雅道:“范将军,你我都是为皇后和太子办事,并不是外人,何必如此客气?”

    范朝风就打了个哈哈:“庄大家言重了,今日太子另委了差事,以后雅闲慧舍就只靠庄大家打理了。”

    庄穆倒是吃了一惊,眼珠一转道:“你我的差事可是皇后委下的,范将军要否去皇后那里一趟禀明呢?”

    范朝风明知这事太子说了算,也懒得跟她多说,只敷衍道:“皇后那里,以后再说也不迟,朝风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说完便转身走了。

    庄穆站在那里,看着范朝风远去的背影,一脸怅然。

    一旁跟着庄穆伺候的两个侍女见主子吃了憋,也不敢说话,都在旁低头垂手侍立。

    庄穆想起一事,便问了一个侍女道:“近来镇国公府范家可有人来雅闲慧舍?”

    那侍女垂答道:“范家并无人前来。”

    另一个侍女伶俐些,便加了一句道:“听这几天来的有几位夫人闲聊,说是镇国公的庶长子没了,那庶长子的生母最近被寻了错处,也打出去了。”

    庄穆听了,不置可否,便带着侍女自回府去。

    这边范朝风回了家,便和安解语商议起去别庄游玩的事儿。

    安妥语很是兴奋,就叫了秦妈妈和阿蓝进来,让她们准备出游的行头,秦妈妈倒也罢了,阿蓝到底还是小孩儿心性,也跟着一志热闹起来。

    晚间范四爷和安氏去太夫人的春晖堂吃晚饭的时候,便跟太夫人说了要去别庄住几日的事情。

    太夫人微微点头道:“出去散散心也好。可是则哥儿也要跟去?”

    则哥儿先前在家就听娘提过了,也很向往,便扯着太夫人道:“祖母,祖母,跟我们一起去吧。爹爹说那里有大湖,好多的水,我们可以划船,还可以抓鱼!”范家人特有的深黑的眸子,趁着浓长的眼睫忽闪忽闪的,看得太夫人心里软得能滴下水来,便抱了则哥儿到自己的榻上,笑问道:“则哥儿可愿意让祖母一起去?”

    则哥儿平日里除了娘亲,就是跟祖母最要好,连爹爹都要靠后一些,听了祖母的问话,忙不迭地抱了祖母的胳膊摇道:“一起去!一起去!”

    太夫人便笑着看了四房的夫妇一眼。

    范朝风却有些不自在,只皱着眉头看向那个惹事的臭小子。

    安解语便赶忙道:“娘如果能去,我们求之不提呢,出去玩,自是人多才热闹有趣。”

    正好之前在家百无聊赖的时候,安解语想起了前世的麻将,便让外院的人帮着做了一幅,安解语的麻将解剖图画的精巧细致,那外院的人之前都是范四爷的手下,对四夫人打求更是有求必应,便找了最心灵手巧的工匠,做出来居然和前世的麻将差不离,且整幅麻将一半由象牙,一半由翡翠制成,端得是价值连城。

    只可惜不过安解语不识货,只要有得玩就好。就有心要教了这家里的女人搓麻将,女人有了兴趣爱好,心胸便会开阔许多,自是不会把心思都放在男人身上。而麻将,就是能让人上瘾的玩物。

    太夫人看安氏不象敷衍的样子,便打趣地看了范朝风道:“小四,你说呢?”

    范朝风便苦笑道:“那是娘的庄子,娘要去,我还能拦着娘不成?”见二人世界反正是不成了,范朝风索性大方道:“大哥,大嫂,还有五弟,五弟妹,要不要也一起去?”

    大夫人程氏近日正等着东南谢家的人过来议绘歆的婚事,又加上家事繁杂,就有些不愿去,便道:“四弟客气了。你们夫妻出游,要我们这些人跟着可是做什么呢?”又掩袖对太夫人笑道:“我们绘歆的事儿,还等着娘帮我们把关了。娘要出去了,若有个不是,可让我们找谁去呢?”

    这话说得,让范朝风忍不住嘴角上翘,只觉得大嫂嫁进来这么多年,就数今日说得话最中听。

    一旁的范朝云看见四哥掩也掩不住的喜色,就知四哥心事,便也一笑道:“均烟近来身子越重了,出去不便,还是四哥,四嫂自去吧。”

    太夫人也惦记着绘歆的亲事,便抚了则哥儿的头道:“祖母还有事,暂时去不了别庄了,则哥儿跟着你爹娘好好玩吧。”

    则哥儿也是小孩心性,且并不执拗,见祖母说不去,也未有多难过,只点点头,脆生生道:“祖母要是想则哥儿了,则哥儿自会回来陪祖母。”却是乖巧伶俐,惹得屋里的人啧啧称赞。太夫人也喜得一把搂住则哥儿道:“真是祖母的乖孙,知道心疼人了。”

    一时人都散了各自回房。

    第二日,范四爷便带着安氏,则哥儿,纯哥儿,还有四房的丫鬟仆妇去了范府在京郊的别院。

    这别院是范太夫人的陪嫁,却是和辅国公慕容府的另一个别庄相连。那昆宁郡主慕容宁近日因亲事受挫,一怒之下,去了京郊的别庄散心。刚住了没多久,便听下人来报,说是范府的别庄似是来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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