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迫降

    桂州城,也就是桂林城,战国时的楚越交界地带,秦时属于桂林郡,自那时候起就是岭南的戍守要地,著名的灵渠,通过连接湘江和漓江而连接起长江流域与珠江流域的水路交通,也就是在秦军伐岭南的时候凿通的,而这条灵渠就在桂州北面的灵川县。(!.赢q币)

    当然,现在这里还是桂州的治所临桂县,而漓江还被称作漓水,桂州城就位于漓水的西面,另外漓水的一条支流阳江在桂林城的南面自西向东注入漓水,整个桂林城就处在山水环绕之间。

    对于进攻桂州城的周军来说,因为兵力并不够多,不足以实行围城,而只能全力攻击一面,所以城北的桂山、西北的宝华山和城西的隐山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畴,真正限制他们攻城自由度的也就是桂州城东面的漓水和东南隅的漓山,以及东北面的虞山。

    漓山也就是著名的象鼻山,正处在阳江和漓水的交汇处;虞山又叫舜山,横亘在漓水的东侧,而桂州城这一段的漓水即使是在如今的枯水期都难以徒涉,这些山水形势一限制,从漓水下游过来的周军差不多就只能走桂州城东面强渡漓水之后攻城这一条路了。

    所以张思钧带着伏波旅第六军追击潘崇彻来到桂州城外的时候,很自然地就选择了驻军于七星岩下。

    十月初七,贺州道行营都部署何继筠率领行营主力来到了七星岩。

    …………

    “漓水难以徒涉,敌军又把江上的浮梁烧了,如今只能自昭州等地大力搜罗船只,等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一鼓渡江,然后再一鼓破城。”

    七星岩下的中军大帐中,贺州道行营随军转运使宋琪正在发言,他却不是什么军事外行,而为行营大军筹集各种物资正是他的分内事,所以他首先提到的就是在漓水沿岸新占州县大量搜罗船只,便于大军渡江。

    “可惜我军追击得慢了一步,让那潘崇彻有机会烧断浮梁。还是在追击敌军的时候过于贪图俘获了,没有抓住时机衔尾直追,让敌军有了喘息之机,逃过了漓水之后还想得到去烧浮梁!”

    张思钧说到这事就恨恨不已,说起来这也不是作为全军先锋的第一指挥的个别责任,当时整个伏波旅第六军都是赢得开心,追得兴起,沿途大量抓捕潘崇彻落下的散兵游勇,光想着俘斩的战功去了,却没有想到应该紧逼着敌军的屁股后面,让他们只能一股脑地跑进城去,而根本来不及烧断浮桥。(!.赢q币)

    何继筠摆了摆手说道:“这却也怪不了你们,敌军在你们穷追之下四散,固然是仓皇之极,然而凡战必须未算胜先算败,追击的时候肯定是要提防敌军有些诡计的,先抓捕沿途的散兵而不衔尾穷追,也是应有的谨慎。再说就是你们衔尾直追了,只要敌军狗急跳墙,待其主将入城之后就立即烧毁浮桥,结果与现在依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只不过可以多歼灭其两千人而已。”

    作为早年跟随父亲何福进、后来自己镇守一方打老了仗的一员宿将,何继筠当然很清楚实际作战是不可能把纸面计划执行得丝毫无误的,中间出现不同的状况才是正常,而完全按照纸面计划进行则是奇迹,所以用最好的结果去求全责备是没有意义的,重要的是随时都能够找到当前局面下的良策。

    “这两天你们已经测过漓水的水深和宽度了?”

    “漓水难以徒涉”这个概念,是张思钧向与会众人灌输的,作为全军的先锋,他的话当然具有先入为主的功效,而且这话也应该不是胡乱讲的,不过何继筠还是需要正式确认一下。

    张思钧点点头:“是的,我军斥候在虞山以南、漓山以北测量了多处,漓水宽倒不是很宽,在如今的冬季枯水季节宽不过一里,但是江中间水深可以没过马颈,所以想要靠乘马凫渡都是很难的。而且我军此次越岭而来,军中并没有多少马匹,民夫转运的车队也以牛、驴为多。”

    “这么说来……还真的只有大量搜集船只以后再于敌前强渡了?”

    何继筠的眉毛虬结起来了,他确实有一点犯难。

    敌前强渡倒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根据张思钧他们的汇报,桂州城里面的这个潘崇彻应该是被伏波旅打破了胆,真要是凑够了船只以后发起全军强渡,何继筠相信潘崇彻面对汹涌而来的周军,一则未必敢于出城阻渡,二则应该也无力阻击,最后大概还是会缩回城里面去。

    不过要凑够可以供万人规模的军队横渡漓水的船只,想必不是那么容易的,说不得就要在这里临时打造了,这样一来行营大军在桂州城这边耽搁的时间就未免太多了一点。

    行营都监梁迥在南乡镇督造供大军顺流而下直趋番禺的战船木筏,到现在还没有搞定一半呢,听说韶州道行营在韶州那里打造舰船木筏加上搜集船只,现在也还没有完成,可见这事蛮费时间的。

    当然,也可以选择在敌前强行架设浮桥,不过那同样需要搜集大量的船只和木料,并且还得做出被敌军烧毁相当一部分的计划,最终搜集材料所需的时间和人力却也未必就少了。

    如果在桂州这边耽搁的时间太多了,那么整个岭南道行营会攻番禺城的时间就得往后推迟,这边拖的时间越长,荆湖和江南那边的转运负担也就越重,一旦把时间拖到了春耕,那么一则严重影响整个南方的农业生产,二则岭南这边的雨季到来,火铳兵的作战效能恐怕就是大幅度降低了。

    何继筠在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倒是没有把伏波旅新装备的火帽铳和以前的燧发火铳区别看待,因为他对火铳的了解一直就是以前的燧发火铳,火帽铳理论上的优势还在试验当中呢,偏偏这个时候岭南的天气并不足以将二者的优劣展现得很分明。

    “大帅,属下有一言。”

    道州录事参军邵崇德自从进了大帐之后就一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此时忽然发觉在何继筠问完话之后,帐中短时间内居然陷入了冷场,于是就适时地发话了。

    何继筠惊讶地看着这个一直只负责本州转运民夫的老吏,顿了半晌才点头示意:“嗯,邵参军有何见教?”

    “属下以为,这桂州城未必需要强攻……”

    邵崇德其实还没有考虑得太成熟,他作为从岭南迁移到道州生活的土著,对当地的军情民情自认为还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只不过他离开岭南也有十多年了,而且他对军事缺乏了解,说不好自己的想法到底是不是行得通。

    可是看到大帅这里一犯难,帐中居然是一片沉寂,邵崇德总觉得这不算是什么好事,那么把自己不够成熟的想法说出来,权当是抛砖引玉,总好过大家就这样沉闷地接受唯一的方案。

    自己的想法如果有用那自然是最好,岭南之战能够早一点结束,既是为君分忧,也是有益于岭南百姓的大好事。

    就算是自己的想法属于异想天开,这些宿将们都不看好,那也还可以继续按照原计划去找船,也不会损失什么。

    想到这里,邵崇德坚定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听张都军头所言,那岭南伪命桂州管内招讨使潘崇彻已经被伏波旅打得丧胆,一路被追击都不敢安排伏兵,甚至连断后的队伍都安排不了,可见其军心已经大丧。如此则不妨遣一使者,以利害说之,若能使其全军全城而降,则桂州百姓幸甚,大帅善莫大焉。”

    “吾却是听说这潘崇彻乃岭南刘氏累朝勋臣,只是以一般利害说之,恐怕未必可行……”

    何继筠听了邵崇德的话,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什么把握。

    “大帅所虑却是不然,这潘崇彻固然是岭南刘氏累朝勋臣,却当今南汉主殿前却并不受器重,只因当今南汉主偏信内宫和宦官,而这潘崇彻虽然也是内臣,平素行事却少有阿谀内宫,所以失宠已久,只是原先的岭南伪命桂州管内招讨使吴怀恩意外遇刺身亡,南汉主这才不得不临时起用了潘崇彻。”

    衡州录事参军朱昂对于南汉朝堂上的这些龌龊倒是清楚得很,邵崇德提出的这个方法,他略略一想之下,竟然发觉意外的可行,所以立即发言表示支持。

    “其实……其实除了这潘崇彻不受宠信以及一般的利害关系之外,我军还有相当具有说服力的东西,应该足以打动潘崇彻了。”

    两位录事参军的话却是让张思钧的眼前一亮,见众人对他的话不明所以,当下就继续补充道:“潘崇彻躲入桂州城内,所恃者无非是东面的漓水、南面的阳江和桂州城的城墙,漓水其实不足为恃,最多就是拖延一些时间而已,至于桂州城的城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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