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十一年的新春团拜会隆重而热烈,朝臣、赴阙的节度使及使者、进奏使齐聚崇元殿称贺,郭炜盛装出席,并且在会后赐宴广政殿。最新最快的更新尽在

    受代的节度使归朝、新任命的节度使尚未陛辞之镇,再加上比往年新增加的清源军使者魏仁济、右千牛卫上将军周保权、新任武宁军节度使高继冲的诸多从叔从兄,上朝称贺的臣子比往年多了许多,广政殿上热闹非常。

    一如郭炜所料,原义武军节度使孙行友面对朝使认清了形势,坦然受代,将义武军的军政暂时移交给定州兵马都监安友规,轻车上路,举族归朝。

    早已举族赴阙的原朔方节度使冯继业、原荆南军节度使高继冲仍然羁留东京,将会在正月十五之后分赴陕州和徐州履新。

    准备移镇定州接手义武军的原保义军节度使李万全也从陕州回到了东京,原武宁军节度使赵匡赞更是借此机会回京,好好看了一回女儿。

    因为时近年关,预备出镇襄州的李重进和起复出任朔方节度使的赵匡胤都还暂时留在东京,预定出知江陵府的翰林学士承旨李昉也留在东京未走,而新任翰林学士承旨卢多逊就已经履新,更有陕州通判李穆被召入京师补缺,拜左拾遗、知制诰。

    广政殿上高官显贵满堂,众人依阶级而坐,酒水流水般地添上,只是御座上的年轻皇帝威势日盛,满座文武却是都不怎么敢放肆吆喝。

    一直到郭炜着内侍宣道离席,一行人出了广政殿后门,殿内的气氛才轰然上了一个台阶。

    …………

    “阿兄……小弟见过皇兄。”

    慈寿殿中第一个跑出来迎接郭炜的,始终都是他的二弟郭熙训。过了年,郭熙训就应该算是十一岁了,待人接物的礼仪早就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每当郭炜过来拜望太后的时候,郭熙训总是会忍不住亲情流露。

    郭炜当然是不会计较他这一点的,恰恰相反,郭熙训能够对他保持这种亲情状态,而不是帝王家常见的隔阂生分,郭炜心中很是欣慰——小孩子的感觉是很敏锐的,郭熙训能够一直孺慕自己,这说明自己在励精图治的同时,至少还没有变得刻薄寡恩,能够在公私之间把握好度量火候,说明自己这个穿越者还是有些长处的。

    符昭琼许是见多了郭熙训的这种表现,又一向没有现郭炜嫌恶挑剔这一点,所以近一两年也就没有再谨小慎微地要求郭熙训了。

    此时外命妇们早已入宫拜见过太后离开了,郭炜过来的时候一路上都很安静,两个人依礼见过之后也就是不咸不淡地拉扯了几句,要在往日,郭炜就该起身请辞了,只是今天符昭琼却好像是还有话要说。

    “官家,我听说赵家兄弟都起复了,那赵二郎却是去雄胜军做都监……朝政之事,妇人本不应该插嘴,只是我听说那雄胜军远在西南边陲,却是又要苦了六娘……”

    符昭琼在那里反复斗争了半天,见郭炜识趣地没有很快告辞,终于还是吞吞吐吐地把藏着的话说了出来。

    说什么“妇人本不应该插嘴”,你这不还是插嘴了嘛……不过也正是因为你只是妇人水平,所以才会插嘴的吧……郭炜倒是很理解符昭琼,不管是这样一点都不像是旁敲侧击的话,还是前面的那一番犹豫。

    所以也很好对付,连搪塞都不需要,冠冕堂皇的话那是时刻都准备着的。

    “娘娘,关西一带至关重要,北有定难军桀骜不驯,南有西蜀与中原分庭抗礼,灵州更是关系凉州、沙州朝贡之路与买马的商道,须有得力之人镇抚一方。我命赵大郎去灵州做朔方节度使,正是要委以重任,期待他在自己的郡望左近有所建树。”

    反正这都不是假话,郭炜尽管侃侃而谈:“至于那雄胜军,却是在原先的凤州固镇(今甘肃省徽县)之上所建,紧邻西蜀的兴州(今甘肃省略阳县),位置甚为紧要。一旦朝廷对西蜀用兵,雄胜军即当其冲,实在是建功立业之所,赵二郎去那里监军,正是因为我欲其及早立功,到时候升迁才好服众。好男儿志在四方,汝南县君应该理会得,赵二郎就更应该理会得。”

    “对于朝廷军政,我一个妇人却是不懂的,既然官家这么说了,那定是有理的……等以后六娘再进宫来,我会好生劝慰于她,总要以朝廷军国之事为重,妇人不可给夫君多增牵绊。”

    郭炜早就知道符昭琼是个耳朵根子软的,谁在她面前说一番貌似有理的话,她当时都能被说服,这次还是没有例外,就不知道她和符六娘之间谁能够成为主导了。

    不过这还不是郭炜可以关心的问题,见符昭琼再无他话,郭炜赶紧起身告辞,在这新的一年里面,他已经见过了群臣,也见过了太后,现在就要回宫好好见一见自己的妻儿了。

    …………

    “什么!在初一的那天,侯章在这里的筵席上真是这么说的?”

    郭炜再回到广政殿,已经是显德十一年的正月初三了,朝臣们大多数都还在放假,只有几个宰相、枢密使于两府轮值,而郭炜却是早早地回到了广政殿批复奏章——想要做一个好皇帝,即使无需事必躬亲,那也还是要勤勉一些的,怠政可是万万不行,而像是碰到了这样的长假,歇久了是最容易触怠惰的,需要时刻警惕怠政的状况出现。

    只不过刚刚处理了几件寻常的政务,郭炜就从锦衣卫巡检司的报告中现了一些趣闻,眼见新年伊始并没有什么紧急公务,总体上还算闲暇,详细了解一下这几个趣闻倒是不错,于是他赶紧就派人把都巡检章瑜召了进来仔细询问,结果一问之下就乐了。

    章瑜却是没有笑,还一直保持着他那种“挖掘并汇报真相”的特务表情,恭敬地回答着郭炜:“是的。楚国公自从罢节镇闲居东京,时常怏怏不乐,似乎总是想念戎马倥偬、镇守一方的日子……在前日的筵席上,他们一群人不经意间谈到了晋、汉之间的事,在说话间,齐国公因为和他同姓,又是从楚国公改封的齐国公,爵次始终比他要更高,言谈间就有些轻慢。”

    郭炜眼眉一挑:“嗯……这倒是有趣……那后来侯章就这么说了?”

    齐国公也就是侯益,资历比侯章要老得多了,石敬瑭的时候就已经领了一方节镇,契丹入汴的时候更是河中尹、护**节度使。而楚国公侯章当时只不过是一个指挥使,屯兵陕州为内外马步军都指挥使兼三城巡检使,完全是因为和赵晖、王晏一起举兵抗拒契丹,站队站得好,这才一举而为藩镇。

    就连侯章的这个楚国公爵位,那也是侯益当剩下的,也就难怪侯益喝高了以后会在言语神色间轻慢侯章了。

    只是侯章大概同样喝高了,再加上日常的郁闷一起迸,随后给侯益的回答也太犀利了。

    章瑜还是一板一眼地汇报着:“是,当时楚国公就借着酒劲厉声说:‘当虏酋疾作谋归之时,记得竟然有人上书请其避暑嵩山。我确实只是一个粗人,只知道以战斗取富贵,像这样谀佞的事,那是从来都不会做的。’”

    “哈,真是打脸……”

    这种话就连皇帝都不好随便去说的,结果侯章却借着醉意当面抽侯益的脸,这个粗人倒是挺可爱的。可惜侯章的能力只有一般般,年纪却也已经不小了,难堪重任,否则放出去独当一面也还是可以放心的。

    “王仆射的老父居然如此剽悍?”

    笑过了一阵,郭炜又拿起另一份报告,左手食指敲了敲几案,转头看向章瑜。

    “是,王仆射的这点子家事,其实在其东京的亲戚间差不多都知道。”

    章瑜这一次说的是王溥和他的父亲王祚之间的事情。

    王祚从刘知远起兵入汴,做过三司副使,在本朝历任随州、华州、颍州等刺史和郑州团练使,前不久在宿州防御使的任上上表请求致仕,郭炜当然是应许了他,让他拜左领军卫上将军致仕。

    却不想这事会在王家惹起一场风波来。

    原来王祚上表并非出于本意,其实是王溥屡次讽喻王祚,要他上表求致仕的。王祚原本以为朝廷肯定是不会许可的,这才顺着儿子的意上了一道表章,却是万万没有想到,郭炜竟然会很快批准了……

    想王祚这个人,平日里在家待客的时候,就常常以家礼呼喝王溥趋侍左右,让客人坐不安席,这一次觉得被儿子坑了,提早结束了自己的官场生涯,心痛得不得了,在得到消息的当时就举着大棒子追打王溥,指责儿子是为了自固名位而幽囚自己。

    听完章瑜的详细叙述,郭炜摇了摇头,笑道:“真不愧是十阿父……”

    话才说到这里,郭炜心中却是微微一怔,怎么莫名其妙地就会提起“十阿父”来了?不是在说王祚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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