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笛乐正在蔡邕的墓前轻轻飘荡。

    现在的姜游已经身无长物,再加上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前来拜祭蔡邕也实在是拿出不什么祭吊之物,唯有用随身的竹笛吹首曲子表表心意。不过话又说回来,或许对蔡邕这位音乐家兼乐痴而言,这悠扬绵长的音乐才是最好的礼物。

    回想起蔡老爷子这一年来对自己的诸般好处,再加上自知无法完成蔡老爷子的临终之托而心中有着几分愧意,因此此刻的姜游吹得十分专注,连他的背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位一袭素白丧服的清美少女都不知道。直到姜游乐终收笛,在准备离去的时候扭了一下头才看见背后有人,当时就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有女鬼突然冒了出来。

    二人对望了一眼,清美少女冷冷的道:“是你。”

    姜游现在最不愿意碰上的人就是眼前这位,但此刻却也只能向来人拱手礼道:“大小姐。”

    蔡琰冷冷的望了望姜游,再望望父亲蔡邕的墓碑,语气依旧那么的冷:“你来干什么?”

    姜游道:“不管你们怎么看我,师傅总归是我的师傅,我来拜祭一下都不行吗?”

    蔡琰没有理会姜游,自顾自的在蔡邕的墓前跪了下来。可能有人会问,这蔡琰不是走了吗?怎么这会儿却又冒了出来?其实蔡琰就是想一个人静静的陪陪父亲而已,只不过在此之前,前来拜祭蔡邕的人总是一拔接着一拔,这就使蔡琰根本就没有能一个人静静的陪陪父亲的机会。

    直到今天,蔡邕的那些故交好友,能来的、该来的差不多都来过了,不然也不会才只是在午后的四点左右蔡谷便吩咐众人可以回府去了。蔡琰见天色尚早,又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的陪陪父亲,就让蔡谷留了几个人给她,然后让这几个人在离蔡邕墓大概三里多地的草亭里暂歇,自己则一个人步行来到了蔡邕的墓前。远远的,蔡琰就听到了姜游的笛声,单听这她从来就没有听过的曲乐,问都不用问就知道是姜游在蔡邕的墓前吹奏。

    两个人都不愿和对方交谈,因此这里陷入了一切沉默之中。不过过了一会儿之后,蔡琰忽然向姜游问道:“此曲何名?”

    姜油叹了口气:“《还魂草》……”(仙剑三中的插曲)

    蔡琰亦幽幽叹道:“《还魂草》?人已故去,又怎能还魂于世间?”

    “……”

    蔡琰扭头望向姜游:“昔日种种,多说无益。你既已离我蔡府,就与我蔡府再无瓜葛。现在你祭也祭过了,你走吧。”

    姜油看看蔡邕的墓碑,又沉思了一阵之后,忽然从怀中掏出了那卷血书递到了蔡琰的面前道:“大小姐,请过目。”

    蔡琰楞了楞,但还是接过血书展开细看。而看过之后,蔡琰的俏脸唰的一下就变得苍白无比,纤弱的娇/躯都在轻轻的颤抖:“怎、怎么可能?父、父亲怎么会如此糊涂,竟然、竟然要将我许配给你?不可能的!”

    蔡琰这时的反应本来就在姜游的意料之中,当下也只是摇了摇头道:“这是师傅临受刑身故之前写下的血书。书中之意,是要我带你离开长安,寻一清宁之地把你安顿下来……”

    蔡琰将信将疑的将血书又看了一遍,但马上就冷笑道:“姜思归!真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卑鄙无耻的小人!”

    姜游愕然自指道:“什、什么?我、我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蔡琰依旧冷笑:“你的这等下作伎俩,只怕连三岁小童都欺瞒不过,又如何能骗得了我?的确,父亲他含冤而殒命,但王司徒已然懊悔不已,朝中文武亦多怀嗟叹之心,如此又岂会对我蔡氏赶尽杀绝?再者,父亲虽故,但我蔡氏家业犹存,王司徒亦已许下我蔡府可仍领父亲旧日俸禄如故……我知道,王司徒这么做所为者,乃是欲绝朝野中人之口,但王司徒既有此心,那便愈发的不会为难我蔡府上下人等。我虽是一介弱质女流,但于此等局势之下,守家而自保却不是什么难事,若离家他往却极易惹来无端横祸。父亲才智过人,虽身在狱中,但必然看得透彻,所以断然不会写下此等不智手书交付于你!”

    “……”姜游无语,不过蔡琰的这个反应亦本就在姜游的意料之中,所以只是摇了摇头道:“大小姐,你真的很聪明,可以看到许多事,可是这里面的事并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因为聪明,所以你太自信了,却不知道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只能告诉你,这卷血书的的确确是师傅在狱中写下交付给我的。”

    蔡琰猛然站起身来,一双美目用可以杀人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姜游:“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你真以为你心中所想之事我看不出来吗?”

    姜游有些哭笑不得的指了指自己的鼻梁:“我心中所想之事?我能想些什么?”

    蔡琰叱道:“你本就是一淫/邪好色之徒,混入我蔡府并拜家父为师,所贪图的便是我身上的这几分美色!若父亲尚在,或许你可以凭你的如簧巧舌说动家父,招你入阁为婿,真到那时我迫于父命,也只能不得不勉而为之。可现在家父身故,季丰叔父又素知你为人如何,果决将你逐出我蔡府,你自知入赘无望却贼心不死,便设下这等奸计意图赚我!姜思归!父亲素来待你不薄,如今他含冤身故,你不思回报到也罢了,却还要行此禽兽之举,你胸中的廉耻之心何在!?”

    姜游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向蔡琰苦笑道:“随你怎么说,我也真没有指望过你会相信这卷血书再跟我走,甚至可以说这卷血书我本来根本就不想给你看的。现在把这卷血书交给你,是因为我不想有付师傅之托,毕竟我做过了但做不到是一回事,压根就没有按师傅的意思去做过则是另外一回事。现在就在师傅的灵前,我把这卷血书交给了你,师傅的在天之灵可以看到我做了他所交托之事,即便事不能成也是因为你不相信我,我亦问心无惭。”

    说完姜游转向蔡邕的墓碑恭敬的深鞠了一躬道:“师傅,你看见了吧,大小姐竟然是这么看我的!是,我承认我是卑鄙了一点、无耻了一点,但那都是为世事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却绝对没有大小姐想得那么不知廉耻!她说我是贪图她的美色,所以想用这卷血书骗她,我也无话可说。虽说有负师傅之托,但那真的是我没办法做得到的事,还请师傅见谅。”

    顿了顿,姜游又转向蔡琰摇头道:“长安大乱将至,而我只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所以我还要尽快逃我的命。这件事之前我已经告诉过你们的,对你们我也算是仁至义尽,至于你们会不会信我的话,我理会不了也懒得去理会。但是看在师傅的面子上,对大小姐你,我最后还是要忠告一句,你要是真的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没人敢动你的话,那你就继续留在长安当你的官家大小姐吧,以后出了什么事也不要后悔。而从今以后,你我路归路、桥归桥,你走你的阳官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将会碰上些什么事,一切都与我无关,如此也省得你说我是什么淫/邪好色的卑鄙之人!”

    蔡琰冷哼道:“要去便去,又何必仍在这里惺惺作态?你以为你的这些花言巧语还能骗得过我吗?”

    姜游也不愿再与蔡琰多说什么,只是走到蔡邕的墓碑前必恭必敬的依礼拜了三拜。回想起之前一年的时间里,蔡邕是如何像一个慈爱的父亲一般照顾与教导着自己,姜游就算再不是东西也忍不住鼻子一酸,低下头向着墓碑轻叹道:“师傅,不是弟子不想完成你的心愿,实在是没有人会相信我,这一切的一切,我也不知该如何去做。如果师傅你在天有灵,也请你不要责怪弟子,毕竟我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所能做的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弟子就此别过。”

    轻叹完这些无可奈何的话,姜游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仍然依礼节向着蔡琰拜礼。可是蔡琰呢?背对着姜游,连看都不愿看姜游一眼,口鼻之间还冷冷的哼了一声道:“虚情假意,矫柔造作!”

    “你!”姜游气得指节都在咔咔作响,但还是咬着牙强忍了下来不与蔡琰计较,转身甩手便准备就此离去。

    只是姜游才刚刚走出去几步,耳中却听到了蔡琰万分不屑的哭诉之声。而这声音很大,明显就是故意的如此大声,与其说是在向蔡邕哭诉,到不如说根本就是在叽讽姜游:“父亲,您都看见了吗?这便是你最后收下的入室弟子。想您清名一世,却为何会在最后如此的有眼无珠,竟然收了一个如此卑鄙无耻、心术不正的奸邪小人为入室弟子?若他日后作出些什么禽兽之举,却仍自诩为您的入室弟子,岂不是败坏了父亲您的一世清正之名!?”

    “……我忍!不和这个没胸没脑没见识又正好死了爹的女人一般见识!”姜游可真是咬紧了牙关强忍下了想发飚的冲动,一言不发的继续走自己的路。

    不过蔡琰却没打算放过姜游,而是冲着姜游的背影怒叱道:“姜思归你听着!从今以后,不许你向人提起你是父弟的入室弟子一事!父亲他清名一世,绝不能被你这等卑鄙小人坏却了他的一世清名。如今父亲虽已身故,而我虽是女儿身,却仍可承继父业,故此我代父亲将你逐出门墙。从今以后,你与我蔡氏恩断义绝,再无半点瓜葛……你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莫让我再见到你这个奸邪的卑鄙小人!”

    “……我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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