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宋国公府,萧宅。

    三位朝廷大员方下得朝堂,便齐齐来到萧瑀的府前聚集,请求拜会。

    “老夫现在已经不闻世事,专心在家休养,你们几个还来做什么?”客厅里,萧瑀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三人,语气一点也不客气,若不是与这三人背后的世家皆是世代积累下来的交情,说不得萧瑀便是见都不会与之一见。

    “谁不知道萧伯父仍是我大唐的柱国之臣,暂时在家中休养,也不过只是一时之势罢了,”为首的卢睿起身拱手,随声奉承了一句,道:“当初若不是有国公大人主事,皇上他怕是连朝堂的建制都搭建不齐,说到底,萧伯父是我大唐的功臣,皇上他离不开您,召您回朝那只是迟早之事。”

    “达之兄说得不错,”礼部侍郎崔颜也随着起身接道:“大唐的朝事,少不了萧伯父,想来过不了许久,皇上就会过来着请伯父出山。”

    “行了,”见后面的**也要起身接话,萧瑀直接摆手将之打住,低头环视了三人一礼,道:“老夫活了大半辈子,经得多也见得多,什么好听的话语没有听人说过,用不着你们三个在这里给老夫添油加醋,有什么事,直说吧!”

    “这,”三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最为年长的卢睿站出身来,躬身一礼,道:“此番我等过来,只有一事想要告知伯父,顺便也想从伯父这里讨个妥贴的主意。”

    “就知道你们来没安什么好心,”抬手示意三人坐下,萧瑀端起桌边的茶水轻呷了一口,而后淡声说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竟能让你们三人同时过来?”

    “不知萧伯父有没有过听闻,”卢睿微弯着身子,轻声说道:“就在昨日,杜如晦已经正式向皇上递了折子,准备辞官回乡养病,而且皇上也已经亲口允了。”

    “哦?”萧瑀一愣,不过很快便又恢复自然,淡声说道:“这倒算不得是什么稀罕事情,杜克明身子消薄,早在数月之前不是就已再不能处理政务,现下辞官回乡,亦是预料之中。”

    “况且,”说完,萧瑀抬头看了眼前的三人一眼,道:“杜克明辞去尚书右仆射之职,离开尚书省,离开长安城,对你们几个来说,当是一件快事,少了一块绊脚石,前路又是顺坦了不少,但是你们为何对此还心有戚戚地过来老夫的府上探询?”

    “萧伯父说得极是,杜如晦走了,我等心中确是快意,不过,”一直没有开口的**接声回道:“就在方才,我等瞧见皇上竟派着李安然带着一些赏赐去了杜府,找相关的人稍一打听,您猜怎么着?”

    “自大唐贞观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厚赐恩典,”见萧瑀向自己看来,**直声说道:“金一百,帛五十,双骑步辇两驾,金银玉器若干,您听听,自皇上登基以来,可曾对哪个臣子有过这般厚重的赏赐?”

    “两辆马车,及一些金石玉器而已,算得上很多吗?”萧瑀不以为意地轻摇了摇头,显是并没有将之放在心。

    “东西倒是不多,且我等也都未曾看在眼里,”崔颜接口道:“但是就皇家府库中所有的那点财物来说,皇上仅这一次,就算是赐出了大半,足以见得杜如晦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我等担心,杜如晦日后会不会再次东山再起,再次挡在我们这些世家子弟的前面。”

    “那你们,想要如何?”多少有点猜出几人的心思,萧瑀面色稍冷,淡声向其问道。

    “自然是……”崔颜有些性急地接声就要说讲,不过却被身边的卢睿给出声打断。

    “就是因为不知该如何是好,”打断崔颜的言语,卢睿赔着笑意拱手向萧瑀说道:“这不,这才特意来向伯父您求个主意,看看怎么才能一劳永逸,再不用为杜如晦之事忧心。”

    “哼!”冷哼一声,萧瑀冷眼瞧看了三人一眼,道:“别以为老夫常不在朝堂走动,就不知你们三人安的什么心思,一句话,杜如晦你们不能动!”

    “为什么啊?”崔颜急声道:“杜如晦辞官回乡,远离长安,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啊,若是错过,怕是就再没下次了!”

    “原因方才你已说过,”扫了崔颜一眼,萧瑀淡声说道:“皇上宁可自己手中无钱可用,也不惜对其赐下重赏,足可见得皇上对他的重视,若是杜克明在回乡的路上遇了什么不测,你们以为皇上他会如何?”

    “不要以为自家府中养了一些死士就可以为所欲为,不知收敛,”萧瑀道:“要知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许多你自以为做得很隐秘的事情,说不得早就已被旁人看在眼里,只等着你自己去露出马脚!”

    “之前你们利用偏室子弟去蚕食那几户家人的幼子,虽然见了一些成效,但是结果如何?”再次环视了三人一眼,萧瑀道:“还不是一样被人察觉,甚至被人玩弄于掌股之间都尚不自知?”

    “呃?”三人一愣,最后卢睿轻声询道:“不知伯父此言,是为何意?”

    “别的孩子如何且不去说,杜克明家的幼子你们可都知晓?”将手中的茶碗放下,萧瑀缓声说道。

    “那是自然,”崔颜颇有些得意地接声道:“长安四害之首,杜荷的恶名早已是遍传长安。”

    “四害之首?”看着眼前这三人面上深以为然的表情,萧瑀忽然有一种想要大笑的冲动,冷声说道:“沉着,冷静,城府,有礼,傲气内敛,傲骨中生,若是这样的人也能成为长安四害,那咱们这些世家子弟中的世子,岂不是也都该恶名昭著、一文不值了?”

    “怎么?”卢睿等人一愣,不解地向萧瑀问道:“难不成那杜荷还能与咱们府中的那些世子相提并论?”

    这不可能,三人齐摇着脑袋,杜荷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曾见过,虽然每次都是远远地观瞧,但绝不会看错。吃喝玩赌,打架斗殴,几乎样样都有沾边儿,若非如此,纵使他们有心在暗中推波助澜,却是也未必能让杜荷在长安城闯出这般大的名头。

    “老夫亲眼所见,甚至还稍有交锋,自是不会有假!”见几人直到现在仍是执迷不悟,没有察觉到不妥之处,便是萧瑀也不由心中一凛,能够骗过这么多人,那个杜荷胸中的城府,确是有些惊人。

    一个杜府家的幼子尚且如此,那长孙家还有房乔与程知节他们几家的幼子又是如何?是不是也同杜荷一般,这四年以来所有的恶俗表现,全都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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