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二回]趁人之危

    东陆,江中,武都城外。

    铁甲卫大营内,刚刚搭建好的高台上放着一张黑sè的桌案,桌案之上摆放着香炉和各种祭品,高台两侧竖立着四支挂有招魂幡的大旗,风愈来愈烈,但招魂幡并没有迎风飘动,只是顺着风不时抖动着,发出如鬼哭一样的声音。

    远虎手持一把红香在蜡烛上点燃,转身分给在身后的四位副将,还有近卫营的军士们,随后高举手中的红香,向着北陆的方向跪拜下去。

    铁甲卫在北陆没有眼线,没有细作,并没有立即得知皓月国大军入侵的消息,更不知道北陆沦陷得如此快速。反而是远虎一直不信任的霍雷将这条消息告诉给了他,说完之后转身离开了他的营帐,临走时他脸上的那种表情很复杂,复杂到远虎根本猜不透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远虎随霍雷走出营帐外,却不见他的人影,随后立即吩咐手下的军士在营中搭建了这处朝北的高台,摆上桌案祭品,用以祭拜在北陆抵抗皓月国大军入侵的天启军将士,就算他们曾经是敌人,是所谓的反贼。

    远虎跪拜完毕后,将手中的红香chā上香炉,默默地站在了一旁,看着高台下那些左手臂都绑有白巾的军士,一句话也没有说,扫过那一眼之后却发现霍雷竟身披着铠甲,手持他那柄斩马刀,站在某个营帐外,默默地注视着高台的方向。

    远虎转过头去,看着天启军大营的方向,虽然隔得很远,但依然能听到随着风传来的阵阵哭声。等他再回过头来去看营地中的霍雷时,已不见踪影。

    远处的树林之中,没有穿着铠甲,只是身着普通百姓服装的天辅坐在一块岩石上,在他的左侧是天启军大营,右侧是铁甲卫大营,此时从铁甲卫大营方向奔来一匹快马,而马上之人正是霍雷。

    霍雷疾奔到树林之后,从马上跃下,顾不得将马匹拴好,就径直来到天辅所在的那块岩石跟前,质问道:“这就是大门主想要的最终结果?”

    天辅摇摇头:“不是,还不够。”

    “还不够?几万人战死在北陆这还不够吗?”霍雷喝道,“这是我们东陆自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来chā手,为何大门主要引外军前来?他现在已经掌握了东陆的大权”

    天辅沉默了许久,还是摇头:“大门主说还不够,就是还不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为九门主之一,能做的只是服从大门主的命令。”

    “是旨意吧?”霍雷冷笑道,“他现在已经把自己当皇帝了,什么取民有道,放屁先是用反字军做了you饵,牵动了东陆整个战局,随后又快速毁灭了反字军,随之带动了天启军和虎贲骑的大战,削弱了各方的实力,最终目的还是引外军前来东陆,他就是个疯子”

    “霍雷不可放肆你别忘了你只是一名门徒而已,怎能用这种语气对身为门主的我说话?”天辅怒道,从岩石上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手持斩马刀的霍雷。

    霍雷将斩马刀换到另外一只手上,冷冷地盯着天辅:“我虽然身为一名门徒,但我的实力绝对不在九门主之下,如果你不相信,大可以试试。”

    天辅握紧双拳,咬紧了牙,按照天佑宗的门规,以下犯上,霍雷已经犯下了死罪如换在京城之中,他肯定会召集皇立圣教铁甲团的军士将霍雷拿下,可如今他在这里没有任何可以指挥的军士,再者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战胜霍雷。

    不管怎么说,霍雷也是凭着自己的一身武艺和胆识,还有那不为人知的谋略成为当年反字军中的名将之一。

    “怎么了?不敢吗?”霍雷冷笑道,将手中的斩马刀垂下,随后卸去自己身上沉重的铠甲,lu出自己的后背,背对天辅侧头又说,“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一招,只是一招,我不还手,一招之后,我们再定输赢如何?”

    侮辱这是霍雷的侮辱天辅气得浑身发抖,一只手微微抬起,但最终还是放了下来。多年以来,自己都没有清楚这个霍雷的实力到底如何,他虽然只是一名普通的门徒,但这名门徒所执行的所有任务都和一名门主无疑,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大门主的授意下,以自己的方式颠覆了反字军,如果换做是自己能做得那么麻利吗?也许不能而同时他深得大门主的赏识,如果他死了,大门主必定会怪罪下来,他可是大门主手中的一柄利器呀。

    可是,我又何尝不是大门主手中的一柄利器呢?

    天辅想到这,浑身松懈了下来,跳下岩石,也不与霍雷再说什么,径直向天启军大营方向走去。

    霍雷盯着天辅的背影,高喊道:“三日之内,如果你不劝说廖荒带兵回北陆,那么我将劝说远虎率领铁甲卫前去”

    说完后,霍雷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自问道:我这到底是在干什么?身为一名门徒,我应该完全遵守门规,可如今已经犯下了大罪,此事很快就会被大门主得知,唉……

    东陆呀,你是不是遭受了上天的诅咒才会遭致不断的战火?权利其实是一颗毒药,但这颗毒药这块土地之上的每个人好像都争先恐后的想要服下,这到底是为什么?

    霍雷抓起在地上的铠甲,回到马前,翻身上马,向铁甲卫大营之中奔去。

    远处,高岗上,一直注视着霍雷的白兰终于将目光放低,落在了自己脚下的泥土之上,他坐下来,抓起一把湿土,放在手中仔细地捏着,又放到鼻前,闻着泥土中那股cháo味,还有cháo味中hun杂中的那股血腥臭,随后从身后的笼子中抓起两只白鸽,将已经准备好的信件绑在白鸽之上,随后放出。

    一只白鸽飞向龙途京城,而另外一只展翅向蜀南境内飞去。

    天启军大营,廖荒营帐中。

    坐在桌案前方的廖荒,双手抱拳放在自己的额前,耳朵里充斥的全是营地中那些军士的哭声。他知道,在北陆阵亡的那些军士,其中不少都是这些人的亲属,在镇守大将城破之前发出的信件中,还写到每破一城,皓月国大军就会屠城,首先斩杀城中三分之二的百姓,剩下三分之一充当奴隶,而那些女人都被皓月国的军士抢进自己的营帐之中做**之用。

    他只将北陆沦陷,镇守的军士阵亡一事告知给了军中将士,但不敢将百姓被屠,被辱之事告知给他们,他担心本来已经难以控制的军心,会变得完全无法控制,因为他如今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廖荒自己的妻儿家小也都在北陆,原本以为那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却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营帐的幕帘被人撩开,天辅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独臂带着斩击斧的宋先。

    天辅环视了一眼营帐内,目光这才落在廖荒的身上,随后上前抱拳道:“大元帅请稳定军心,这样下去,天启军便会变得不堪一击,到那时如果铁甲卫有什么异动,我们也无法收拾。”

    “异动?”廖荒没有抬头,“我们两军在此处驻扎了快有两月之久,没有产生过任何摩擦。”

    天辅看了一眼宋先,又说:“怕就怕他们等待的就是我们警惕性最低的时候,如果这时……”

    廖荒道:“你是说他们会趁人之危吗?”

    “正是”天辅不否认自己话中的意思。

    廖荒放下自己额前抱拳的双手:“如果他们要趁人之危,在我们刚到武都城下的时候就可以发起攻击,那时我们人马疲惫,绝对不堪一击,为什么要偏偏等到现在?”

    “大元帅请三思他们等待的就是如今这个时机”天辅又上前一步。

    廖荒冷笑道:“是吗?军师言中之意就是说铁甲卫早就知道北陆会有此劫?”

    “是。”天辅为了达到最终目的,只得顺着廖荒的话说下去。

    “如果铁甲卫知道,那么他们的消息又来源于何处?龙途京城?如今的龙途京城已被天佑宗所控制,那么说天佑宗早就知道了这条消息,军师又是天佑宗的门主……”廖荒此时抬起头来,冷冷地盯着天辅,“那么说军师也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天辅语塞,因为先前被霍雷所ji怒,怒气还未完全消散,而回来之后又急于想完成大门主交代的任务,所以说话之时,没有多加思考,竟说漏了嘴,被廖荒抓住了把柄。

    “大元帅,你是在质疑我的忠诚吗?”天辅只好拿出最后一招,用“忠诚”来化解自己与廖荒之间的所谓“误会”,虽然他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办法,但自己还留有铤而走险的最后一招。

    “军师,我没有质疑任何人对我的忠诚,我只是在质疑我自己。”廖荒此时眼眶中滑落出一颗眼泪来。

    天辅愣住了,随之也明白自己的机会到了,转身立刻cào起在旁边刀架上的一柄长刀,随后将刀刃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对廖荒说:“如大元帅还在质疑我,那天辅只能用自己的鲜血来谱写忠诚二字”

    说完,天辅举刀就要自刎,却被廖荒上前一把抓住手腕,淡淡地说:“军师,我说过,我只是在质疑自己,与他人无关,你下去吧,稳定军心之事入夜后来我营帐,我们再仔细商议。”

    赢了。

    天辅心中笑道,这廖荒最终还是走不出龙椅的youh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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