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回]窃听

    我坐在黑漆漆的暗室之中,盯着贪狼手中举起的那个火烛,都能清楚地看见湿透的全身因为炎热的关系蒸发出来的白烟——这个暗室中的气温竟和大漠之上完全一样。我正在猜想这间暗室是否已经接近地面时,贪狼便开口道:“这间暗室是风满楼早年huā重金挖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监视殇人商业协会中的上层人物,以免他们倒戈向大滝皇朝。”

    “倒戈大滝皇朝?这么说殇人部落一直都是表面上顺服皇朝?”我有些奇怪,这间暗室空间并不大,但足以容纳下十个人,从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出,这里有部分的饮水还有干粮,但不知道存放了多久,是否还能用来食用。

    贪狼看见我在环视这间暗室,将火烛向旁边一移,光线照亮了另外一个角落,在那个角落中竟然还躺着两个人,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两具死尸。

    两具尸体如同睡着了一样,躺在那,但并没有腐烂,相反好像刚死去不久一样,在这间实际上并不大的暗室之中,竟然闻不到一丝腐烂的气味,况且这里面的气温还和大漠中没有区别。

    张生此时淡淡地说:“进来之后我就已经发现了,虽然尸体经过了特殊处理,但那股死人味很浓,我的鼻子总能闻到……这两人已经死了很久,少则也有个十天半月,不过防腐的手段倒是从未见过,有些新鲜。”

    张生说这话的时候,却盯着贪狼,意思就是贪狼肯定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他们是长期监视殇人商业协会的风满楼杀手,没有任何级别,但身手也不错,早在我去泉眼城之前,我就已经干掉他们,目的就是腾出地方给你们几位,让你们好安心见证这件足以改变东陆的大事,不,应该是用耳朵听……”贪狼看了一眼角落,又将火烛移动到了墙壁之上,开始寻找着什么。

    尤幽情蹲在我的旁边,紧贴着我的身体,注视着贪狼的双手,而沉默的卦衣则一直坐在水道的出入口处,好像是在警戒,如今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既然身世没有办法得到解答,只能顺其自然,发生了什么就按照即将发生的事情走下去,走一步算一步。

    “在这堵墙的对面,就是金沙宫的偏殿,殇人商业协会上层人物有什么大小事务都会在这里举行会议,虽然没有办法监视,只要能够听到他们谈了些什么,便能掌握这些人下一步的行动方向。”贪狼顿了顿,“……也就是因此,风满楼才一直没有被殇人商业协会抓住任何把柄,反之每次都能找到应对他们的办法。”

    “是吗?”我冷笑了一声,“那护送黄金车队的那些人,又是如何死的?”

    “很简单,为了保守住秘密,被自己人害死的,说句实话,连我都不知道那里竟然存在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但高层必定知道,老大也知道,为了保证那些黄金下落不被太多的人得知,只能将护送车队的那些……那些兄弟们全数杀死,杀人灭口,这个办法一直很管用。”贪狼笑了笑,从墙壁之中找出一根绳索出来,用力一来,一块墙砖从上面脱落,他伸手接住,然后用手进去索着什么。

    我很意外的是,他竟然称那些死去的杀手们为“兄弟”,我还以为这个有三重身份的人早已没有感情而言。

    贪狼从墙体之中拉出一块麻布一样的东西,随后指着那堵墙壁上的缺口对我说:“靠近墙壁,就能听到金沙宫偏殿中人的对话了。”

    “是吗?”我有些不相信。

    贪狼点头道:“殇人的手艺总是这么精湛,或者应该称之为离奇,这间暗室其实就是他们的杰作,老大可是huā了不少金子才让那几个爱财的家伙答应修筑这间暗室。”

    我正要贴上去听,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这间暗室风满楼的老大知道,而这暗室中一直监视的人都已经死去,不会被人察觉吗?”

    “会。”贪狼笑了,“但当他们察觉的时候,我已经可以舍弃掉亥字号杀手的身份,重新回归天佑宗了。”

    贪狼的笑容之中透lu着一种莫名的悲哀。一个连自己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都搞不明白的人,说他总是在刀刃之上行走并不夸张,或许一个眼神,一个细小的动作都可以出卖他,将他交送到死神的跟前。

    贪狼轻轻拍打了一下墙壁道:“听听吧,我不用听了,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大概都已经知道,详细的过程并不是我应该关心的,我只是一个听从命令的行事者。”

    贪狼说完,转身走到两个尸体旁边,将其中一具死尸的大tui当枕头,躺下闭上了眼睛……

    我侧耳凑向了墙壁,同时看到一直都沉默不语,且双眼无神的卦衣此时眼睛瞪得很大,转头盯着在角落中的贪狼,不知道在想什么,同时我听到墙壁另外一边传来很清楚的人声:“我国的大军已经做好了渡过冰海的准备,只需要各位的计划一旦成功,便可以在一个月之内登陆北陆,随后按照我国现在的实力,攻占北陆全境只需要半年时间”

    我浑身哆嗦了一下,同时我也看见在我对面的尤幽情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完全不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一切。

    “我国大军”指的是哪国?除了大滝之外,在东陆现在自称国家的只有纳昆,但这人提到了冰海,难道是来自冰海之外的某个国家?但千百年来,在东陆根本没有人知道北陆的冰海之外到底存在着什么,就连龙途京城以东是汪洋大海的事实都被皇朝精心掩饰了下来,若不是鬼鹤,我也根本不知。

    尤幽情张嘴正要说话,我伸出手去捂住她的嘴巴,让她仔细听便是。

    沉默,长久的沉默,没有人再说话,我正在觉得意外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大人,贵国的大军需要一个月时候渡海,这么说,我们必须要在冬季结束之前开始进行计划?”

    这个声音也很陌生,不知道那到底是谁在说话。

    “是的,需要大长老的商业协会全力支持,我们并不需要你们的军费作为支撑,只是需要你们按照先前所计划好的一样,将北陆境内的天启军调离六成以上,当然这并不是我们惧怕天启军,而是我们不想huā太多精力对付这样一支有强悍实力的军队,因为剩下来我们还需要面对的是你们龙途京城的铁甲卫,蜀南的飞骑,甚至是纳昆最彪悍的虎贲骑,这些都是劲敌。”

    先前那个声音又说:“我明白了,计划会如期进行,我侄斯古鲁已经前往了纳昆,不日便会带回来好消息,另外的事情就必须由天佑宗负责实行,这位鳌战先生,必定也带来了好消息吧?”

    鳌战?我和尤幽情又是一惊,这个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千机城,而且怎么又会和天佑宗挂上关系?

    ……

    暗室另外一边,千机城地下水道,金沙宫偏殿内。

    阿图里斯话说完之后,将目光投向了在对面坐着,一直保持沉默的白衣鳌战,鳌战则一直盯着圆桌之上的那个沙漏,好像对那东西很有兴趣,可那双眼睛中却什么也看不出来,甚至察觉不到有活人的气息。

    天柱一直小心翼翼地盯着鳌战,就在鳌战盯着沙漏的那一刻,他猛然想起来了一个场景,一个当初他喝下那种大门主赐给他那种秘药时候的情景,那时候先他一步喝下过秘药的天冲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你在喝下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竟像一个死人一般,毫无生气而言。”

    可天柱对那段时间内的记忆完全模糊,甚至记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说过什么话,只是觉得好像头脑清醒了不少,难道眼前这个叫鳌战的家伙也已经喝下过那种秘药?更让天柱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宗主这个称号,在天佑宗成立之后,就没有人夺得过这个头衔,一直都空在那里。宗主在天佑宗里,在大门主离去时,有资格号令门下其他九名门主,也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个鳌战在不久前还只是一名反字军中的将军,而如今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天佑宗的宗主,那个大门主天佑老头子到底准备做什么?

    许久,鳌战终于说话了,但双眼依旧是盯着那个沙漏:“快了,计划已经开始了,不日江中佳通关内的天启军就会发兵攻打纳昆虎贲骑,随后战事就会白热化,廖荒就会派遣在北陆境内整修的天启军继续向佳通关中出发……”

    “明白了”竹内杉点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那我就等待鳌战先生的好消息,等这次圆桌会结束,我便立即传书给国内,让大军做好渡海的准备”

    鳌战摇头道:“不急,我们的目的是让北陆全境内九成的兵力都调走,只剩下一成兵力交给你们对付。”

    此言一出,在圆桌内的所有人都有些吃惊,调走北陆境内九成兵力?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廖荒再愚蠢也不会做这种自取灭亡的事情,任何一名统帅都知道,如果自己的后方失守,便会失去一切,很快军队就会土崩瓦解。

    阿图里斯试探性地问:“鳌战先生,天启军中的军师贾鞠可是曾经大滝皇朝的谋臣之首,智倾天下,可不是làng得虚名,他会上当?”

    “呵……”鳌战笑了,但那种笑容只是肌rou的抖动所造成的假象,“是呀,他是不会上当,但廖荒只是一介武夫,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没贾鞠无廖荒,没贾鞠无天启,如今的贾鞠已经在返回北陆的途中,已经不再是天启军中的军师,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而已。”

    “哦?是吗?那现在是否需要我做点什么?”老大淡淡一笑,盯着鳌战说。

    鳌战并没有看他,只是将目光从沙漏之上收回,盯着自己苍白的双手不再说话。

    ……

    墙壁另外一边。

    我听到贾鞠的消息时,有些震惊,但更震惊的是天启军已经无声无息地攻占了佳通关,外界没有任何消息,更不可思议的是贾鞠竟然离开了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天启军,返回北陆,他到底想做什么?

    廖荒的实力我太清楚,当年瓦台部落反叛,攻打龙途京城,若不是贾鞠在暗地之中指点他,廖荒早已被皇族冠以反叛的罪名死在了刽子手的刀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完全是基于贾鞠的分量到底如何。如果贾鞠离开了天启军,就如同一个孔武有力,强壮无比的大汉在瞬间被人打成了白痴,就算有坚实的盔甲,锋利的兵器,都会在顷刻间被狡猾的敌人置于死地。一支没有贾鞠的天启军还能称得上什么?而鳌战那样说,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根据?

    我盯着远处在角落中枕着尸体睡觉的贪狼,贪狼有三重身份,而天佑宗又派他潜入风满楼,我曾经听说过,天佑宗在没有剿灭之前就曾经渗透到京城,这就说明有可能天佑宗的门徒甚至渗透进入了天启军中,可以左右廖荒,但这种事聪明绝顶的贾鞠不可能不会察觉,难道他就甘心放弃一切吗?对了,还有苔伊……

    想到这,我却发现尤幽情浑身微微发抖,双手捏紧,整个身体都贴紧了墙壁,似乎想撞开墙壁,冲过去一般。我不明所以,忙问:“怎么了?”

    “是他……是他……我记得这个声音……一定是他……不会错的……”尤幽情断断续续地说,声音有些哽咽。

    “是谁?”我又问,我问的同时,张生和卦衣也围了过来。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想到,在墙壁另外一面坐着的其中一人就是风满楼的老大,当年一手铸成了平武城都尉府血案的主使者。

    世界,总是在循环,总有一天,你一直认为没有办法触的人或物,会顺着流逝的时间漂到你的眼前,但还是会有一墙之隔,让你望而生叹。

    《小乘单译经.轮转五道》——罪福随身,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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