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斐的山道上。

    武田义信与十几名侧近,轻骑简从,策马挥鞭,正快速地在山道上疾驰向踯躅崎馆的方向。

    武田义信在马背上,望着从身边疾掠而过,为积雪堆砌中,白茫茫的群山,目光中露出略有所思的神情。

    谁也想到不到我义信挑在这时候作乱吧。

    武田义信冷哼了一声,心底言道,父亲,你待我几分恩情,我也就回报你几分,现在你已不顾父子之情,想要废弃与今川家的同盟,而转而与织田同盟,想一步一步削弱我的势力,再传位给四郎,那也别不顾我下这个决断了。

    父亲,四郎,你们谁也没有料到,其实我早已经在你们身边放下一颗的暗棋了。

    就在武田义信沉思的同时,在一旁白茫茫的山丘之上,一道身影正快速地在乱石,枯枝密布的山间飞掠。

    此人就是真田家忍者出浦盛清。

    出浦盛清身穿着衬着雪地颜色的白色忍者服,动作敏捷至极。

    再又翻越一道山坳时候,出浦盛清终于停了下来,出了一身大汗后,他的体力仍然还有富余。

    在这个山坳之中,他碰见了接头的忍者,默不作声向对方打了几个手势后,对方喔地一声,然后身影飞掠消失在群山之间。

    出浦盛清知道对方是继续跟踪武田义信这一行下去了。

    出浦盛清略一沉思,从腰旁鹿皮袋中取出一张小纸条来,然后在上面撒上炭灰,匆匆涂抹了几个谁也看不懂的字。

    这是户隐忍者之间暗语,若看得明白的人,会知道这知道这上面写着‘义信,踯躅崎馆’这几个字。

    之后,出浦盛清将小纸条,从一个竹节装下,丢在一个小木桩,又在树上刻下几个标识记号。

    完成这一切后,出浦盛清的身影又重新没入了山林之中。

    片刻之后,一名看似修验道者的人走到了这木桩前,左右查看动静后,取走了这个竹节。

    武田义信虽走,但这场犬追物大典,仍在继续进行。

    看台上武田家家臣,皆然全神贯注,不过李晓心思却未放在上面。

    李晓与真田幸隆言道:“武田义信虽是走了,但是若没有饭富虎昌,迹部信秋在一旁助力,他空有一个人,也无法发动郎党们起事,所以我们继续盯住饭富虎昌,迹部信秋二人的动静,也就足够了。”

    真田幸隆犹豫一下言道:“或许不需饭富虎昌,迹部信秋出手,他们也可以派他们的亲信,调回麾下的武士,参与变乱也说不定。”

    真田幸隆说完,看台上呼喝声四起,原来犬追物大赛进行,已接近尾声,三十多骑的武士,现在正追着最后十几头的斗犬,在场地中央围追堵截。

    李晓往场上看了一眼,回复真田幸隆的话,言道:“真田大人的担心确实有道理,但我想,如此谋反之事,闻之的人越少越好,若一旦知道对主公动手,即使多年的亲信的子弟,也不一定会服从。所以一定要这两个人,当场对手下武士发令,方可以驱动部下行事。”

    真田幸隆嗯地一声,言道:“可惜我的忍者还是不足,否则就可以同时监视,饭富,迹部二人,以及他们麾下的武士动静。”

    李晓微微一笑,言道:“这倒不必,盯紧饭富,迹部二人也就足够了。”

    这时场地上,只剩下最后两三头斗犬,只见武田胜赖的侧近秋山亲久,勇不可挡,在马背上弓箭连发,瞬间连射三箭,毙杀两头斗犬。

    随着秋山亲久这最后一箭的射落,犬追物大赛,亦然结束了。

    “走吧,我们去找殿下商议。”

    李晓与真田幸隆一同站起身来。

    武田胜赖,李晓这边带到的此地,侧近武士不过二十多人,眼下到了这样的特殊时刻,大家人少,所以必须聚集在一起,方才可以互相照应。

    犬追物大赛之后,武田信玄前去武田八幡宫祭祀八幡大明神,而众家臣们则并没有跟从,一起去附近猎场的进行鹰狩和射猎。

    鹰狩和射猎二者都是武士热衷的活动。

    尽管日本佛教不提倡杀生,除了飞禽,鱼肉,禁食任何肉食,并宣扬吃什么来世变什么。

    不过武士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人都杀得多了,杀生吃肉,就不讲究这么多,射猎食肉在很多武士眼底也是常有之事,并且在战国时,食物严重不足,穷困的民间亦开始少部分食肉。

    李晓虽来到日本多年,对弓马之术,仍旧是一窍不通,所以持着杆大枪,上阵杀敌是勇不可挡,若是要开弓射箭,省省吧,这不是穿越者干的事情。

    所以李晓拿着弓,尽管在连番施射之下,却一无所获。

    不过他的目的亦不在此,反之他有意识地追踪在饭富虎昌的附近,尽量不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外。

    今年甲斐的冬季,过得比较早,所以还算甚是暖和,猎场之中,也有小动物和野猪出没。

    而一行武士们射猎的主要目标,就是野猪。

    李晓来到日本多年,有一次差点闹了乌龙,因为武田家一名武士,十分敬佩他的勇武,所以称他为猪突猛进之猛将。

    李晓听了当时为之气结,幸好他城府很深,没有当场发作,事后问了别人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原来日本人说某人像猪,不存在贬义,而是夸奖。

    这是因为日本没有老虎,所以野猪在日本人眼里,就算是非常厉害的一种动物了。

    日本人常常用来形容猛将,就是用猪突猛进这样的形容词,说得就是他像是野猪一样刚毅,勇猛。

    不过李晓仍是对猪突猛进这样的形容词,敬谢不敏了。

    “李晓大人,似乎不会弓马?”

    一旁的饭富虎昌似乎发现了李晓在一旁,于是主动骑马来到李晓身前打招呼。

    李晓与饭富虎昌拔马相对,李晓从对方眼底看到一丝讥讽,言道:“说来惭愧,确实不太会。”

    饭富虎昌点了点头言道:“一名武士不会弓马怎么能行,如果不介意,就让在下来指教阁下吧。”

    饭富虎昌这话说的丝毫不客气,不过李晓知道此人一向崖岸自高,对任何人态度都是如此,所以也不太介意,而正好对方的邀请,也给了李晓一个监视对方的机会。

    当即李晓带上随从与饭富虎昌一行一路上说说停停,他身边也有几人出身自饭富家的郎党从骑。

    这些人弓马之娴熟,都是令李晓汗颜不少。

    这时候山间迎面有一头野猪,为武士们驱赶而出一头野猪,不少武士们看见猎物,一起吆喝着上前捕杀。

    不过不知是不是日本山猪跑得特别快的道理,正应了那句猪突猛进的话,这头黝黑的山猪,虽然块头不大,但速度奇快,在山林间飞奔动作极其敏捷。

    一旁武士们要上前射杀这头野猪,但是由于这头野猪速度很快,所有乘马慢一点的就跟不上,而驰骋得快一些的,马背颠簸却又射不中。

    而且这头野猪还是十分狡猾,带着几名骑马武士在山间兜圈子,有一名骑马武士一个不小心之际,将马骑到了乱石堆里,结果折断了马蹄子,自己亦摔下马背。

    饭富虎昌见此情景,微微冷笑一声,对李晓言道:“你且看着,看我如何射猎的。”

    饭富虎昌说完一挽缰绳,疾奔上前。

    众武士见饭富虎昌出手,顿时都退让到一边,显然对他甚有信心。

    饭富虎昌的战马瞬间发力,短短时间内就咬住了野猪的屁股,

    之间他坐在马背上,手持弓箭,对准身前的野猪,嗦地就是一箭。

    射中了。

    野猪背上中箭,嗷地叫了一声,跑得更快了。

    不过饭富虎昌却没来得及射第二箭,原因是野猪又窜入乱石堆中了。

    这时饭富虎昌拔马而回,淡淡地对李晓言道:“李晓大人,看到了吗?射猎的秘诀,很简单,就在于骑马骑得要快,射弓射得要准,二者却一不可,正如同夺取天下之人一样,自来大义名分和实力二者缺一不可。”

    李晓听饭富虎昌居然不甚掩饰地,将话道出,这种口气似在挑衅,也似在警告自己,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实在令他不爽。

    李晓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回击言道:“饭富大人的话,有道理,不过我觉得,饭富大人,尽管射技无双,马跑得快,箭射得准,但眼下这猪不是依旧在跑吗?”

    李晓此话一出,饭富虎昌身旁几名郎党皆是变色,一人直接对李晓喝道:“无礼。”

    李晓的随从见主公受辱,亦大声言道:“无礼的,是阁下。”

    饭富虎昌将手一摇,转过身对那名手下言道:“李晓大人,是本家之家老,你不可无礼,给我退下。”

    此人受饭富虎昌的呵斥,当即向李晓道歉后退到一边。

    李晓亦向饭富虎昌言道:“在下的属下也是失礼了。”

    饭富虎昌听李晓这么说,看向对方,双眼微微一眯,露出了森然之色,言道:“李晓大人,方才之话,不算无礼,但是我倒想见识一下,阁下的弓马,是否能将这头野猪,一击毙命呢?”

    李晓早料到饭富虎昌会这么说,言道:“饭富大人,明知我不会弓马,是否强人所难?”

    饭富虎昌冷笑一声,言道:“李晓大人,是否畏惧了?不会弓马,亦敢嘲笑于我。”

    李晓眼睛一眯,不置可否,转而骑马离去。

    李晓骑马离开后,一名随从在一旁跟上言道,主公明明另有手段可以射杀野猪,为何刚才在饭富虎昌面前示弱呢。

    李晓将手一摆,一时的言语之争,对他而言一点必要,也没有,他方才就是给与饭富虎昌留下自己心浮气躁的印象,来令他对自己的判断有所偏差。

    至于猎杀野猪的办法,李晓确实有,只是不方便暴露手段就是了。

    这手段在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自己一命。

    此刻在武田信玄所在武田八幡宫附近,一支来历不明人马正悄悄向那附近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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