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此亦算疑点

    夜sè渐渐弥漫而起,笼罩了整个楚国的皇城,低矮地层云压在皇城之上,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起来。 更新最快那让人望而止步、气势恢弘的皇城,像是一只巨大的伏兽,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西边最后一丝光亮。

    此时的楚棣正一脸淡然地站立在御书房的窗边,遥望着天边那一丝即将淹没于夜sè中的薄光。这天边的光sè今日沉没了,明日还会从另一边升腾而起,可他心中那一丝丝光线灭了,还能再亮起来吗?

    楚棣心中的怒气随着许言传来的口讯已经渐渐地熄灭了下去。楚棣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地回想着杨晖过往的为人处事,想起当初自己争夺大位关键之时,杨晖和苗谦带着一帮如今被他安置在九寺养老的大臣鼎力而起,想起他那铮铮铁骨不为权贵折腰的气节,想起他那楚棣几番yu为他重新修葺而被他所阻、破败不堪的府邸。

    这样的人真的会去贪这样一笔钱吗?楚棣在心中不住地问自己。

    无疑楚棣身为君主自有他的威严与霸道,可他是个念旧又宽厚的君主。

    小太监童兴已经过来催楚棣好些次,让他用膳,可都被楚棣挥手喝退了下去。楚棣在等着许言,他想要听听许言所说的疑点,到底是什么。

    终于,许言披着一路的风尘赶到了御书房。

    楚棣挥手让童兴和其他几个太监退出御书房内,便把许言招到自己的身边问道:“杨晖如何?你说的几处疑点可都查清楚了?”

    “陛下,杨晖业已承认自己的罪行!现在疏密院大牢之内!”许言清了清嗓子,躬身回道,“不过,臣以为杨晖一案确实有颇为蹊跷,其一:但凡贪官污吏,所贪数目皆由小而大,其间总有逐渐腐坏的过程,而杨晖身为大理寺卿更知朝廷的法度,风评清廉自爱,如何会突然间便贪收这么一笔巨款?

    其二:臣见陛下之前去了一趟杨府,府内所置简陋破败,便是连府n上匾额也被灰尘ng蔽,杨晖有这一万银票在手,为何不把府中好好归置归置,但凡贪官贪墨,便是为了享受,臣实未听闻有人揣着数额庞大的银票,只是为了放在府中收藏,而且一藏就是二年。

    其三:亦是最为重要一点,杨晖亲口所言这银票是郭旻借予他家幼子,臣几番观察确信杨晖所言不虚,而杨家二子亦承认这是郭旻主动借予他,只是未曾立下字据,亦未有旁人得知,如此杨晖才百口莫辩,屈认冤情。”

    “哦……?”楚棣闻言心中微微一宽,思量了一会问道,“那这银票既然是郭旻借予的,为何不见杨晖使用,也不见杨晖归还,在府中放了两年?”

    “陛下,这银票名义上是郭旻借予杨家二公子用来做买卖的,可杨晖得知后,生怕他儿子买卖做不好把这银子给挥霍了,便把这银票给收了起来,至于为何没有还给郭旻,是因为他担心还回去后,郭旻又si下借予他的儿子,所以便收藏了起来,结果时间一长,他便把这银票的事给忘了,直至今日之祸!”许言解释道。

    楚棣闻言点了点头,双手伏在窗台之上,手指不停地敲打着。

    “那你的意思是?”楚棣沉思了一会,抬手捋了捋自己的浓髯,眯着着眼望向许言。

    “不知陛下能不能法外开恩?”许言小意地望了楚棣一眼,生怕楚棣会就此震怒。

    谁知楚棣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笑道:“你还是太年轻了,此事朕却是看出点n道来了!”

    许言闻言一楞,微微有些羞愧地望着楚棣。

    “如果朕猜得没错这郭旻只是个幌子,却是有人想要对杨晖动手了!”楚棣冷笑了几声,皱眉道,“朕只是没琢磨透这杨晖倒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他是谁?许言大惊之下,在心中接连自问,很显然楚棣已经知道此人是谁,可许言却不敢出言相问。

    “好了,你先回府吧,此事朕已有主张,明日早朝时,你看朕的眼sè行事,该替朕顶着的时候,你可不能tui软!”楚棣笑着叮嘱道。

    许言苦笑着点了点头,跪拜之后,便退出了御书房。

    许言一出皇宫,便直取疏密院,赶到院内后和留守的戴立嘱咐了几句,让他先把杨晖压在疏密院,无须急着jiāo付刑部,等明日朝议后,再行决定。

    出了疏密院,他又赶到了孟佟府上,却得知孟佟已回龙骧大营,许言这才转回许府中。

    回到府中,许腾已经在客厅中等他,顾不得吃饭,许言便又和许腾把今日之事和他细说了一遍,父子俩仔细合计了一番,这才各自离去。许言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回到自己的暖阁。

    虚洛嫦自然等在他房内,一日未见,两人自是好好温存了一番,说了好一阵的话,虚洛嫦知道许言明日要早朝,便催促着他早些休息,待伺候许言睡下后,她自己便转回了竹屋。

    翌日,朝阳初升,火红的旭日像一盏圆形的宫灯冉冉升到半空之中,悬浮在庄严肃穆的广安殿之上,渐渐地便形成滚圆的火轮,高高升起,喷shè出万道金幅,给皇城内的一切事物都罩上一层灿烂的霞辉。

    许言内心颇有些ji动地随着人流缓缓地走进了广安殿之内,走向他今日舌战的战场。他终于看见了孟佟,却不能出声去唤他,只能默默地注视着孟佟微微有些寥落的背影。

    群臣在殿内站定,随着一声高唱,百官跪迎而倒,楚棣嘴含笑意地从屏风后走上了宝座台,朝群臣微微虚扶一把,朗声道:“诸位爱卿平身吧!”

    群臣拜谢而起,然后便开始了今日的议程,先是几名户部的官员汇报了二季税银收缴的情况,太府寺的两位少卿又汇报了各地赈灾拨粮的情况,繁杂地报了一大堆数字。

    楚棣亦耐心地听着,殿中的百官谁也没有表lu出一丝不耐烦的神sè,都在为最后那件议事养jing蓄锐着。

    待太府寺的两位少卿回报完毕,便没人再出列奏报,一时间群臣的心猛然都揪了起来,今日的正菜终于要开始了。

    半晌楚棣才缓缓地抬起手,拍了拍龙椅边上的扶手,凝眉扫视着下面的百官,最后落在一身白衣的许言身上,朝他隐秘地使了个眼sè。

    许言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出列朗声道:“启奏陛下,大理寺卿杨晖主使大理寺少卿郭旻收取贿赂、串通证人、篡改证词一案,臣已经审理完毕,杨晖业已认罪,是否即刻转付刑部量刑定罪,请陛下裁定!”

    许言这说的都是废话,办事的流程在那,何许再请示楚棣,但群臣都知道这事情总要有个人开头,也没人有异议,纷纷抬眼望向楚棣。

    楚棣板着脸点了点头,问群臣道:“诸位卿家,对此事可有何看法?”

    楚棣和许言一唱一合,这台子便给搭了起来,想要往台上唱上一出的官员,便自然会迫不及待地蹦达上来。

    果然,刑部尚书齐刚出列陈言道:“陛下,杨大人自先帝朝致仕以来,为官清廉,公正严明,从无以权谋si之举,臣以为此事颇为可疑,可着疏密院再另行举证调查!”这齐刚心中也有把算盘,难得逮住傅齐轩的人,却又抖出一个主使杨晖,原本可以定为死罪的郭旻,一下子罪责便轻了许多,虽说也贪了一万两,可这是被动受贿,这死罪便怎么也划不上了。他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忙出言为杨晖辩解道。

    齐刚话刚说话,吏部左shi郎程秉便出言讥讽道:“齐大人所言差矣,之前许大人业已明言,杨晖认罪伏法,有何疑问,再行调查亦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双方一上来便主将齐出,几乎没有下面小角sè的什么事。

    “陛下,臣附议齐大人所言,此案须重新再审!”苗谦见齐刚仗义出言,他怎能落下,忙出言附议,接着薄加禄和o柯等人纷纷出列陈情,要求重审杨晖一案,虽然他们都知道重审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楚棣见一下子这么多人为杨晖求情,没有任何恼sè地摆了摆手,问许言道:“许爱卿,众多大臣对此案都颇为疑虑,你在审理此案的时候,可有发觉什么疑点?”

    楚棣此言刚出,站在百官首位的丞相傅齐轩嘴角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意,他也不着急,双目微合静静地听着,他有些期待许言的回答,自己送这么一份大礼给许言,他舍得推掉吗?。

    许言见楚棣发问,忙回道:“回陛下,此案并无什么疑点,若说真要疑点,臣以为这郭旻的举供之词是否详尽,还有待细查!”

    傅齐轩闻言暗自冷冷一笑,对许言此言颇有嘲讽,得了便宜就安心地待着,却还要说上几句故作玄虚的话,有什么意思么?到最后还不是会乖乖收下自己送上的大礼。

    “哦……爱卿试言之!”楚棣浓眉微蹙,这个疑点却是许言未曾向他提及,便问道。

    “如郭旻供词所言,既然他是受杨晖所主使,那么多半是黄州府一案的恶首岑颜先行找到杨晖贿赂行事,可岑颜的供词里只有郭旻未见杨晖,臣以为这是其中的疑点所在!”许言如实道。

    楚棣闻言点了点头,赞赏地望了许言一眼,复又望向齐刚道:“齐爱卿亲自审理岑颜一案,你觉得这岑颜当初可有隐瞒?”

    齐刚心中暗喜回道:“回陛下,岑颜招供之时,臣屡次拷问,只得郭旻一人!”

    此时的傅齐轩眼看形势有些不妙,这许言还较真了,让他有些恼怒,便微微向户部右shi郎陈辅打了个手势。

    那陈辅未曾多想便出言道:“启奏陛下,臣以为这亦是许大人和齐大人的臆测,却并不能直接证明杨晖未曾指使郭旻行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臣以为应即刻将杨晖转付刑部定罪,至于郭旻,臣以为他受迫在先,举供之后,可从宽发落!”

    陈辅顺势一带,便把对郭旻的处罚意见也牵扯了出来,此言一出,貌似有些牵强,却紧紧抓住最为关键而许言一直有意回避的证据,驳斥许言与齐刚的臆测,殊为高明。

    楚棣闻言,不置可否地站起身来扫视着群臣,说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臣附议陈大人所言……!”

    “臣亦附议……!”

    一时间朝堂傅齐轩的党羽纷纷附和而起,大有让楚棣直接下旨处斩杨晖的意思。

    苗谦、薄加禄等人虽然有心,可却已无力,这手中没有证据,再如何鼓噪不但徒劳,却反而会惹得楚棣更为恼怒,故都一脸悲sè地默不作声。

    而之前出言的齐刚,此时也把握不住楚棣的心思,生怕自己执意劝谏惹怒了楚棣,如此便也心有不甘地沉默下来。

    大势一定,杨晖一但转付到刑部,便只有死路一条。傅齐轩的心此刻才算是定了下来,嘴角lu出自得的微笑,这杨晖一死,后面的余笔才能顺利添上。

    许腾和方之煌默默站在前面,一言不发,此事他们也颇感无奈。

    看着楚棣有些焦躁地在宝座台上走来走去,许言知道自己该顶了,否则大势所趋,楚棣要抗不住了。

    “陛下……!”许言一咬牙故作惶恐之sè悲号道,“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许言此言一出,殿内群臣惊骇地望向许言,不知道许言这唱的是哪一出。

    傅齐轩闻言感觉自己心脏无端地漏跳了一拍,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哦……?”楚棣忍住心中的笑意,却一脸肃sè的问道,“爱卿如此,是为何事啊?”

    “陛下之前问臣审理杨晖一案时可有什么疑点,臣之前疏忽了极为重要的一点,请陛下责罚!”许言瑟瑟发抖地伏在地上回道。

    “你且说说,这遗漏的一点,又是如何?”楚棣板着脸沉声道,谁都看得出他此刻的怒意,却只有许言知道,楚棣心中的喜意。

    许言闷头回道:“昨日臣到杨晖府上,杨晖的幼子曾和臣言及,那一万两银子是为郭旻借予他的,臣只当是他胡luàn编造、为父开脱,未曾采信。陛下之前问起此案的疑点,臣仔细思量,此亦算一个疑点……!”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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