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听阎锡山所说的两大变数,朱绶光、梁化之也觉得有些道理,但仔细一捉摸,却发现其中的不妥之处。 更新最快不过,没等两人开口,阎锡山似乎也觉察到其中的问题,怅然叹道:“要想国内各方势力团结抗衡民众党,太过艰难,现在也只能看日本人会坚持多久了……”

    “阎公,关东军若是能把民众党武装拖住,那固然是好,可以民众党现在的实力,赵振中完全能在派重兵进军东北的同时,分兵来解决我们!”朱绶光苦笑着提醒道,“就怕我们等不到变数出现,就不得不决定今后的立场啊!”

    “您老是不是有些多虑了?”梁化之心中一惊,随即又不敢置信地问道,“现在国内日军尚未消灭,他赵振中真敢挑起内战?把矛头对准我们?”

    “乍看起来,似乎民众党不会在外敌未灭的时候打内战,可前面我们说过,国府自成立以来多有为人诟病之处,而民众党又控制了国内大半省份和人口,加上多年来救助灾民、难民所赢得的民心,民众党完全能靠着民意这面大旗,把矛头对准重庆当局及其麾下各地方政府。吊民伐罪可不只是书上说说,而是有着现实基础的!别忘了,当年北伐可也是用的这个名义!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抚今追昔,朱绶光大为感慨,又道,“现在民众党忙着稳定新占区域,一时还顾不得我们,但留给我们选择的时间却是不多了。”

    “兰荪所虑,也正是我心中所忧。真正留给我们的时间,也就是从现在到明年开春,再往后可就不好说了……”阎锡山长叹了一声,又皱眉说道,“何去何从,也该及早定下了。”

    “抗战至今。我们在晋西南坚持了五年多。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国府除了给我们发了一些擦屁股都嫌硬的纸票子之外,实际物资援助几乎没有。若不是民众党每年提供的物资,我们就是退守晋西南也早被小鬼子打进来了。根本就熬不到现在。”朱绶光与阎锡山是老同学,又共事多年,自是清楚眼前这位“不倒翁”打得什么算盘,也知道有些话阎锡山不好启齿,便建议道,“就眼下形势来说,国府已无力同民众党抗衡。阎公还需早下决心才是!”

    “现在就改弦更张,那怎么和下面交代?”梁化之皱起了眉头。

    “正是为了数十万晋绥军将士和晋省父老,阎公才要早下决定!”朱绶光解释道,“一来,周边形势已容不得我们另作选择;二来,这决定的早晚也关系到阎公和晋绥将士今后在民众党那边的地位问题。现在国内局势渐趋明朗,有关各方还心有疑虑,这个时候做出选择其影响格外重大。若是等民众党收复了东三省乃至远东再做决定。那阎公和晋绥将士可就与其他投靠民众党的别无二致了,今后在那边的地位也难有提高!要是煜如在的话,肯定也会建议阎公早做选择。”

    “如何选择更有利。确实比较明显,但这决心可不好下,选择合适的方式让各方接受更是不易!”阎锡山皱着眉头思虑再三,决定道,“兰荪,以二战区司令部的名义致电重庆,就说我部已陷入民众党四面包围之中,为确保晋西南这一国府在华北仅有的桥头堡不失,向蒋某人求援!同时,电催煜如尽快返回临汾。以赞助方略!”…,

    “不是要选众党吗?怎么又向重庆求援?”梁化之一时不解,满脑袋问号。

    阎锡山横了梁化之一眼,趁机教训这个寄托了其希望的后辈道:“不要听一些人吹捧几句就忘乎所以,真以为自己成了山西的青年领袖了!凡事要多想想其中的道理!看看赵振中、周明远那些人,年纪还没你大,却能白手起家。创下眼前这偌大局面,要多跟他们学学!”

    “司令官教训的是!”梁化之苦笑道,“赵振中和周明远,那都是数百年难见的英才,我可无法同他们比肩,若是能学到其中一、二那就足感欣慰了!”

    阎锡山顿了顿手中的拐棍,有些恼火地说道:“没出息!”

    “化之已可独当一面,阎公不必责之太苛。赵、周等人那是异数,别说国内,就是放眼寰球,也算是有数人物。说起来,我这老朽也是拍马都追赶不及啊!”朱绶光打完了圆场,又对梁化之解释道,“阎公向重庆求援是为了其后的行动做铺垫。以重庆方面现在的能力,是绝对不会派兵援助我部的,也不会增调物资到晋西南。如此一来,在我部危急之时,国府却弃之不顾,那阎公随后做出的选择就有足够理由了。”

    国府治下一、五、八三个战区数十万大军和日军鏖战两个多月,结果却是损兵折将,豫西、鄂西北、关中等地接连失守。而民众党武装百多万大军自出击一来,在短短五天左右的时间内,不但摧枯拉朽般横扫豫陕两地日军,更一举攻占平津、收复华北,并且还全歼了关东军南下兵团十多万精锐!

    两厢对比,老蒋麾下部队根本就不是人民军、护卫军的对手!可以肯定,只要老蒋没得失心疯,他就绝不会选在民众党收复失地、威望大涨的时候,率先向民众党武装开战!

    至于调集物资增援阎锡山,且不说老蒋能否舀出物资来,光是晋西南已陷入民众党武装的四面包围这一项,就注定了此举不可行!

    “原来如此!”梁化之心下恍然,却又问道,“其后是否就是接受民众党的领导?”

    “其后的事,那就要看阎公如何决定了。”朱绶光淡然笑道。

    “蒋某人无力增援我部,这是肯定的。但在这之后,我们却也不能急赶着投靠民众党。赵振中不是以救助民众出名,现在又以民意为旗么?我们不妨也学着点。”阎锡山眯着两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只要蒋某人复电后,我们就向外发出和平通电,表明我部‘保境安民,不打内战’的立场。先试探下民众党方面的反应。然后再根据其反应,派出人员同民众党进行正式接触。而且,我们还有另外一个同民众党联合的理由,那就是协同消灭原在晋东南横行。现在躲入太行山中的日军独立混成第3、第4两个旅团。这样一步步行来,最后也就是水到渠成!”

    “阎公此策确实可行!就是真要投靠民众党,也要为麾下将士和晋省乡绅多考虑一些才是。”朱绶光点头赞同道,“总不能听任民众党在晋省一味排斥异己!”

    对新占区域,民众党总是派出所培养的军、政人才,重建县、乡、村等地方政权。并以农村为根基,结合该党在新占区域培养基层工作人员。由下到上地来实现对当地的控制。加上土地分配和两年免税的政策,以及兴修水利、道路交通等善政,民众党所建立的地方政权几乎再无他方势力插足的余地。…,

    西北各省是如此,山东及周边区域也是如此,可以预见,此战过后,豫、陕、冀、察、热等地必然还会如此!也正是这种稳固、有效的政权结构,才使得民众党在控制区内政令、军令畅通无阻。

    只不过。这种政权结构也只有利于民众党,其他各方即便投靠了民众党,若是不能在人事或制度方面打破既定的政权结构。其结果必然是被民众党所消化掉。

    就阎锡山本意来说,他更希望与民众党实现“联合”而不是投靠。毕竟,合伙人总比单纯的经理人要好得多不是?只不过,晋绥军现在退守晋西南,地盘、兵力都明显不足以支持阎锡山完成这一奢望,他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舀捏好时机,以期把投靠民众党所能带来的利益最大化。

    也就是说,阎锡山等人准备投靠民众党的举动,并非是赞同该党的主张。而只是迫于现实所做出的无奈选择。在这种情况下,但凡有一丝可能,阎锡山也要最大限度的维护自身利益,免得融入该党后,就此寂然无闻。

    阎锡山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但民众党方面却不会同意其过分要求。就在阎锡山向老蒋发出求援电报后不久。周明远舀着破译的电报向赵振中通报后,又疑惑道:“阎锡山一向精明,眼下的形势他也清楚,怎么现在却向老蒋求援呢?按道理说,他应该不会死忠于老蒋啊?”

    “在我军进占关中并打通陇海线后,晋西南同重庆方面的联系就已被切断。而在我军沿平汉线北上并打通平绥线后,晋西南乃至整个山西都已陷入我军重兵包围之中。这个结果阎锡山清楚,老蒋也清楚。在明知不可能从老蒋那里得到任何援助的情况下,阎锡山却发出了这样一封电报,这可就耐人寻味了!”赵振中饶有兴味地笑道,“虽然不清楚阎锡山随后准备怎么做,但估计是遭到老蒋婉拒后,以此为名,给晋绥军其后的行为做铺垫。不管这老狐狸想玩什么花招,这山西终归是要为我军所掌握,我们拭目以待就是。”

    “老赵,随着我军的胜利,估计以后这种情况还会出现,我们是不是就此拟定个规范出来?”周明远建议道,“这样一来,各部今后遇到类似问题,处理起来也更有把握。”

    “既然要接受我党领导,那就按照我党、我军和地方政府现行规定来执行就是,不必特意去拟什么规范。接受他方投诚虽能减少统一国内的阻碍,但却不能因此给投诚方以凌驾于我党、我军现行规定之上的待遇。”赵振中稍一思量,便断然说道,“凡是投诚部队中达到我军要求的,经过甄别和训练后,可吸纳入部队,其他不符合标准的人员一律遣散,交给地方以补充劳力;凡是投诚的政府人员,同样要按我党的政策进行甄别和训练,符合标准的,可根据实际情况予以录用;凡是投诚人员中所夹杂的罪孽深重、民愤极大的人,同样要按照规定予以严惩!同时,土地分配和免税政策也要坚决贯彻下去!这几项绝不能作为投诚与否的交换条件!”

    听着赵振中接连几个“凡是”,周明远咋舌叹道:“老赵,这么一来,好是好,但恐怕以后向我们投诚的可就不多了!”

    “不多就不多!现在严格些,把这些敌对或干扰因素解决在外部,总好过他们混入我党、我军制造麻烦。”赵振中不以为然地说道。“若是对投诚人员许以优厚条件,那对我党、我军奋斗多年的兄弟们更是不公。厚降者而薄将士,是取乱之道!…,

    至于今后投诚者不多,这个问题不大。随着我军在国内的进展。若有关势力不及早投诚我方,等其战败后,连现在的条件都不可得。我估计,到最后也就老蒋和他们那帮死忠会负隅顽抗罢了,其他象阎锡山、李宗仁、白崇禧之流,可不见得会给老蒋陪葬。”

    “我明白了!”周明远恍然说道,“这也就是说。我们虽不希望多杀伐,但投诚的也要按我党我军的规矩来!”

    “就是这个道理!我们不能为了一时的便利,就姑息养奸。我党、我军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加入的,更不能为了接受几方投诚而变成藏污纳垢之所!我们也绝不能象历史上的国、共那样,连汉奸都收留!”赵振中点了点头,肃容说道,“历史上的江山变色,不过是因为那个党内部的早期亲外势力没有清除干净。余孽在得势后趁机乱来所致。因为这个教训,我们在以往一直强调党内、军内的团结,并对此作了种种严格要求。既然投诚者想加入我党、我军。那就更要按我们的规定来严格要求,避免外来恶习扩散!”

    赵、周两人关于接纳外来投诚者的谈话,在经民众党其他几位常务执委通过后,又经赵振中进一步修正,作为中央文件下发到各省、集团军以上单位,作为民众党武装今后的准则。就在民众党方面提前打好预防针的情况下,老蒋电复阎锡山,声称“西安会战失利,日寇凶悍,民匪更甚。中央暂无余力出兵襄助百川兄。念及眼下困局,中正夙夜难寐,更因无力助兄而扼腕。惟盼百川兄坚定立场,以晋西南为基,再坚持数年……一旦盟国获胜,日本投降。则国内战局势必改观。届时,弟必以中央名义,请盟军协助廓清国内狡顽,而兄之困局自然可解。弟亦将与兄携手共事,重建党、国……”

    “空口白牙,惠而不费,哪有这样的好事?!”老蒋自觉复电情真意切,应该能让阎锡山再顶上一阵,但阎锡山看完电报后,却将其扔到一边,并不屑地说道,“蒋某人给老汉我画了好大的一张饼啊!都这个时候了,不见一兵一卒、一弹一饷,却还要我‘坚持数年’!若是民众党现在一翻脸,彻底断了今后每年的物资补充,恐怕阎某人明年这个时候就要喝西北风了!别忘了,今年入冬之后,西北提供的物资可只有往年半数!”

    “这中央还真看得起我们!”朱绶光苦笑道,“要是前些年一战区、八战区的部队不到这边打秋风,西北每年提供的物资积攒下来,确实够我们再撑一阵。可现在,我们却在期待着西北物资的同时,还要准备再顶几年!这说起来都不够丢人的!”

    “兰荪,再给重庆去电,说明我部困难。”阎锡山沉着脸说道,“既要马儿快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哪有这般好事?!若蒋某人再回电婉拒,他不仁,那也就别怪我们不义了!”

    重庆方面是肯定不会出兵的,更无法越过民众党武装控制区向阎锡山提供物资,未能洞悉阎锡山此番真实用意的老蒋,其复电的内容也完全能够预见。而这番电报往来不过是阎锡山为了给晋绥军其后的行为多披上一层“迫不得已”的外衣,以表明其“仁至义尽”罢了。

    “兰荪,以战区司令部和山西省政府的名义,对外发布和平通电,表明我方立场。”在收到老蒋第二封“言辞恳切”的复电后,阎锡山沉声说道,“同时,将此前与重庆方面的两次通电内容,以及抗战以来,重庆对二战区的物资援助情况、二战区向兄弟部队所提供的军需补充情况向外界披露。也好让公众知道,不是阎某人要背叛中央,实在是中央已将晋省视为弃子!为了保境安民,阎某人只能出此下策!”…,

    “阎公,煜如可还在重庆呢!”朱绶光记下阎锡山所说后,又提醒道,“现在就对外发布通电,是不是早了点?重庆那边若是对煜如采取非常措施,那可就害了他了!”

    “那就先等几天。”阎锡山可不想因为对外通电而害了自己的心腹,便点头说道,“煜如已经从重庆出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临汾。等他回来,正好让他去和民众党方面交涉。”

    贾景德返回晋西南的速度比阎锡山预料的还要快,就在11月17日,也就是阎锡山向老蒋发出第一封求援电报之后第四天,风尘仆仆的贾景德出现在了临汾。不过,贾景德能如此快的出现在阎锡山面前,并非是其感应到阎锡山即将采取什么行动,而是应老蒋的要求所致。

    在与阎锡山电报往来之后,老蒋深恐阎锡山做出什么另类举动,便将身在重庆的贾景德招来面授机宜,并托其携带亲笔信给阎锡山,以进一步坚定阎锡山的信念。只不过,老蒋万没想到,贾景德重返临汾,不仅没有稳定下阎锡山,反而促使其加快了脱离重庆当局的行动!

    就在11月18日上午,阎锡山对外发布了“和平通电”,表明其“不打内战、保境安民”的立场。消息传来,老蒋渀似当头挨了一闷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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