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灯光,在广阔的沙漠地带就像是堕落下凡尘的星辰那样醒目。在这气温陡降的寒夜之中,没有比可以坐在一个温暖的房间里,喝一些美酒,吃一些小菜更舒适的生活了。

    师志冬这一向奔波在外,美酒与小菜使他脱下了黑色的冈都拉袍子,露出里面穿的衣服。他仰着看着天花板的吊灯,靠在车边的,带着个烟囱的铜炭炉。

    因为带有烟囱,车里没有一点烟气。青花瓷盘子里,乘着一些新鲜的食物。车外,骑兵们也聚成一堆堆的,围绕着篝火,享受着款待。偶尔师诗扭头去看师志冬带来的几个骑兵,他们与见惯了的马穆鲁克骑兵的模样完全不同。

    甚至他们高声大气的说话时,也听得出来他们阿拉伯话并不纯熟。师诗心中一动,猜测着的同时,频频为兄弟的盘子里添菜肴。

    “志冬,吃菜!这么久没有音讯,你和建安去了哪里呢?”

    倒是师志冬看着姐姐,再看看车内的陈设和诸般没有扭过的东西感觉到好奇。坐在他对面的师诗并没有吃菜,反而弄来一瓶费莱凯岛出的果汁。透明鲜亮的玻璃瓶里,装着红色的石榴汁。虽然她很不喜欢费莱凯岛的人,但得要承认,这些家伙为了挣钱,那办法想得是真绝。

    听到师诗追问自己的行踪,师志冬停顿了一下,却转而言其他。

    “姐,你也吃啊,别光我一样人吃!”

    师诗眼睛看着兄弟,虽然脸黑瘦了些,但身形却又要强壮许多。虽然兄弟回来她心中欣喜,可她感觉得到,师志冬似乎有什么欲言有止的事情。

    “志冬,现在我们姐弟是这世间唯一的亲人,试问这天底下可还有比我们更亲的人么?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不妨告诉我!”

    师志冬看着师诗,把面前杯中红酒倒进嘴里,一口下去他又斟酌了一下,才咂了咂嘴告诉师诗自己的真正来历。

    “唉,这话说起来就长了!那天夜里,我和建安以为岛之事已经不可为了,因此我们率着手下的五百马穆鲁克骑兵,劫了些瑞玉庄的船,又劫了些码头仓库里的细软登船,之后……”

    慢慢的,师志冬开始把他与潘建安的行踪,一点点的告诉了师诗。

    “我们该西北走,这样的话他们不会想到!”

    师志冬把船行进的方向告诉潘建安,刚刚听说家人已经遇难的潘建安这时瞪着两只眼睛发呆,对于何去何从根本没有任何意思。

    师志冬叹了口气,不再打扰他。他懂得潘建安此刻的伤心,只好自己面对着茫茫大海,筹划着他们和手下的未来。

    船向西北,恰好避过瑞玉庄派出追求的船舶。随后在波斯湾尽头的海萨尔登陆,并在那儿处理了船只以及带来的细软,随后全军轻乔装打扮,直奔正北。到达花刺子模的赖伊城今德黑兰附近,在那儿接触到了蒙古商队。随后与北归的蒙古商队一起渡过里海,到达了建立在钦察草原的钦察汗国。

    所谓的钦察汗国,就是被欧洲人称为金帐汗国的蒙古国家。它是由成吉思汗长子术赤的次子拔都,结束西征建立的,东起也儿的石河额尔齐斯河,西到斡罗思,南起巴尔喀什湖、里海、黑海,北到北极圈附近的辽阔广大的钦察汗国。都萨莱城伏尔加河入里海处。

    师志冬说到这儿,看到师诗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他有些担心的看着姐姐,毕竟他们都是宋人,心里害怕师诗不能放下宋人的身份。

    “大姐,正所谓……”

    可还没等他说下去,师诗已经却淌流下泪水。师志冬稍稍带着些尴尬,停下了他的话头。手中的酒杯也不再送到路边,只是看着师诗。那神情就像是一个在等待判决的囚犯一样。

    师诗不做声的用手帕擦去泪水,接着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师志冬,眼睛里流露出不舍的模样。而她的话,随即就使师志冬放下心来。

    “姐不是怪你投靠了金帐治国,身处乱世背靠大树好遮荫。只是将来你我姐弟二人相隔千里之遥,我只担心就此一见,以后却再也见不到你了!”

    师诗的话终于使师志冬放下心来,看着姐姐不住抹泪的模样,他却高兴的笑起来。

    “大姐,你有所不知。此次我来到这里,却是不打算再走了,只是缺个落脚的地方……”

    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师诗,似乎是想要她收留一样。师诗疑惑的看着他,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怎么,敢是在金账汗国不得意,所以……”

    师志冬摇摇头,悄悄靠近她,用低得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师诗。

    “我奉拔都大汗之命来到这里,以来探听虚实。将来赛因汗必灭弱宋,而赵家的皇子皇孙,却是一个都不能放过。须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呢!所以赛因汗要我来看这边看着他,将来大军到时……”

    师志冬说完的时候,师诗却已经看到了其他事情的结果。听听她下面的话就会了解,这实在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这么说,将来有一日,赛因汗的大军也会来这里么?”

    师志冬怔了一下,他不明白姐姐一个女人家,为何对这件事特别关心。只要自己在,将来大军到时自然少不了姐姐的好处。可看她的模样,似乎还有更多的话要说。

    “是的,据我所知,也许两年之内又或者要不了两年。赛因汗大军却会西征。只是此刻却因为朝内大事待定,不得不暂缓西征之举。”

    事实是此刻蒙古人内部,同样出现了争权夺利的问题。这时的蒙古诸王共主——贵由大汗与他的堂兄弟拔都不和。当拔都派出搠里蛮军管制新征服的花刺子模各部时,贵由汗于公元1247年秋,任命野里知带为征西军统帅,率兵西进,统辖波斯地区,借机便与拔都相抗衡。

    124年,贵由决定以养病的名义,亲率大军离开和林而西进以教训拔都,但是由于元宪宗孛儿只斤·蒙哥大汗与元世祖孛儿只斤·忽必烈的亲生母亲也就是贵由的叔父孛儿只斤·拖雷的遗孀提前通报给拔都,因此拔都派兵陈列边境随时迎战。

    124年农历3月但贵由汗的部队距离拔都的部队只有一周时间,贵由大汗突然暴病身亡。历史对于贵由大汗的死因有很多种传闻,其中最大的嫌疑就是贵由汗是被拔都派人刺杀或者是被毒死。另外一种说法是贵由汗长期体弱多病,却常年沉迷酒色最终导致突然暴死的下场,但是这种说法缺乏证据。

    虽然一段历史读起来如此的简单,但内中牵扯的细微事务,却是多到不可计数。有的时候历史的前进方向,却往往是因为这些看似细小的事物,而发生改变。往往这种改变,却足以决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命运与前途。

    师诗听到师志冬说起蒙古方面的汗位之争,默默的沉默不语。脸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师志冬小心的看着师诗,想要听听她的意见。

    但师诗且不说她的想法,只反问师志冬,他在拔都面前的处境如何。

    “你在赛因汗面前是否受到常识,又或者说你此来是受谁人差遣?”

    师志冬虽然不了解师诗的意思,但他知道大姐素来心思深沉。能够如此问,定然是心中已经有了什么长远的打算。回答之前,师志冬先看看了外面的状况,然后才又悄悄告诉师诗,他在金帐法国的遭遇。

    “大姐,赛因汗对我尚可,只是我却遇到了另外一个人。不知道我到底该如何自处!现在我就把那里的情况讲给你听听,大姐正好帮忙拿个主意!”

    到达了金帐汗国之后,作为率军来归的人,他们受到了拔都的接见。接见时拔都坐在金色的大帐之中的椅子,大概这这也是钦察汗国被称为金账汗国的原因。

    穿着马穆鲁克盔甲的潘建安与师志冬跪在阶前,两个人的心都在突突的跳个不停,不知道为何赛因汗会接见他们。

    “两位来自远方的朋,不必这么多礼。既然已经归于钦察汗国,就是我最勇武的兄弟!”

    拔都是蒙古历史最杰出的军事家之一,从师志冬与潘建安龙行虎步的进到帐中时,就看得出来,两人都是那种勇猛的军官。尤其他最感兴趣的是,他手中现在有了五百只闻名却不曾见面的马穆鲁克骑兵。

    关于他们的传说,通过波斯人早已经传到了拔都的耳朵里。作为一个战功无数的将领,拔都更喜欢勇猛的将士。尤其此刻西征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能够在西征之前了解对方最勇猛的重骑兵,对于未来的西征,绝对有着最大的好处。

    同他一样,帐中一个圆脸的大将坐在一旁。看着师志冬与潘建安时,同样微微点头。那是他是谁呢,为何在赛因汗面前,可以大大方方的坐在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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