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阴魂不散

    寒风阵阵,早已落光了叶子的树枝不断地随之摇摆,呜呜作响,仿佛葬在此处的英魂心有不甘。

    “老马,我帮你杀了她,希望你不要怪我……”

    位于旮旯里地墓碑不辨一辞,只是静静地杵在泥土里,仿佛坟中人无声地沉默。

    柳红樱重重地叹了口气,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下几口酒去,然后将手中葫芦里的酒水尽数倾在马啸风那矮xiao的墓碑前。

    “等着吧,等我帮你除掉潘庆,再为你重新选一处好所在,树一座新坟……”

    柳红樱站起身来,深深地望了望墓碑上的那几个大字,仿佛要将它们永远地印在自己脑中,然后倏然转身走出林去。

    唐奎与穆铁两人连忙跟上前来,穆铁开口问道:“柳爷,咱们现在……”

    “杀潘庆,为老马报仇”柳红樱头也不回道。

    穆铁大惊道:“柳爷,现在可是有三千多兄弟跟着潘庆那畜牲呢咱们就这么去的话,跟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柳红樱转头道:“你怕死?”

    穆铁眼中射出无畏地目光,摇头道:“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寨主给的,就算还给寨主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我担心柳爷您和唐兄弟的安危……”

    柳红樱点了点头,转脸看向唐奎道:“怕吗?”

    唐奎平静道:“怕,只不过,若是谁害了我的兄弟,我一定也会不顾xing命去为他报仇。”

    柳红樱伸出手去拍了拍唐奎的肩膀,冷冷地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温暖,点头道:“那就走吧。”

    穆铁连忙道:“柳爷,与其硬拼,不若智取。”

    柳红樱停住脚步道:“你有什么妙计?”

    ……

    哗啦啦~大雨连半点停歇的意思都没有,整个天地间泛起无尽的水光,将杀戮与鲜血渐渐淹没。

    当戴朝宗骑着马儿,拖着满是伤痕的身躯赶到两人事先约定好的xiao丘时,项洵正靠在一株松树下调息,他的旁边放着一卷被雨水淋透了的棉被。

    马儿收步停下,戴朝宗想翻身下马,却是直接摔下马背,落入泥水里,骇得项洵连忙冲将过来,察看他的伤势。

    “咳,不要紧,只不过是脱力了……”戴朝宗轻轻地咳了两下,摇头呼出一口气来道。

    戴朝宗在项洵的搀扶下,走到松树旁边,背靠松树坐下,喘息着笑道:“此番我大约杀了七八十个贼子,你呢?”

    项洵一屁股坐倒下来,摇头笑道:“我差了些,只杀了五十多个。”

    戴朝宗闭目休息了一阵,才又开口笑道:“我是借着布置好的机关才杀了那么多,你xiao子真厉害。”

    项洵摇头笑了笑,起身走到那棉被的旁边,将捆住棉被绳子解开,棉被一松,顿时1u出一大团féirou来。

    戴朝宗大笑道:“没想到这四当家竟然是这么一大团féirou。”

    项洵拿手试了试孟安山的鼻息,然后又伸手掰开他的大嘴瞧了瞧,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怎么了?”戴朝宗见项洵的脸色不善,连忙问道。

    项洵眼中透出深深地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没有将他看仔细,瞧他这样子,应该是早就醒了过来,咬破了齿下的毒囊,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戴朝宗骂道:“他娘的,没想到这胖子竟然如此绝决……算了,别自责了,这事又不能怪你。”

    项洵摇头皱眉道:“我先前去捉他的时候,曾经专门试探过,所以我可以肯定彭戈有什么大计划,这家伙一定是知道的,可惜……”

    戴朝宗摇头道:“事已至此,咱们立即返回镇子,看看牧场的援兵到了没有……”

    ……

    xiao谷中的贼子们因为没有了孟安山的指挥,马匹又全部瘫软无力,所以暂时不足为虑。

    戴朝宗与项洵两人不再犹豫,立即飞马驰回xiao镇,然而当两人离云晋客栈还有四五丈远时,便见一人从客栈当中飞跌出来,口中洒出一团触目惊心的鲜血。

    “二哥?”项洵定眼一瞧,原来那人竟然是李靖,还未等他的话音落下,一柄短剑从客栈当中闪电般刺出,穿破雨帘,朝李靖的xiong口刺去

    “叮”的一声,李靖勉力抬起手中的寒铁枪,将这必杀的一剑挡开,本身却也被剑上的力量猛得一震,再度跌开一丈余。

    项洵打眼粗粗一辨,立时便认出使短剑的的女子乃是那名身手高强的女刺客。

    “hun蛋给我纳命来”项洵看得眼眸yu裂,双脚使力,整个人顿时从马背上飞身而起,钢刀高举过顶,如一尊杀神般,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往女刺客猛斩下来

    “咻”戴朝宗亦是二话不说,引弦便往女刺客射去,竟是赶在项洵之前,射中了女刺客的短剑,使她刺杀李靖的行动功亏一篑。

    接二连三地刺杀,使得项洵心头火起,无穷地杀意有如实质般凝聚,手中钢刀循着一条玄奇地弧线,划开雨帘,风雷般斩至女刺客的头顶

    女刺客眉头一皱,不退反进,手中短剑斜斜地往上一挑,正中项洵的刀锋

    “铛”那女刺客手中的短剑不知是何物所制,一记斜挑之下,竟是将项洵手中已经卷了刃的钢刀斩成两段

    “噗~”项洵的钢刀虽断,但凌厉地刀气却是将女刺客震得喷出一口鲜血来。

    女刺客大骇之下,再顾不得刺杀李靖,往项洵和戴朝宗各掷出一枚毒烟弹,展开身形,往后飞退。

    不知那毒烟弹是何物所制,竟然丝毫不受大雨的影响,瞬时化成一团紫雾,笼罩了方圆三丈多的范围,待项洵与戴朝宗冲出紫雾时,却早不见了那女刺客的身影。

    其实项洵与戴朝宗经过连场ji战,整个人早已是强弩之末,此时根本无力再追,心中暗呼一声好险,连忙扶着李靖进了客栈。

    客栈当中更是一片狼藉,张晋、戴山等一干人均被女刺客刺伤,只不过并未伤在要害,但一时间也是无力再战。

    “这疯婆娘真是阴魂不散,倘若下次还敢前来,一定要让她有来无回”项洵搀着伤上加伤的李靖到椅子上坐下,愤怒道。

    李靖有些后怕的道:“幸好你们两个及时赶回来了,否则我怎么也逃不出她的掌心了。”

    戴山心有余悸的道:“你们这是在哪里招惹的女高手?我竟然连她一剑都挡不住?”

    项洵草草将这女刺客的情况说与众人听了,让人禁不住一阵头皮麻,被这样的一名刺客盯住,实在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张晋开口问道:“你们这趟出去有什么收获?”

    戴朝宗将他们的情况尽数说了,惹得众人一阵惊呼和赞叹。

    张晋叹惜道:“如果从那头féi猪的嘴里撬出些消息就好了,现在牧场那边的兄弟还未抵达,别是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戴朝宗凝眉道:“我觉得项xiao兄先前的分析十分有道理,这样,倘若明天早上牧场的人马还不到的话,我便先行赶回牧场,看看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

    第二天早上,天色放晴,但流云牧场的援兵却依旧未到,戴朝宗便毅然孤身一人返回牧场。

    到下午的时候,徒步而行的贼子们终于姗姗的抵达了镇子,在那名负责传话的贼子的指挥下,众贼人不顾疲累,立即开始进攻,然而在戴山的计策之下,登时便吃了大亏,最终在留下两百多具贼子的尸体之后,仅存的数十人魂飞魄散般逃之夭夭……

    ……

    贼匪被击溃的消息不胫而走,xiao镇又开始渐渐地恢复了往日地生机,然后这不但没有让身为分管执事的张晋感到高兴,反而令他心中有一种莫名地失落与悲哀,因为这些人,只是把这镇子当成一个换取财物的所在,心底里对xiao镇根本就没有归属感。

    其实这天底下,类似的情景太多太多,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值得他们为之留恋、为之付出的所在,实在是屈指可数,这或许是因为被迫的生存,或许,是因为心无所依……

    ……

    数天之后,牧场方面依然没有消息传来,张晋的烦恼仍旧在继续,李靖的伤势却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两人便在众人的委托下,策马往北面的流云牧场而去。

    向北连着奔了两日,终于在中午时分,抵达了一处xiao村子。

    两人身上带的干粮早已吃完,此时正是腹鸣如鼓,旋即准备走进村子寻些吃食,然而还未等两人走近村口,便听得村中传来一阵哭爹喊娘的声音。

    项洵与李靖对视一眼,悄悄地溜下马背,正准备走进村子察看,便见着十数名村民提着xiao包袱飞也似的往村外飞奔。

    两人想拦个村民问句话,却是根本没有人停下来,有个村民边跑边回头好心提醒他们道:“贼子进村了,快跑吧,别去送死。”

    两人无声无息地潜进村子,眼前的情况不禁令得他们眉头紧皱,只见百多号村民被一些头上绑着黑巾的贼子驱赶着站到村中一棵大树下,男子们垂头丧气的站在左侧,老人、女子和孩童则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地站在右侧。

    项洵压着声音愤怒道:“是彭戈的手下,哼,这些无恶不作的人渣”说着便准备冲出去杀光他们。

    李靖连忙伸手阻止道:“他们的人虽然不多,但有几个拿着刀子站在村民身旁,咱们贸然冲出去,只怕害了他们的xing命。咱们便索xing装成村民,你从那边过去,我从这边过去,走近他们身边便立即动手。”

    场中只有十数名贼子,这几人对于项洵和李靖来说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只是三两下的工夫,便在村民惊愕的目光中将贼子们统统放倒,只留了那带头的贼子一个活口。

    本来早已感到绝望的村民们登时大喜,只不过大多人向他们表示感谢之后,却是立即拖妻携子,带着些细软逃离了村子。

    项洵狠狠地踢了一脚被打晕过去的贼头,紧皱着眉头咬牙恨道:“竟然把百姓们bi得有家不敢回,这帮贼子真是罪无可恕”

    李靖点头叹息道:“世道崩坏,贼匪横行啊……”

    就在两人叹息不已之时,有一位老人家走过来邀请他们到家中坐坐,两人正饿得慌,连忙提了那被打晕过去的贼头跟上前去。

    项洵边喝着米粥,边开口问道:“老人家,我看村里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您为什么还不走?”

    那老人摇头道:“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连走路都成问题,还逃什么呢?再说,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唉……”

    两人边吃饭边跟老人闲聊,原来老人的老伴儿几年前就去世了,儿子、媳fu和才出生没多久的xiao孙子,也被几个流窜来的贼匪残忍地杀害了,现在只剩下他孤零零地一个人……

    两人吃饱之后,老人又将锅里才烙好的几张苞米饼子用干净的布包好,给两人带着在路上吃。

    两人接过饼子,连连道谢,项洵趁着老人家转身的空当,偷偷地留了一块银子在桌子底下,然后才跟李靖与老人家道别,提着那贼头行出门去。

    行到村中的大树底下,项洵叹息道:“杨广这个昏君,好好的一个江山,如今被他折腾成这副模样,想想都让人伤心……若不是他,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流离失所,怎么会有这么多害人的贼子?”

    说罢冷哼了一声,将这帮贼子的头头捏醒过来问道:“说彭戈派你们出来做什么?”

    那贼子惨嚎一声,骇得肝胆俱裂,连忙乞求道:“英雄饶命,英雄饶命,我们只是奉了上面的命令下来抢些粮食和财物,顺便拉些壮丁……”

    项洵一巴掌狠狠地chou在他脸上,指着不远处的几间正冒着火光的房屋怒喝道:“抢东西?还顺便拉壮丁?就算这样吧,需要放火吗?你们让多少百姓无家可归啊?畜牲”

    李靖冷冷问道:“彭戈他人呢?现在在做什么?”

    那贼子捧着被chou得生疼的脸颊道:“我们大当家跟‘牛魔’牛大昆兵合一处,正在进攻流云牧场……”

    虽然早已想到这个可能,但项洵与李靖仍是被震惊得无以复加,李靖皱眉道:“流云牧场实力雄厚,又有天险可峙,岂是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能够对付得了的?彭戈有什么阴谋诡计?”

    那贼子眼珠稍微转了转,然后又慌忙哭求道:“我也不知道啊,这个都是大当家的意思,反正我们大当家向来是算无遗策,兄弟们都相信得很,所以大当家让我们打,那就打。”

    项洵伸出手去扼住那贼子的脖子,眼中射出难以遏制的怒火道:“给我说个清楚明白,你若胆敢说出半个不字,我便一把捏断你的脖子”

    感觉到脖子上的大手箍得越来越紧,那贼子顿时骇得屁滚niao流,连忙表示自己有话要讲。

    “说”

    那贼子猛呼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又咳了两声道:“我们现在只是将他们牧场南边的出口围住,暂时还没有攻打,听说今天会有一批非常歹毒的火器运送过来,到时候……”

    “砰”的一掌将贼子打倒,项洵皱眉道:“二哥,咱们必须得立即赶过去,否则只怕不堪设想。”

    “走吧,看看怎么将这可怕的消息传递给牧场中的人……”

    ……

    两人一路往流云牧场方向疾驰,途中见到有落单的贼寇便当即出手诛杀,就这样大约奔出一个多时辰,在翻过一座xiao丘之后,终于隐约看到了数里之外围住了牧场出口的数千贼兵。

    流云牧场位于沔阳郡与安陆郡的jiao界处,方圆有八里许,四面环山,富水的一条支流从中横穿而过,使得其中土壤féi沃,水草丰茂,是难得的一处驯养战马的好所在。

    流云牧场的地势生得极为奇特,本来四面环着起伏的山脉,使得牧场当中如同盆地一般,但南北两侧却偏偏又没有合拢,在山势的尽处夹出两条峡道,宽不足半里。

    牧场方面便在出口处建起xiao规模的城墙,城墙以黄土、石灰以及糯米汁等hun合夯打,层层筑成,坚硬无比,之后又在其基础上砌以青色大石,不但使其防护力大大提高,同时也使得城墙看起来威武不凡。

    城墙高近三丈,其上筑以雉堞,可供牧场的卫士瞭望与射击之用,此外城墙中央又设有城楼一座,其上旌旗猎猎,守卫战士俱着流云战甲,或挽弓弩,或持矛枪,自有一番慑人的气势。

    流云牧场本身易守难攻,众多的贼寇此时只是远远将牧场围困,并不靠近,也不攻打,只不断派人到阵前辱骂流云牧场胆xiao如鼠云云,但最终只惹来城上的箭雨,却不见牧场的人出来还击。

    两人远远望去,只见流云牧场的士兵军容齐整,进退有序;再观众贼寇,明显分成两派,一派平平静静;另一派则热热闹闹如同赶集,叫喊怒骂声此起彼伏,项洵与李靖心道彭戈与牛大昆这两人果真联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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