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龙首村这里的群情激奋,到了晚上更趁热打铁继续开展夜袭行动。金兵被夜袭搞的一肚子气,天一亮吃罢战饭便气势汹汹的钻进地道,继续掏坑向前推进。心里有气,手上的干劲无形中多了三分,金兵每条地道往常一天也就掏两三个坑的,这一发狠,顶着对方不时放出的弩箭,不顾自身不断的伤亡,半天竟比以前一天掏的还多。前面的人累了,后面的人马上换班接着掏。掏着掏着,金兵猛然发觉不对劲:洞壁,竟然掏不动了。借着地道的微光细看,洞壁上多了一层厚厚的混凝土(这东西,平乱军来的将领给他们讲过)。原来,对方前几天“丁丁冬冬”的,鼓捣的是这玩意儿啊。既然掏不动,金兵找到混凝土和原来的土洞壁接头的地方,想要把这层混凝土撬下来。一动手才发现,这层混凝土竟是被很多锚杆深深的固定在洞壁上的。金兵无法,只得飞报花颜陀。

    花颜陀得到情报,一时也无计可施,想要不顾伤亡的往里硬攻,对方这回在隘口里设了硬弩,封锁了很长一段地道,举着盾牌也冲不过去。双方又僵持在那里。

    太阳一步一步落下山去,一个新的夜晚不可避免的到来。夜晚一到,周围立马变成龙首村民兵的天下。花颜陀坐在大帐无心休息,他并不担心安全问题,这里距离大营的边缘很远,民兵袭扰不到这里,显然对方没有内应,摸不进防守严密的大营。然而,想到这一点并不能让花颜陀轻松,不需要内应,对方同样也能用夜袭给自己这边造成伤害。现在,花颜陀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地道会修一些通往前线的秘密出入口,感情就是为夜间出动袭扰对手用的。想到了这点他也没什么办法,那个去找秘密出入口的将领依然一无所获,不知道对方的来路在哪里,就没法针对性地设伏,平乱军那招就没法用。有时候,花颜陀倒真希望自己这边也有内应,最少有明确的行动目标。现在,只能让大营四周巡营的士兵提高警惕干扛着。真把巡逻放哨的士兵撤下来花颜陀可不敢,被对方摸进大营,那损失可就不好说了。不过,能不能就此设下一计,引诱对方上钩呢?花颜陀斜靠在案几上,闭上双眼慢慢盘算着。

    接下来的几天,龙首村的夜袭一如既往,对金兵造成的伤害不能说没有,但在有了戒备的大营外面,再也难以取得第一次那么大的战果。其实金兵只要缩在大营的围墙后面,外面的冷箭就很难伤到,只有岗楼上和大门处比较危险,可这几处也是守卫最严、对四周的情况最易观察到的地方,想要摸到近前偷袭比较困难,距离远了效果又不好。有了第一次,还有中途村搞夜袭时的战果做对比,再加上进行的一直这么顺利,龙首村的民兵们渐渐胃口大起来,越来越不满足于这样小打小闹、不痛不痒的袭扰战术,很想抓住机会取得一个显著的战果,其中心情最为迫切的,就是褚红柳和云里豹。何路和武远征讲了好多次,花颜陀这路金兵和平乱军不一样,龙首村的情况和中途村没有可比性,目前的战果已经很显著等等,两位老人家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根本没往心里去。到后来,两个人假公济私,干脆私底下谋得一支夜袭小队的实际指挥权,想着找机会捞一把大的。前面已经说过两人在龙首村的影响,他们真要这么做,这支夜袭小队原先的指挥者也是村里的人,对于这种不涉及大是大非的干预当然无法阻挡,就是派在这支小队里的特战队员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因为名义上的指挥者还在发布命令,只不过命令体现的是两位老人家的意思。顺便说一句,白天地道的攻防战双方都没有投入多少人力,龙首村这边夜袭小队的人经过了几次基本形成固定的轮换人选,白天只管休息,晚上才是施展身手的时间。

    金兵对夜袭的反应越来越保守,两位老人家自然能够感觉出来,结果就是这支夜袭小队行动时越来越靠近金兵的营盘,不过这种程度的接近还不至于把小队陷入难以抽身的境地,两位老人家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再怎么急着捞把大的,行走江湖多年的谨慎还是让他们占了点便宜就撤,决不会贸然深入。这一夜,两人又带队出击,到了预定的地点一看:金兵大营今夜竟毫无防范,寨门紧锁哨兵歪歪斜斜的缩在旗杆后面像在睡觉,岗楼上只挑着几串气死风灯,见不到人?望放哨,寨墙后也是静悄悄的,半天没有巡逻的士兵过来。两人对望一眼:嗯?这是怎么回事?哨兵现在的位置不好攻击,在这潜伏了半天不见人来,没有袭击的对象自然没有战果,难道,对方以为这样就可以破了夜袭战术吗?不怕我们趁机摸进去?不对,事有反常即为妖,肯定有问题!两个老江湖怎么会这么鲁莽的靠过去,甚至还命人(向队长“建议”)往后撤了一点,潜伏了一阵,见没什么机会,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支小队罕见的没有一点战果返回村子。进了村一问,其他的几支小队遇到的情况都很正常。两人也没说什么,回到房里商量了一下得出结论:看来,这是专门针对我们的啊。

    每支夜袭小队的行动,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习惯范围,基本就在几处自己最熟悉的地段伏击。别的小队虽然也在逐渐靠近金兵的营盘,幅度却没有这支大。花颜陀留意了一阵子,发现了这支比较突出的小队,虽然不知道龙首村这边夜袭人员的编制,分析袭击发生的规律多少也能推断出来一些:看来,老在这几处活动的部队,有个比较鲁莽立功心切的指挥官。花颜陀便在这支小队活动最活跃的几处营盘设下埋伏,外面特意不设防,给他机会冲进营盘立大功,不信他不落套。只是没想到对手可是老江湖,这点把戏被人一眼看穿。

    看穿是看穿,两人一时还没什么好的办法,既然知道有诈,总不能睁着眼往里跳吧,可是这样一来,就没什么战果,连着几天都这样,老脸无光啊。

    这时候,其他的小队也逐渐发觉有点不对劲,对方怎么越来越缩回去,越来越难捞到战果啦?却是花颜陀发现自己示弱诱敌之计没有收到应有的效果,反而起到了吓阻对方夜袭的作用,索性在整个营盘推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民兵没有夜袭的对象,又不敢潜入敌营,夜袭的效果当然越来越差。花颜陀不是没想过对方会真的攻击大营试探一下,不过对方一直没有表现出强大的进攻能力,最多只会躲在一边放冷箭,就算碰到了一处真的放松警戒的地方,动起手来也没可能把自己的大营打乱,只要稍作耽搁被金兵反应过来,对方绝对讨不了好去。至于因此多损失的士兵,花颜陀并不放在心上:自古慈不掌兵,能把对方嚣张的气焰打下去,损失大一点也可以接受。而且,每天他还无规律的挑选了几处地段设下埋伏,要是对方碰巧从这几个地方进来,哼哼,有他们的好看。除此而外,花颜陀还组织了一支精兵作为大营内的机动力量,白天养精蓄锐,到了晚上发生突发事件只有这支部队能够随意在大营内行动,其他的人只能固守自己的营帐附近,不得将令不可乱行。做好这些准备,花颜陀觉得,对方的夜袭战术可算是被破了。

    龙首村里,众人正在商议最新的战况。那天褚红柳和云里豹感觉情况不对,回来后跟其他人简单说了一下,后来几天发生的事情印证了两位老人家的疑心:对方的确有诈。只是明知对方故意摆出个空档,龙首村的民兵们仍然找不出漏洞来,除非不管三七二十一往里跳,但那样的话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

    花颜陀不愧儒将之名,即使面对的只是一群民兵,也丝毫没有大意,营盘扎的滴水不漏。外围是一圈鹿柴木角,内设壕沟,再里面是木围栏,营盘四角多设木望楼。哪里像平乱军那边,只是用木围栏简单的围了一下,到了晚上根本就是形同虚设,二来和大壮带人摸营和在自己家遛弯一样轻松。

    何路见众人都没了主意,开口道:“他们不可能每一处都设上埋伏,其实金兵这样做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们不了解特战小分队的战法,这样故意示弱诱敌,反而让特战小分队有机可乘。这样吧,我看咱们把特战分队集中一下,做好准备到金兵大营溜达溜达,顺便敲打一下他们。”

    接下来的几天,特战小分队的侦察员携带着特制的千里镜,不分昼夜潜伏到金兵大营附近,观察大营的设防情况,其他人则准备化妆夜袭。

    是夜多云,月色昏暗,特战小分队的队员换好衣服出击,褚红柳等人呆在后面近距离观看特战小分队的演出。

    金兵大营外,两个小兵躲在营门口的木桩后面。连续几天没有受到袭击,他们的精神很放松,按照计划他们本该装睡,随时留意有没有人接近的。既然无事,两个人索性弄假成真,有一阵没一阵的打个盹儿,偶尔清醒过来,扫一眼周围的情况,再看看望楼上藏着的同伴那里有没有警讯,然后转过头去继续眯着。和他们一样,望楼上的金兵也在犯困,不过他还算好,强睁着双眼往下看,至于能不能看清楚,或者看到的什么能不能正确的反应那就两说了。

    借着夜色,几道黑影从望楼的死角接近大营,外面设置的障碍丝毫没有给他们制造什么困难,轻轻的翻过壕沟,分出两个人贴着墙掩到哨兵身后突然发难,哨兵连一点声音也没发出便被制服。几个人影携着哨兵返回,留下两个身着金兵服装的顶替哨兵站在营门口。过了一会儿,又过来几道人影,轻轻把营门裂开一道缝,闪身进了大营,摸到和这个营门配合的望楼那里。不一会儿,望楼上一点小小的亮光晃动了几下,上面的哨兵也被解决了。紧接着,通向这座营门的道路上出现了一队身影,约有二三十人,都身着金兵的服装,只在身上不显眼的地方另有标记。到了营门口推门进去,他们也不遮遮掩掩,大摇大摆的往里边走。

    金兵大营外松内紧,里面还是有巡营的小队巡逻的,此时这座营门口附近却没有。这队人进了大营,顺着营房巡逻起来。有几个起夜的金兵碰到他们,一看是自己人便不在意。这队人也不停留,到了一处岔口,分出一部分去后面存放粮草的地方,其他人直奔主帅营帐而来。金兵巡逻队各有区域,这些人走了一阵知道不能再向前(此事早从俘虏口中问出),便四散分开一起引火点燃营帐。其中一人大喊:“有人偷营!”另外的人也跟着喊叫。金营中一时乱起,这些人趁机掩在暗处射杀出声整队的军官,又故意四下叫喊混乱视听。

    花颜陀被帐外的喊声惊醒,出帐大声呼喝,弹压军队,黑暗中只觉得肩膀上一痛,竟被一支弩箭射到,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得周围有人叫喊:“将军被人射杀啦。”又有人叫:“快来保护将军。”看着周围金兵没头苍蝇一样乱闯,花颜陀气的要吐血:不是给他们安排过吗?怎么遇袭还是这么乱。他忍住痛大喊:“不要乱!诸军各守本位。亲兵队,给我出去弹压,谁敢乱跑格杀勿论!”这边刚有点条理,那边又是人声鼎沸:“粮草起火啦!”又有人喊:“敌军扮作我军的样子混进来的。”此话一出,这边有花颜陀镇着还好,粮草那边就听着“丁丁当当”打了起来,间或还有人喊:“我是自己人啊。”

    忙活了大半夜,金兵大营才平定下来,天明后一辨认,死伤颇多,不过都是自己人,一个混进来的敌人也没有。再看其他的损失,更是惨重,在一个倒塌的营帐里,金兵居然找到了一张布告,上书几个大字:龙首村民兵到此一游。

    花颜陀召集众将斥骂了一番,问众人为何不依计行事,各守营帐?众将也是有口难言:计策再好,也要下面的士兵能够执行才管用啊。夜间骤然遇袭,对方又刻意射杀军官,下面的士兵无人指挥,当然乱糟糟一片。要知道,近战夜战乱战,可是最考验士兵素养的时候,这可不是单凭勇武就能代替的。夜间遇袭后应对的法子也不是什么高深的兵法战策,可是历数古来名将,真正能让手下的士兵做到的,其中也不过寥寥数人耳。

    收拾好兵马,白天不痛不痒的又打了一仗,到了夜间,花颜陀可不敢再用这招空城计了,命士兵加强防守巡逻,即使不断有人被飞来的冷箭射中,他也不敢再把敌人放进大营来。

    特种小分队这一战,大大鼓舞了龙首村民兵的士气,他们已经不再满足于夜间的袭营,白天也组织小队袭击金兵斥候哨探,以及运送粮草伤员的后勤部队。花颜陀不胜其扰,组建了几支骑兵队四下巡逻,也只能减轻一点民兵们的袭扰,没法彻底防范。现在,花颜陀真的感觉:此次出兵,只能起个练兵和适应对手战法的作用,想要打垮对方,还真是不容易。

    随着天气一天天转暖,道路的情况也一天天好转。完颜康终于决定大军出动,再与民主政府决一死战,前线的侯通海和沙通天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来了平乱军的大军,两人带着自己的部下赶忙和大军汇合。

    花颜陀也亲自来到完颜康的帅帐,一起商议下一步的战事。自然,首先是他们几个前一阶段在和对手交锋的将领谈谈自己的看法。

    侯沙二人首先就提出,攻打有地道的村子,兵力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内部一定要稳。众人听了都点头称是。侯沙二人在中途村外的遭遇众人早已知晓,又听二人说了一回,才知道战事竟如此险恶,两人出来时带的这一万人,现在剩下六千多,战死的没多少,跑到对手那边的倒占了绝大部分,可以说被对手完败了。而且要不是侯沙二人小心,又没有强行压制队伍激发兵变,两个人能不能坚持到完颜康的大军前来都是两说。侯通海和沙通天本来不想这么坦白,可惜收拢队伍后一清点,这仗打得也太惨:算起来差不多被对手一个人消灭了自己这边二三十个,自己这边还得是被抓俘虏的。再考虑到中间对手被自己阴了一把,损失了差不多一半人手,这个比例还要调高一倍。战损比例这么悬殊,实在找不到其他的理由来自圆其说,二人只好来个“竹筒倒豆子”。花颜陀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开始还想和平乱军合兵一处的,这样看来,还是各打各的仗为好,免得平乱军内部不稳影响到自己的部队。本来花颜陀还有心抱怨几句,埋怨平乱军没把以前和民主政府交手时得到的情报悉数告诉他,现在一看,原来应对地道战,平乱军自己也是摸着石头过河,用人命换经验值啊,和侯沙二人相比,自己这次的损失可算是微不足道了。

    完颜康没有责罚侯沙二人。前番出兵原本就为试探,现在虽然损失大了点,看来目的基本达到。前方的战报完颜康等在后方早已了解,其中的成败得失,欧阳克,甚至欧阳锋都和其他后方其他将领探讨过,完颜康身为上位者,自然也了解的一清二楚。对方的优点,就在于地道,只要钻进地道里,还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收拾;弱点也很清楚,中途村民兵中伏那次暴露出近战能力不强,兵种搭配重远程攻击,轻近身搏击,缺少必要的近身防具,没有骑兵等等,这也是和民兵的战术素质相适应的安排。如果躲在地道里,对手近不得身,这种编排可算是天衣无缝,一旦出了地道打野战,只要安排几次骑兵冲锋就能把他们打垮。至于夜袭,侯沙二人已经说了,只要军心稳定,小心防备,小规模的夜袭很难造成多大的伤害,大规模的袭营战,以民兵的素质,根本组织不起来。花颜陀一开始应对夜袭的法子,其实很得后方研讨战局的将领们赞赏,认为那才是兵家正道,可是他非要设个圈套出奇制胜,结果吃了大亏。这也给其他的将领们提了个醒: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手下的兵将们没有夜间遇袭不乱的素质,就别逞能把对手放进大营来。

    众将商议已毕,完颜康拿出一套新的作战方案,这可是集欧阳父子,梁乾还有手下众将的智慧和经验之大成啊。他心里已经在默默念叨:哼,民主政府,黑风双煞(没办法,现在就这俩人的名号最响亮),这一回,定要让你们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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