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来了来了,快藏好。”随着轻轻的声音,几个黑影缩在墙角不动声色。孔璋茫然未知,推门进了洞房。

    “咯吱”一声,门开了。几个喜娘等害羞的新郎倌等的昏昏欲睡,门一响,几个人立马清醒过来,招呼了几下,说完几句吉祥话便退场,出去时小心的带上门,对于窗下那几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恍若未见,自顾自径直离去。

    方雨荷心里怦怦直跳,她坐了半天委实有些累,刚趁喜娘不注意歪了一下,孔璋就进来了。雨荷赶忙坐直身子,心里又是期盼又是羞涩,等着将要发生的事情。

    孔璋进来,看了看床上的新人,长痛不如短痛,索性过去轻轻掀开红盖头,灯光下,一张粉红的俏脸微微下垂,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如同蝴蝶的翅膀。孔璋心下一震:这也是个娇羞的女子啊,今天的婚事她也未必愿意,也只是迫于父母之命罢了。想到这,对这个初次见面便于自己有了最亲密关系的女子生出一些怜惜,柔声道:“夜了,早点休息吧。”

    方雨菏轻轻“嗯”了一声,她却是得到过指点的,知道还有个程序要走,起身到桌前倒了杯酒,双手捧至孔璋面前羞涩的道:“相公,请喝了这杯合卺酒。”

    孔璋开始就觉得雨荷有些眼熟,还当自己看花了眼,再听她一说话,猛然一愣:这不是那山道上的女子吗?心里想着,嘴里已经说了出来:“怎么是你?”他对雨荷的印象很深,就算换了身装束也约摸着能看出点影子,再加上说话的声音,基本就能确定是她了。

    方雨荷也是一愣,那天山道上还有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当日解围的壮士早被她忘的一干二净。这倒不是雨荷忘恩负义,当时她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己的未婚夫身上,那个壮士的声音模样根本没有深深印入心底。再加上她一个就要出阁的女子,老想着别的年轻男子算什么事啊,没两天雨荷便把山道上那个男子抛在脑后,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现在孔璋这么一问,雨荷很奇怪:什么“怎么是你”?为什么不能是我呢?难道……

    方雨荷在那里胡思乱想,脸上马上变了颜色,手臂无力的放了下来,一付垂然欲泣的神情。孔璋确认她就是山道上那个女子,当真如同一件本以为丢失的珍宝又找到了一般欢喜,见雨荷神色不对,孔璋笑道:“小姐不记得在下啦?那次在南山,三清观,在下可是帮小姐解了围的。”

    方雨荷听了,记得有这么回事,抬起头仔细辨认回想,对面之人依稀是有那么一点当时那个壮士的影子,这主要还是孔璋说出了这番话让她产生的印象。“怎么是你?”同样的问话,这次却是不同的人问的,含义也大是不同。孔璋惊讶的是山道上那个女子原来就是自己的新娘子啊;雨荷不解的却是,自己心仪的郎君怎么是山上那位壮士,孔璋去了恽城,不去方府怎么去了南山,还去观音庵?想起回去后小丫环说起对山上那位壮士的猜测,雨荷心里颇有些不安:那不会是真的吧。

    孔璋见雨荷不知何故情绪不高,心想我那天在山道上的表现不错啊,不惧对方人多,挺身而出,仗义直言,英雄救美,再怎么说形象应该比较高大才是,怎么提起这事原本娇羞满面的新娘子就不太高兴了呢?连忙东拉西扯的找些话题来哄她开心。两人之间共同经历过的事情就是山道上那一回,说着说着就绕到这上面。说了一阵雨荷听出孔璋很在意自己,心下欢喜,不再纠缠在小丫环的猜测上,暗道那不过是小丫环的胡乱揣测,当不得真,便是真的,婚前的事情自己也不便多想,只要今后孔璋真心实意对自己就好。心里的小疙瘩解开了,雨荷的思路渐渐放开,慢慢想起还有一件事要给孔璋说,便把上香那天次日,无尘老道到方府蛊惑自己父亲的事情说与孔璋听了,最后总结道:“我看那老道就不是好人,不仅蛊惑父亲,还诋毁郎君。”

    两人说了一阵,早就坐在一起,孔璋说起自己那天怎么在南山时,不敢说是打算偷看自己的未婚妻,随便找了个借口,雨荷如今对他的话当然是确信不疑。洞房花烛夜,如意郎君陪,心下又没了猜疑,即便说的是那个老道的坏话,方雨荷心里仍然是轻松愉快的,说到自己去偷听父亲和无尘的谈话,雨荷心里忍不住小小的得意,身子稍稍向孔璋怀里缩了缩,孔璋顺势揽住她的腰身,轻轻把她搂在怀里。两人不觉,仍在说个不停。

    屋里两人说的愉快,窗外偷听的三人却没那么轻松。本来打算听点洞房里的好戏的,没想到竟听到这么个大阴谋。开始听两人说起山道上的初次见面,窗外三人听的津津有味,待听到方雨荷嫁入孔家原来另有目的时,孔玲忍不住了,身子一动就要站起来。居鲁虎就挨着她,见势不好连忙伸手把她按住。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居鲁虎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一抬手抓住孔玲的肩膀向下一压,干脆利索的将孔玲压住,一点声音也没出。孔玲挣了几下没挣开,回头狠狠盯了居鲁虎一眼,继续听屋里说话。

    又听了一阵,孔玲听明白了,感情方雨荷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不对,现在嫁到孔家,那是身心都进了曹营…呸呸呸,我们才是正义的一方,对手才是和那个白脸曹操一样的奸贼呢。总之,方雨荷是自己人就是了。心思放松,孔玲才觉得肩头被居鲁虎抓得生疼,摇了摇肩膀示意他放开,居鲁虎不明就里,还以为孔玲又要挣扎,反而加了把劲。“咝”,孔玲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道:“你抓住我有什么用,我不能动还不能喊啊。快放手,你把我抓疼了,星羽还在边上呢,像什么样子。”

    被孔玲这么一说,居鲁虎大窘,连忙松手道:“对不起,我怕你惊了里面,出手有些重了。还疼吗?”一面说着,一面讨好的伸手去揉孔玲的肩膀。

    孔玲一晃肩膀推开他的手,“别在这献殷勤,回头再给你理论。”

    刚才抓孔玲时兔起鹘落,毫不拖泥带水,这会子居鲁虎却是笨手笨脚的,刘星羽在边上假装对屋里的谈话更感兴趣,眼睛盯着墙好像能从上面看出一朵花来,身边的事情来个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两人这一闹腾,动静有些大了,孔璋和雨荷都听见窗外有人。停下谈话,孔璋站起身去推窗户,一边喝道:“谁在外面?”

    不好,被发现了!窗外三人跳起来便跑,孔玲还不消停,便跑遍咯咯笑着喊:“哥,祝你和嫂子恩恩爱爱、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话音一落,身影已经转过墙角不见。

    “是孔玲这个鬼丫头,还有两个,一个应该是居鲁虎,另一个看起来怎么像星羽啊?”孔璋只看到三个人影,想了想没给雨荷说。回过头,孔璋对方雨荷笑道:“没什么,两三只小耗子,已经被赶跑了。”

    谈话被这件事打断,两人一下表现的不自然起来:今天可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啊!接下来……孔璋走到床边,想要像刚才那样自然的和雨荷坐在一起,却怎么也办不到。为了掩饰自己的手足无措,孔璋随口道:“方小姐,你的闺名……”这时候,他已经知道是雨荷了,本想说你的闺名恰好暗合那句诗呢。

    方雨荷闻言还以为是问她,抬头道:“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我的名字便是雨荷。郎君做这首诗时……啊,不来了,你取笑我!”雨荷猛然醒悟,这是郎君和自己调笑呢,再怎么晚,交换生辰八字时,孔璋应该也知道自己的名字了。雨荷垂着头,脸上红的要滴出血来。

    孔璋想解释那首诗不是自己做的,却又觉得此时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实在煞风景,走过去轻轻抬起雨荷的下巴,柔声道:“雨荷,还真是个如水莲花般温柔的女子呢。”

    方雨荷又羞又怯又喜,轻声道:“郎君,天色已晚,不如早些安息吧。”说到后来,声音又颤又轻,几乎听而不闻。

    “就依方小姐便是。”孔璋忽然涌出万丈豪气,扑的吹熄了灯。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之中。昏暗中,隐隐传来最后几句对话。

    “你还叫我方小姐?”

    “哦,娘子,不,雨荷。”

    “嗯……”长长的颤声,一切归于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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