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发现了这个玄机后言论立马改变,认为控方一开始指控的叛国罪很合情合理,不能因为一些法律条文言词上的漏洞就不予采纳。不过也有不少人虽然认为卢汉三该死,却不能因为一个不该承受的罪名被判处死刑。这样渐渐形成两派,大家都认为卢汉三该死,一派认定了卢汉三就是叛国罪,简称叛国派;另一派认为叛国罪不成立,简称非叛国派。在这两大派之外,实际上还有一小部分人,他们仔细研究了民主政府的法律后,已经在怀疑按照现有民主政府的法律,恐怕卢汉三死不了,即使立刻针对这个情况新立一个法,就算把卢汉三的情况套进去够死罪,但民主政府的法律讲究个无追溯性,就是说不能用新立的法律判以前的行为,还是没法判卢汉三死刑。不过这部分人目前不敢公然宣称自己的疑问,基本属于不发表评论的旁观者。

    几派人都有能写会道的,在报纸茶馆酒肆里不停的打嘴仗笔仗,还好大家抱着有理说理的想法,倒是没人动手用暴力压服不同的意见。这样一段时间后,庭审审了几回还没有什么结果,有些有心人渐渐发现一点不寻常之处:以前民主政府也有过针对一个问题没法形成共识的时候,也是乱哄哄各说各的理,谁也说服不了谁。可是过不了多久,报纸上或是杂志上就会出现一些引导性的文章,道理讲的比较深刻,特别是一个署名为三公子的,在这种情况下这样的文章一出来,社会舆论渐渐都转到那些文章提出的方向去了。这次的分歧,报纸杂志上虽然也不断登出有关的文章,却没有一篇能把大多数人说服的,再看作者,都是些往日不见经传的人物,以前那些起引导民众思想的大家都哪去啦?

    这个时候,刘星羽等人也在旁观这场争论。刘星羽和不少人交流过,他认为,对卢汉三的审判引发的这场争论看似没有必要:民主政府有法律,以前的那么多次审判应该让民众建立起了依法审判依法定罪的基本思想,只要有点权威的部门或者个人出面说一声:一切必须按法律办,估计大家都会回头去找法律上的依据,而不是先入为主的纠缠在卢汉三必死,然后再按照这个结果给他找个什么罪名安上。不过再想的深入一些,就发现这次的争论很有必要:在人们根深蒂固的思想深处,卢汉三的行为就该死,而不去想按照法律他该什么罪。通过这次审判,还有这些争论,正可以让大家对民主政府立法的原则,还有法律的尊严有个深刻的认识。要让他们明白:法律既然制定出来了就要遵守这个最基本的法制观念。所以,民主政府这些真正明白这件事来龙去脉的人全都保持沉默,没有发表引导性的观点。

    刘星羽这样沉寂了数日,自己先憋不住了,心想我不在报纸杂志上发表看法,还不能溜到老百姓中间去听听他们怎么说,顺嘴唠上几句吗?反正又没多少人认识我,要玩微服私访的把戏,连装束都不用换,去平时没去过的酒馆茶楼即可。只要没人认出我来,就不会有人把我的说法当作民主政府有意引导性的观点。想是这样想,刘星羽毕竟有些心虚,不敢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别的人,也不敢约其他人一起去,自己带了两个护卫要偷偷微服私访。

    说起这两个护卫倒也有些来历。两个护卫,一男一女,男的叫云重,女的叫褚叶儿,正是龙首村的两位首领云里豹和褚红柳的一子一女。当日廖金水亲自去龙首村说服二人,云里豹和褚红柳羞愧难当,当下决定加入民主政府,自有工作组进村开展工作不提。却是云里豹和褚红柳为了上次金兵通过龙首村奔袭清河的事觉得有愧,一心想弥补一下。正好二人的这对儿女都学得父辈的一身本领,原是要结成一对儿的(不光是父母之命,这二人平日里互相切磋,接触的多了日久生情,也是郎情妾意),褚云二人便派他俩随廖金水一起回去,说是要保护廖部长,也是个抵押人质的意思。廖金水被他们弄得哭笑不得,拗不过,便把二人带回来算是接受民主政府的教育吧。回到滨海后,廖金水自己事情多,就打算把二人安排进某个学习班跟班学习。这两人还认死理不去学习班:既然派我们来是作护卫的,进学习班护卫谁啊?最后这两个烫手的山芋转来转去,转到刘星羽这里,一边作护卫,一边跟着刘星羽学习民主政府各方面的制度,算起来也只有刘星羽才能抽出比较多的时间来教导他们。

    好在这两个人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些人随便哪一个都比自己能想象得到的大官还大,换了好几个护卫的对象心里毫无怨言。两人这段时间倒是把民主政府的高层认了个脸熟,对这些人的地位职权他脸没事的时候也私下里排过序,虽然最后这个看起来平时闲的时候多,不像前面的几个人位高权重日理万机的样子,不过讲起道理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在民主政府的地位更高也说不定。

    刘星羽带了云重和褚叶儿出门,正碰上居鲁虎上他这儿来。想想居鲁虎在滨海也是新面孔,一起去不会影响自己微服出访的大计,刘星羽索性叫上居鲁虎,四人一起转到一处酒楼,就在一层大厅里拣了个座坐下,点了些酒菜,一边吃着一边留心周围的谈话。

    这酒楼里闲话的人倒也不太多,有不少还是相识的。说了一阵,不免说到最近最热门的话题:对卢汉三的公开审判。这个话题一说开,酒楼中的人大多参与进去,很明显的分成叛国派和非叛国派。民主政府有法律规定不准因言获罪,只要你说的话不会对别人的正常生活和正当利益造成伤害,说什么都不用担心。酒楼的酒保和老板也不在意,反正这些人说的口渴肚饥了还要买酒买菜,正好照顾了酒楼的生意。

    四人听了一阵,刘星羽和居鲁虎感觉酒楼里多是些见识比较浅薄的人,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句话,谁也说服不了谁,角落里倒是坐了几个脸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看起来是旁观派,却不发表意见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更高明的见解。一旁的云重和褚叶儿却听得目瞪口呆,对卢汉三的审判这回事他们是知道的,往日里刘星羽也没给他们解说过,在他们看来卢汉三还用的着审吗?像这样反水的,直接剁了了事。没想到在这酒楼里听了一会儿,竟有如此多的道理在里面。

    又听了一阵儿,褚叶儿到底是女孩儿家,性子又像极了乃父,心里有话藏不住,转头看刘星羽开口道:“他们在争什么呀,不是都要杀卢汉三吗?用什么罪名有什么关系吗?”

    周围有人听到,也是争得兴起,顺口就接上道:“姑娘这话欠妥。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民主政府是有法律的,要杀也要名正言顺的杀,怎么能随便安个罪名就杀人呢?这次可以安个叛国罪杀卢汉三,下次就可以安个别的罪名杀李汉三、王汉三……”显然这是一个非叛国派。他这话还没有说完,边上有人插话了。

    “你这话没有道理。怎么是随便安个罪名?他卢汉三又投敌又卖国怎么就不是叛国罪?杀了他正可以警省后人,免得今后出现类似的李汉三、王汉三……”这是一个叛国派。

    褚叶儿被他们说的晕头转向,也不知谁说的有理,一双大眼睛只盯着刘星羽看他如何回答。云重虽然有些吃味,不过他也正为这个问题头痛,又知褚叶儿如此表情只是求疑问惑,不涉私情,欠起身悄悄把凳子向褚叶儿身边挪了挪,也看着刘星羽听他如何说。居鲁虎听了褚叶儿的问话,略一思索心里也有定计,他也不开口,只是微笑着转向星羽听他怎样解说。

    刘星羽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个问题啊,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民主政府自有法律,一切按法律行事便可。大家有不同意见,自然可以拿出来讨论,若是觉得法律不完善,形成了共识也可以修改法律。总之,民主政府的法律对事不对人,判罚的方法与标准也在明处,有没有不完善的地方大家都能看得到,不完善的地方才有可能得到修改,这样才能保证法律的自我完善和依法办事的尽量公平。若是为了一个案子乱用法律或者滥用法律,可能就这一个案子来说大家觉得公平了,但是法律条文自身的不完善没有暴露出来,将来就可能造成更多的不公平出来,法律的尊严也无法得到保证。”他说话时有意提高了点音量,说的也比较慢,字斟句酌,先是附近的人逐渐停下来听他说,后来整个大厅都平静下来,只听到刘星羽一个人的声音。

    刘星羽说完,居鲁虎先端起酒杯道:“说得好,当浮一大白。”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边上那个叛国派的道:“听先生这样说,想是个有学问的。那照你这么说,卢汉三又投大金、又引金兵攻打清河还定不了叛国罪啦?”

    刘星宇笑道:“定不定得了叛国罪,第一次庭审时就辩得清清楚楚,我也不在这里细讲。咱们换个角度来看:卢汉三投大金,这可算不上什么罪行啊。民主政府的法律里可没禁止人投别国啊。反过来说,民主政府的大部分人,不也是觉得原先的国家不好,才投民主政府的吗?所以,这一条,根本不能算定罪的依据。”

    那个叛国派不服气道:“大金有什么好?和咱们民主政府比起来,那方面都不如!咱们投民主政府,那是人往高处走,他卢汉三投大金算什么。”

    刘星羽摇了摇头道:“个人有个人的看法,这个不能勉强。要是还有人觉得在民主政府不如在别的地方,大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咱们也别勉强别人。”

    叛国派又道:“那卢汉三勾结大金攻打我清河乡,总能够得上‘试图颠覆中华民主共和政府立法、司法、行政、选举以及其他涉及公共权力的制度、程序和方法的行为’吧,对了还有‘暗中’,他一开始引着金兵来打的时候可没有主动公开身份,这也可以说是‘暗中’了吧。”

    刘星羽道:“定不定得了叛国罪,第一次庭审时辩方和控方已经有了结论,控方后来不也没有纠缠这个问题吗?民主政府的法庭判案,总要证据和理由充分才能定罪,可不是用‘够得上’、‘可以说’这些莫须有的罪证来定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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