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段时间,赵府从风和日丽的春日一下转变成寒风刺骨的严冬。引起这个变化的,便是赵文英。虽然她对其他人的态度和以前差不多,一回家还是换上女装,可是前一段时间常常引的大家失神的柔媚表情却很少见了。不仅如此,一见到赵焕,文英马上变得冷若冰霜,话也不愿和哥哥多说。对周围的人来说,相比前面的如浴春风,现在的变化不可谓不极端。赵焕还不能像往常一样躲到外面,他要和文英一起去民主政府,文英也不说什么时候动身,赵焕只能硬挺着住在家里。这几天他也很窝火,只是说错了几句话,竟弄得自己堂堂一家之主在家里没了地位,每天小心的躲着妹妹。心情不好之下,赵焕对丫环仆役的态度自然好不了。还好还有赵夫人这个大救星,能够居中调解一下,不然,家里的气氛一点火苗就能引爆开来。

    赵夫人看着这兄妹俩个怄气,左右为难之余,也是又好气又好笑:想不到那个平时识大体、懂道理的妹子使起女孩儿家的小性子来,也是这么夹缠不清,好几天了还不消停。自己的夫君也是,平时看不出来,其实还是挺惯着这个妹子的。文英一发脾气,赵焕就缩头缩脑的,一点儿也没有家主的威严。

    又过了几天,刘星羽的下一批信件到来之后,才算把大家从这种不安的气氛中解救出来。

    那天的事情,文英当天就写了信,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星羽,包括哥哥所说的话,对二人的冤枉,还有自己的满腹委屈,写的时候,文英一腔愤怒,唯恐那里写的不够清楚,星羽不能理解自己的冤屈和气愤。等寄了信,文英冷静下来,却有点担心:自己把哥哥写的是不是太坏了,他其实不是这样子的。星羽不了解哥哥,只能从自己的信里来判断,会不会对哥哥产生误解?左思右想,实在拿不准星羽会有怎样的反应,文英索性从最坏的情况来考虑,认为星羽肯定会瞧不起哥哥,在下次的信里把哥哥大骂一通。活该,谁让他不了解情况还乱说的。这样想着,文英表面上对哥哥一直没有好脸色,但是心里已经原谅哥哥,只等下次星羽信来骂过哥哥后,这两个她最亲的人一人互相冤枉对方一次,她心理上有了平衡,才好对哥哥表现的和颜悦色。

    收到星羽的信,文英迫不及待的打开编号最前面的那一封。果不其然,这封信是星羽针对她那封信的回信。在这封信里,星羽少见的没沿用他一贯轻松诙谐的风格,当然也不是文英估计的充满怒气的谩骂。相反,星羽用充满感情的笔调,叙述了亲情关系对一个人的重要性,并结合他自己的亲身经历,说明就算有些误会,亲人们更多的还是希望为你好,对于暂时的误解造成的不快,千万别往心里去。最后自然的提起赵焕这次的表现,主要也是出于对文英的关心,让文英不要记挂在心上。至于他自己,相信赵焕了解他以后,会对他做出客观的评价的。语气平和,充满温情,通篇没有一点儿怨气。文英看完激动的热泪盈眶:这才是值得我交付终身的男子。心情激荡之下,文英拿着这封信就去找哥哥。

    赵焕躲在房间里,赵夫人正在劝他拿出点家主的气势,就算惯着妹子,这么些天也差不多了,老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文英拿着信一下闯了进来,声随人到,还没站定就开口道:“哥,星羽的信来了。看人家是怎么说的,再看看你,纯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受到突然袭击,赵焕夫妻一下愣住了。听了文英的话,赵焕下意识的道:“噢,拿来我看。”说着伸出手去拿信。

    文英正要把信递过去,猛然醒悟不对:这是星羽写给自己的私人信件啊,连忙把手缩回来道:“不给你看。”与此同时,赵夫人也反应过来,一把推开赵焕的手道:“要死啊,妹子的这封信也是你看的?”

    赵焕讪讪的缩回手,看文英脸上再没有前几日的阴云,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连忙掩饰自己的失态道:“哎呀,今天天气真不错,我突然想起有件事要出去办一下,你们聊,我先走了。”说完落荒而逃。

    屋里二人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文英道:“天气吗,我看也不怎么样啊,搞不好还要下点雨呢。”

    赵夫人道:“只要妹子高兴了,就算是倾盆大雨也是好天气。妹子啊,你这一阵子使性子,可把大家都紧张坏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妹子的小性子这么厉害啊。不知道别人受不受得了呀?”

    “谁啊?哎呀嫂子你说什么呀。”文英猛然明白过来赵夫人话里的调笑意味,不由羞的满面通红。

    姑嫂二人笑闹一番,这件事情总算云开日出、烟消雾散了。一切恢复正常,文英继续安排诸项事宜,为去民主政府做准备,家里人又看到文英久违的发自真心的笑脸。赵焕庆幸之余,也不忘安排自己在江北的耳目收集民主政府的事情。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眼看到了秋天。

    民主政府这边,对李全等人的审判过程中,原先山寨的人基本加入民主政府,只有半道村那些人还没有表态。由于村里的人在孙安海解救胡兰的过程中起了一定的帮助作用,民主政府决定派人问问他们的态度。原来山寨的头领中,有立功表现受到民主政府奖励,并且获得平民身份的,李王氏是地位最高的一个,她也作为民主政府的代表前往半道村谈判。

    虽然都叫它半道村,实际上村子并没有正式的名字,只是大家开始觉得这是走到半道上的一个歇脚点,就“半道、半道”的叫开了。民主政府的谈判小组一开始认为村子有过合作的前例,何况谈判代表中还有原先山寨的重要头领,只要一说,村民一定会同意加入民主政府。没想到村里的临时村长竟然有国之正统的思想,对加入民主政府抱有疑虑。其他人也有不想被人管,在大金和民主政府之间逍遥自在的念头。几次谈下来,竟是没有谈成。谈判代表回去复命,民主政府的领导层也不以为意,既然他们不愿意那就算了。

    谈判小组走后,半道村的居民还是和以往一样生活,打猎耕种,有多余的收获就到青州交易,换些必需的生活用品回来。前次和孙安海一起去过青州的那个小伙子叫大壮,那次回来的了一匹马,村民去青州交易的时候都喜欢叫上他,有了马匹,大家轻松一些。大壮也很得意,只要有可能,别人叫他就一起去。虽然说起来马是居鲁虎送的,是大金的军马,他起先还有点担心被认出来,去了几次没什么事也就放心了。

    这一天,大壮又和几个人带着货物去青州,几人的东西都驼在马背上,大壮爱惜马匹却不骑,牵了马同几人步行。近了城发卖了货物,几个人在街上转着买东西,正走着,一队居鲁虎的亲卫队路过,其中一个眼尖,看见大壮牵着马匹过去,觉得眼熟多看了几眼,转过街角回头道:“咦?刚才那人的马好像有咱们的标记。”马在大壮手里虽然挺受爱惜,但毕竟村里条件比不了大金的军队,更不用说居鲁虎的亲卫队,没法按军马的标准饲养。一段时间下来,马匹有点掉膘走形,身上的印记也有点变形模糊。

    这队亲卫队带队的正是霍里,闻言道:“在哪里?”众人停下再找,不知刚才的人转到那条小道上了,竟没有找到。霍里把人分开赶到几个城门,最后也没有堵住。几人再次会合,其中一名小校道:“人没找到。队长,这件事要不要报告大人。”他所说的大人,指的是居鲁虎,可不是花颜陀。

    霍里道:“不用。大人上次送了一匹马给胡兰,今天这个人恐怕和胡兰有些关系。我找他也只是想问问。既然没有找到,告知大人只会徒添烦恼。”他却不知中间有些误解:居鲁虎送给胡兰的是自己的那匹乌云踏雪,可不是亲卫队的军马。

    那个看到大壮等人的小校本想说牵马的那几个人像是半道村的,话未出口霍里挥了挥手带队回府,他又把话咽了回去。后来无意中和城中军队里的熟人闲聊把这件事说了出去,他说完就忘了,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个听到的人也是军种的一个小头目,听了他的话竟动了歪心思。

    原来花颜陀治军较严,同时又要安抚民心,对手下的军队管的很紧,不准他们骚扰地方,周围归附的村子更是严禁军队打秋风。这个小头目以前也是在下面捞得惯的,找个由头带着自己的百十号人马就去祸害百姓。这几年管得严他收敛了一些,心里正愁没借口,这下还真是打瞌睡遇到枕头,借口送上门来了。

    过了几天,小头目找机会带人出去拉练,转了一圈拐到半道村,把村民召集起来说军中走失了军马,有人在半道村看见了,让村民交出来。当时大壮骑着马去打猎不在村中,村民自然交不出。小头目来的目的也不在于此,趁机敲诈勒索一番,把村里积攒的毛皮财物搜刮一番。还好花颜陀几年下来的积威不容小视,小头目这次没敢趁机凌辱妇女,但下次再来就说不定了。临走时小头目威胁了几句,大意无非是他这次来确有缘由,叫村民不要到镇守使那里试图伸冤,去了也是白费力气。说完,带人扬长而去。

    金兵小头目走后,村民们恐慌的相互对望,眼前的平静生活被这一小队金兵轻易的打了个粉碎,原先还抱着在大金和民主政府之间左右逢源心理的村民们这才意识到:这种虚幻的平和与宁静是多么的脆弱。晚上村里的人聚集起来想要找条出路,商量了半天,除了依附大金或者民主政府之外,竟是再没有第二条路好走。最后村民们商定:依附民主政府。好歹上次也算帮了民主政府的忙,还有上次民主政府的来人表现的也比前来搜刮的金兵好得多。商议下章程,第二天,几个村中年岁最大的长者,还有大壮带着几个青壮护卫,急急的赶赴清河村。

    这时的审判已经到了后期,民主政府留在清河村的重要人物已经不多了,赵文英还没走,刘星羽也在。听说半道村的村民来归附,刘星羽吃了一惊:怎么回事?上次不是派了人去说服半道村的人加入民主政府吗?他们没有同意?在他想来:民主政府的政策这么优厚,工作的方法也很到位,加上上一次帮忙的渊源,半道村应该很乐意加入民主政府啊。中下层的干部力量,特别是他负责这块,已经带出来不少人,现在他对具体工作已经不怎么过问,没想到竟出了这么大的工作失误。当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先接待村民代表要紧。

    半道村这次的村民代表,刘星羽决定亲自出面接待。对代表们他表现得很热情,绝没有因为上次半道村的拒绝心存芥蒂而有所怠慢,对他们加入民主政府也表示双手欢迎,在交谈中他还深情回顾了半道村在上次解救胡兰的行动中给予的大力帮助,并为上次民主政府的工作人员的工作失误,造成大家对民主政府心存疑虑表示了诚挚的歉意,这的确是他的真心话。

    村民代表们也渐渐放下忐忑不安的心情,原先还担心民主政府就算接纳他们,也要为上次的事情讥讽他们几句,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这个刘委员,别看年岁不大,倒是挺明白道理的,上次要是他去了,这事儿还能拖到现在?说到后来,其中一个年岁较大的村民道:“刘委员,咱们这个村子其实还没个名字,半道半道的,就是个走到半道歇脚的地方,大家就这么叫着了。你看,能不能正式帮我们起个村名啊。”话一说完,在座的人静了下来,都看刘星羽。那个代表才发现,自己好像出了一个难题啊。

    刘星羽思考了一下道:“也是,半道容易引起歧义,求真知寻道理,怎么能知道一半就停下呢?这样吧,半者中也,圣人讲中庸之道,这半字可改为中字,道者途也,这道字可改为途字,这样一来就没什么歧义了。”说着自己慢慢咀嚼,“中途,中途…”脑子里竟无端有了无边的铁马金戈、战火满天的意境。正想着怎么会有这样毫无联系的联想,却被边上的声音打断,再也想不起来了。

    “好,今后我们村就叫中途村了。”村民代表们首先表示赞同。其他人慢慢回味,也觉得改得好,既接受了村民代表急于向民主政府表示接近,近乎于献媚的举动,又尊重了村子原来的传统,无形中显示出民主政府平等待人的态度。这些细节上的事情,对于新加入民主政府的人来说,可是十分重要,做得好就能让他们从心理上很快的融入民主政府之中,平时看不出什么,要紧时就看出其中的优势了。几个起初认为刘委员有点小题大做的干事,也开始认认真真的体会刘委员的办事风格,对照自身找不足。至于也在场的赵文英,听了刘星羽的话,暗暗点头,想想当初她和孔玲与完颜洪烈的交锋,唇枪舌剑,还真是粗糙啊,这才是堪称艺术的手法呢。不过有些时候艺术没人懂得欣赏,自然就显得没用。

    送走代表后,刘星羽难得的召集在当地的军政主要领导,还有上次去半道村(现在叫中途村)的几位干事,以及负责宣传的干事们开了个会。这次他没让文英参加。

    人一到齐,刘星羽先做了自我批评,对于前一段时间宣传工作出现了不好的苗头,他这个负责的委员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接着,星羽没有就其他人的问题进行批评,而是分析工作中出现的问题。他说道:“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大家对各自在工作中取得的一点成绩自满了,退步了。具体结合这次中途村的事情,大家可以想一想,民主政府成立以来,周围这些加入民主政府的原有势力,有多少是用军事力量打下来的,有多少是通过说服工作加入的,又有多少是受到宣传工作的影响,知道了民主政府的政策自己前来的。那么,像中途村这么好的基础,论人脉,以前的头领都去了,论交情,一打交道就帮了民主政府的忙,论条件,民主政府的政策如此优厚,说服的也不是一家两家了,怎么第一次去说服时,别人就对民主政府心存疑虑呢?是不是有现在民主政府家大业大了,看不上这点地盘人马了,思想上有了自大情绪呢?是不是别人一有疑问,就表现的不耐烦,没有把民主政府的政策讲清楚,反而让人觉得居高临下如同恩赐,工作中不够细致到位呢?这种不良的思想苗头决不能姑息,这次开这个会,对事不对人,大家也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思想里有没有这样的懈怠和自满情绪。另外,这样的会我希望能成为一种传统。最少,在**党内要成为一种日常的、固定的民主会议,我看就叫组织生活会吧,今后每十天必须组织一次,学习文件,讨论分析时事,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

    刘星羽说完,大家纷纷检讨自己这一段时间思想上出现的松懈苗头。其中甘勇和崔永光作为军政主官检讨的最为严厉,崔永光甚至认为他最近要和胡兰成婚,造成了心思无法集中在工作上,是对自己放松了要求,提出要取消婚事。话一出口,边上胡兰的脸色马上变得煞白。

    刘星羽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说的这么严重,我又没有要追究谁的责任。开这个会的目的不是批判谁,是要通过这个会,通过批评与自我批评,找出不足加以改进。分析自己要客观,不要为了自我批评而自我批评;有些自己看不清的,旁观者清,别人可以帮着说清楚。不管是批评还是自我批评,都要出于善意,出自真心,与实际相符合。一是一,二是二,实事求是,说的夸张了就成了花架子,说空话。不管是夸大了成绩还是错误,不仅对今后的工作没有帮助,反而起到相反的作用。违背了我们开这个会的本意。”

    “还有你崔永光,我知道你这样说,也是这样想的,你想干什么,为了工作不结婚,那我们的接班人从哪里来?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们现在做的事不就是为了生活更加美好幸福吗?我告诉你,胡兰可是我的师姐,今后你敢不好好对她,我们这帮同门可饶不了你。”

    最后几句略带调侃的语气,把屋里有些严肃的气氛调节的轻松下来。大家轻松的笑着看向崔永光和胡兰二人。崔永光虽然尴尬,毕竟还挺得住,自己还在笑。胡兰却是满脸通红,低着头狠狠地剜了崔永光一眼。看来崔永光回去以后还轻松不了。

    “好了,批评也批评完了,总结也总结好了。下面咱们要有具体的改进才行。”刘星羽赶忙出来解围。“这样,这次的问题主要出在宣传上,咱们就在宣传上打个翻身仗。对了,清河村这附近还没有加入民主政府的村子有哪些?”

    “不太多了,还有三个村子,上龙首,中龙首,和下龙首村。再过去就是大金的青州城,再远就是青州城后面的村子了。”一个军事干部答道。

    “那好,就以这三个村子为目标派出工作组,宣传我们的政策,过一段时间我们去检查成果。”刘星羽道。

    “好的。只是这三个村子都是依附大金的,这样做会不会引起我们和大金的冲突?”

    “我们只是去宣传我们的政策,让他们了解民主政府,又不是要他们马上改换门庭加入民主政府,哪有什么问题?还有,以后的宣传工作要注意发挥多种宣传形式和宣传手段的效果。我们可以用一些地方戏曲、山歌、俚语、平话等广大群众喜闻乐见,日常生活中平平常常的艺术形式,把我们的政策、法律等介绍给最广泛的人群,让他们了解民主政府。今后,我们的宣传工作不能只局限在民主政府内部。嗯,最近我打算组织一些人,排演一个宣传的节目,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到时候大家看能不能有所启发。”刘星羽说完,脑子里已经在构思《白毛女》的剧情了。

    以下不算字数:第一章到此结束。如果有书友感觉战争的情节太少,下一章可以满足这些书友的愿望,而且绝对不会千篇一律。元旦让我喘口气,过渡一下,敬请期待下一章“武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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