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这回是真的捅大篓子了……”

    一想到雷豹居然自作主张的将文雅怡给抓了起来,雷强的火气就腾腾的往上冒。如今回忆起来,他还真是高看了这个心腹的能力。就算那文大小姐知道了什么秘辛的事,你把她抓来管个屁的用?杀又杀不得,又不能老这么关着,这不是弄了个烫手的山芋到手里。雷豹阿雷豹,你实在不是个蠢蛋,怎么就干了件蠢事呢?

    “老爷。”进了书房的贴身小厮见雷强怒容满面,丝毫没了往日那种自信和得意,心中也不禁惴惴然,“苏公子说是身上不爽快,不能来了……”

    “滚”

    雷强登时心头火起,将那贴身小厮赶出去之后,他方才咬牙切齿地在高几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苏正明不来无非是因为怕沾上这摊浑水,他俩一明一暗搭档了这些年,从来黑锅都是他背,好处人家拿大头,眼下这一屁股屎眼看是擦不干净了,人家不躲才怪。都说官场上的情谊,好吃好喝的时候是亲哥么,真要落难了那就是真仇人。眼下怎么办还真只能靠他自己了?

    “老爷……”

    听到外头这声唤,雷强只觉心火噌噌噌就窜了上来,三两步上前亲自把门拉开,怒不可遏地质问道:“刚刚该说的时候不说,如今又在外头嚷嚷有什么坏消息一并报上来”

    那贴身小厮忙双手捧上了一封信函,小心翼翼地说:“小的不敢三番两次搅扰老爷,这是广州知府王大人送来的信。小的忖度老爷之前问过好几回,所以那头信送进来,小的不敢怠慢,立刻就亲自拿过来了。那送信的人……”

    满心不安的雷强这会儿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睛一时大亮,忙打断道:“那送信来的人可还在?”

    “那人送到了信就走了。”那贴身小厮见雷强面上一僵,仿佛立刻就要发火,慌忙解释道:“小的当然赶上去想要留他,谁知他说王大人有严命,让他快去快回,他不敢停留。”

    情知再多问也是白问,雷强自然想知道信里头说了些什么,接过信关上门回到书案后头坐下,他三两下拆开了火漆封口的封套,抽出那几张信笺就匆匆浏览了起来。只看完第一张,他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竟是推开椅子站了起来,紧跟着就感到心有余悸。

    见了鬼了怎么如今琼州是人是鬼都要来凑热闹,刚抓了个文家大小姐,这会竟然又来了个云南王

    匆匆看完了整封信。他却发现信上头压根没提龙涛为什么来琼州。不禁有些疑惑。本想写一封回信问问。但一想到刚刚这封信上那种不耐烦地口气,他便按捺了那心思,知道若是罗罗嗦嗦多问只怕会惹得人家厌烦。难道说龙涛这回来琼州和本地的夷人造反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雷强顿时觉得茅塞顿开,一定是这样谁不知道龙涛身为滇国侯,自靖国之乱以后主掌云南军政大权已经三十余载,加上本身就是少数民族,在西南夷人之中的威望那是不言而喻。让他来做调解,恐怕是再好不过。

    雷强忽然觉得有些高兴,如果龙涛真能让琼州的乱民都偃旗息鼓,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这得省多少工夫和口舌阿。可转念又一想,龙涛是何等身份的人物?论级别和左唯湘平起平坐,让他这尊大神来做说客,岂不是杀鸡用牛刀?还是说,琼州本地的事已经传到左唯湘的耳朵里去了,说明现在的局面让老头子很不满意,这才让龙涛出马。如果是,那么是不是说他这个琼州卫指挥使也要当到头了?而且如果龙涛和本地那些土司一谈,那些乱民头子一顿乱讲,把所有的老底都给抖搂出来的话。那恐怕就不是丢官,而是要掉脑袋的事了

    雷强吓得流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耽搁立刻命人备马,眼下的问题还是先找到这位龙王爷再说

    在吊罗山的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真让李俊荷有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先是山道里以外遇见的故人,接着是魏明和刘操突然失踪,最后又突然遇上了赵丽君和芈昊。连连的变故之下,李俊荷突然有了一种身心皆疲的感觉。

    晌午时分,日正当中,十分炎热,李俊荷瞎逛了半天,口中颇为饥渴,看见路边有个小小茶摊,支在路旁一棵大树底下,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客人,看着阴凉,便走了过去,买了碗茶水喝,顺便也坐着休息一下。

    也别说,这小小茶摊的茶水居然也着实清凉解渴,李俊荷喝了一碗,登时上下舒坦,仿佛这天也不那么热了,心下便寻思着,在吊罗山中失去踪迹的魏明和刘操得继续寻找。

    想着想着,他自然就止不住的担忧起来。便在这时,听得大路一旁,传来个温和的声音:“老板,给我来上一碗茶。”

    晌午时分难得的微风吹过,吹得大树上枝叶晃动,透下点点碎阳,散落到了地上。五十多岁模样的茶摊老板答应一声,俯身倒茶,李俊荷不经意间,眼光看了过去,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一个古稀老者,细眉方脸,眉目看着儒雅,但双目炯炯,额角饱满,却在这文雅中自有不怒而威的气势,一袭布袍,腰间别着一块淡紫玉佩,玲珑剔透,隐隐有祥瑞之气,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李俊荷看了半晌,忽然惊觉,自己竟是被这老者的风度所折,只觉得他这一走进来,原本包括自己在内,五、六个一起在茶摊喝茶的客人,竟都是默默然不能言语,被此人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李俊荷收回目光,但心中却是微微惊叹,同时对老者的气度大为心折,虽然看着这人也并非如何威猛,但这份从内而发的气质,当真难得。

    那老者进了茶摊,接过老板递来的茶水,随意坐下,便开始慢慢品茶。周围原本还在谈笑的客人,现在一个个都沉默了下来,在这茶摊之内,气氛一时安静得有些古怪,但惟独老者泰然自若,丝毫没发觉身边情况,一人独自在那里喝茶歇脚。

    过了一会,其他的客人或是歇够了,或是喝完了茶,一个个结帐走了,老板过来收拾了碗,这棵大树之下,此时便只剩李俊荷与老者两人了。

    李俊荷倒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但又坐了一会,便觉得自己休息好了,正想着结帐走人的时候,忽然间听得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小兄弟。”

    李俊荷一怔,听得这声音温和熟悉,转过头去,只见那老者正对着他平和而笑,讶道:“这位老先生,可是叫我么?”

    老者含笑点头道:“正是。”说着站起身来,缓步走了过来,李俊荷跟着站起,待他走得近了,抱拳道:“请问老先生有什么事么?”

    那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李俊荷,道:“没有,只是旅途寂寞,又看着小兄弟顺眼,过来聊几句,小兄弟不介意吧。”

    李俊荷连忙摇头道:“没有的事,老先生请坐吧。”

    老者笑着点头,道:“来,小兄弟你也坐吧。”

    二人坐下,老者看着李俊荷,问道:“请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李俊荷恭恭道:“不敢,在下李俊荷,请问先生大名是?”

    老者先念了一句:“李俊荷,”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我姓龙,也没个大号,家里行大,你叫我龙大就可。”

    “不敢”李俊荷连连摆手,“老先生是长辈,我叫您龙老爹吧。”

    龙大上下打量着李俊荷,微笑道:“恕我多问一句,请问李小哥莫非供职于南洋军中?”

    李俊荷吃了一惊,他来琼州之后,为求路上方便和减少麻烦,早就换下了军服,穿了普通衣裳,连剪短了的头发也拿帽子遮住,看去与普通人并无两样,也不知这龙大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正吃惊,方才想问对方是怎么知道的,却又看龙大微微一笑,往那北方一指,道:“请问李小哥,可是文正公之后?”

    李俊荷这一惊更甚,忍不住站了起来,看着这龙大,讶道:“请问老先生,你、你怎么知道的?”

    龙大含笑摇手,道:“请坐请坐。”

    待李俊荷慢慢坐下,龙大才微笑道:“我是见小哥你神充气足,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行伍中人的气势。”

    李俊荷低头谦谢,却又忍不住道:“那我出自李门,老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龙大随意笑道:“无他,我刚才见小哥你起身之时露出了腰间的玉佩。上面刻的不正是阳明先生的心诀?观其笔意赫然是文正公的手迹,再加上当中一个李字,要说小兄弟不是文正公之后,谁能相信?”顿了顿他又道:“说起来,在下也是胡乱猜测的,随口胡诌,倒让小哥笑话了。”

    李俊荷连忙道:“哪里哪里,老先生如此明察秋毫,你我从未相见,竟能一眼看出,真是佩服、佩服”这几句话他却是由衷而发。

    龙大微微一笑,道:“李门一脉渊源流长,自文正公之后英杰辈出,忠良无数,为天下人所仰慕,公子既然是文正公之后,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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