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扶胥浴日曾经是羊城名景!但由于如今扶胥港逐渐淤积难行,南洋水师便移到了黄埔镇,也就是后来的黄埔港。这几年中由于南洋水师的大肆扩建,往来的中外商人给这小镇带来了无数商机。也把这原本籍籍无名的小地方变成了熙熙攘攘的富庶商镇。

    黄埔海关总口位于黄埔港东头,只隔几条街就是黄埔新军学堂。如今黄埔新军学堂已经有近两千名学员,而南洋水师的司令部也设置在学堂内,再加上整个南洋的所有洋务都归文彦轩一个人主管。因此不少外国商人便停留在此地,而本地富商则更多。他们大多都是看上了黄埔新军学堂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不管是拉关系也好还是打听消息也好都方便得紧。

    广州天气炎热,如今虽然已经入秋,那些大酒楼的四面窗户上还是糊着防蚊虫的绿纱,外头吹进来的却仍是闷热的风,因此在座的四五个商人全都是憋得满头大汗。只不过,这会儿谁都顾不得那些。都看着最上前那个身穿青绢交领衫子的男子。

    “吴老哥。大伙都知道你消息灵通,如今你好歹来了,还请给大伙通个气,如今文家到底出了什么时候?倘若能够,您给大伙也透个底。”

    “各位的消息倒也是灵通,我也是才刚刚托可靠人从里边打听了消息,这左督师恶了文彦轩准备是把他给掳到底了。这些年那个姓文也不知道挡了咱们多少财路,如今铁定要滚蛋了!各位要是信我一句,就赶紧多做准备,眼下又要到咱们发财的时候了!”

    听到那吴姓商人说了这么一番话,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就连一个。嚷嚷着热使劲摇扇子的胖子也停住了动作。

    好一会儿。才有人试探着问了一句:“吴老哥自然不比咱们这些人。只不过,文彦轩才干了五年,虽说是一家独大挡了咱们不少财路,可毕竟还是左督师的女婿,而且这几年又是颇受左督师器重要换也不会这么突然。吴老哥,这里面是不是还有点什么别的内幕?”

    此人一言顿时激起了不少附和,那吴姓商人虽然也点了点头,面上却露出了神秘的表情。站起身双手往下压了压,他便出言提醒道:“从靖国三十五年始办洋务起,这姓文的就爬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凭的还不是他老丈人的势力。他能有几分能耐?别说是两广总督,本省的布政使,按察使和那些靖难起家的勋贵,这些年来哪个不是给左督师面子才不和姓文的计较?可这姓文的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以为拿着鸡毛就可当令箭了。这回据说是狠狠的得罪了一大批勋贵,这才被他们联手整治下去了!”

    这包厢中的商人各人之间有的是姻亲有的是老乡,所以一向抱成一团行事,此时听到这话,他们连忙都安静了下来。见众人这幅聚精会神的模样,吴姓商人自是异常满意。

    “以往有左督师维护姓文的,各衙门的大小官吏都不敢不听他的,但这一回却不一样了,姓文的这回恐怕是彻底失了势。所以咱们就得抓住计划赶紧重新去打通关节!俗话说先下手为强,这白花花的银子你们不想赚啊?”

    众商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当即又有人出声问道:“吴老哥,咱们没你关系多,这南洋的大小衙门勋贵多如牛毛,咱们该走谁的路子啊?”

    吴姓商人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找那些小鬼有什么用处。你们难道没有听说前些日子北洋章督师的大公子章尔岳章大人突然到了广州吗?”

    一个商人诧异道:“消息咱们谁不知道,但是这南洋和北洋素来不相干,我们找章大人又有何用?”

    吴姓商人鄙视道:“老弟你的消息还真不是一般的闭塞。你们想想章大人突然而然的就来了咱们广州,而姓文的又这么巧合的失势。你们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吴老哥你是说,章大人要接姓文的位置?不可能啊,左督师和章督师势成水火,怎么可能让章大人轻易接手?”

    吴姓商人得意道:“这你还看不出来,必然是左督师看出来姓文的是扶不起的阿斗,想换人了。而且既然姓文的作为他老人家的女婿能上位,章大人同样也是左督师的乘龙快婿,凭什么不能上位?而且章大人的名声想必你们都听到了,那是大名鼎鼎的能吏!从山东到宁波再到塞外,这一路的官做下来,哪里不是传诵他青天大老爷的名声。尤其是章大人厚待咱们商人,有他在不必那个刁钻的家伙好多了。再说有了章督师在后面支持,只要他一句话,那这南洋的大小官吏不管是谁都得掂量着!有了这些今后咱们还怕这些蛆虫的骚扰吗?”

    吴姓商人的这一番话说得不少人连连点头,这时候,旁边那个摇扇子的胖子就低声接过了话茬:“章大人固然是不错,可他也不是财神爷,没道理凭白无故的护得我们周全,我可是听说北洋地界里的捐税不轻,只怕到时候是没送走饿狼又迎来了猛虎,更何况眼下的形势还很难说!”

    看到周围无人响应,他刚才骤然提高的声音顿时渐渐小了,旋即才发现众人都用看傻瓜似的目光瞧他,于是更是讪讪的。那吴姓商人瞅着好笑。便没好气地说道:“楚胖子你懂个什么?这天下素来同行是冤家,这姓文的从商起家,自然会极力的打压咱们。可章大人是书香门第,他又不会和咱们抢生意做,更不会阻了咱们的财路。就算捐税重一点,总比没有财路的强!”

    有道是破家县令,灭门令尹,这话自然是引的人人点头。商人信奉的是决不在一棵树上吊死,一家独大便意味着一家独定价码,他们连讨价还价的余的都没有。于是,众人便坐在那儿商量。大多都同意先在坊市街上寻着那些相熟的商人,事先串联好,免得届时措手不及。搁了这么一桩心事在心里,桌上的美味佳肴几乎每个人都没吃好。

    直到未时。众人方才陆陆续续出了这聚宾楼,那楚胖子却落在最后。他在门口站了一站,直到众人都走了,他不禁无可奈何地抓了抓脑袋。叹了一口气。直到随身小厮又提醒了一声,他才看见自家那头大走骡拉着车已经停在了面前,连忙低头钻上了车,坐定之后,他却嫌车厢里闷热,少不得高高挑起了车帘。就在路过镇上怀远驿的时候,他无意间瞥见那里门前停着几匹马,于是多膘了两眼,但也没往心去。

    午后的阳光本就炽烈,虽说头顶上有一层厢壁挡着,但身材肥硕的楚胖子还是觉的闷热难当,只能啪嗒啪嗒使劲摇扇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的他忽然听见了一声唤。

    “老爷,黄埔学堂门口围了好些人。”

    听到这一声。本有些不高兴的楚胖子立刻回过神。还不等车停,他便探出了脑袋往外头张望,只见黄埔学堂是里三层外三层满是围观者,他连忙车夫在路边停车。然后敏捷地跳了下来。他也不耐烦让小厮前去打听,随手抓了一把铜钱找了个路人一问,这才知道今日章尔岳突然到了黄埔新军学堂。想到席间大伙儿还讨论过如何应对这位大名鼎鼎的章大人,他连忙使唤了小厮开路,硬是挤在了最前头。

    大约等了一刻钟工夫,大街西头的牌坊底下便传来了一声嚷嚷,不多时,就只见十几骑人簇拥着几辆马车驶了过来。最前头的那几个汉子在黄埔学堂门前的八字墙前勒马,为首人一个一声叱喝,众人便整齐戈一地跳下马来,赫然是军人做派。见此情景,等候了好一眸子的黄埔学堂内的山长、学正、学监便迎上前去。

    “有劳各位大人久候了,章某不过是路过黄埔新军学堂,一时起意便想进去瞧瞧。竟劳得众位同僚在此久候,着实是不安。章某在此向各位致歉了!”

    才从马车里出来,章尔岳就发表了一番异常怀柔的演说。不过瞧他这车马荡荡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临时起意才来黄埔,此番动作反倒像是准备好了的表演,说不出来的虚假。

    楚胖子站在前头自然是看得真真切切,老楚家不过是近十年才发的家,早年也是苦哈哈的渔民,对于这些官老爷的虚伪表演他是说不出来的反感,看到这他不禁冷哼一声旋即便挤出了人流。

    “老爷,这个章大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和气,听说他将要接管南洋的商务了。有他在咱们说不定就轻松多了!”

    楚胖子没好气的瞪了小厮一眼不屑道:“狗屁!他们老章家是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头捞钱的能手。别看这姓章的现在和气,那不过是在做样子而已。真等他上了台,指不定什么糟心的事都来了!”

    顿时那小厮便傻了眼:“老爷,那咱们可怎么办?”

    楚胖子沉思了片刻毅然决然的说道:“马上,去文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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