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怡听到的轰隆声正是炮击的声音,在离她几公里远的前方,南洋水师的五艘巡洋舰正努力的朝日本战舰倾泻着弹雨。

    事情是这样的,在朝旅顺方向前进了二十多海里之后,费希尔的坎坷的心总算稍稍平复,在确认了没有任何日本舰队的踪迹之后,他下令开始左转,准备从北面的航道进入威海卫。

    “将军,您下去休息一会吧!估计日本猴子还在睡觉,我想这群懒骨头是忘记我们了。”

    “是吗?”费希尔冲李德曼笑了笑,他看了看面前的一片黑暗,近乎于自言自语的说:“我也希望如此,不过在没有进港之前,我们不能大意!”

    雨越下越大,时不时的天空中还掠过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紫色闪电,借着闪电微弱的光芒,桅盘上的观察哨都瞪大了眼睛搜索着海面。这是一个顶累人的活,没有参照物、没有光,只有一波又一波的浪头在你的视野里翻腾,不要几分钟你就会觉得两眼发涩,眼泪不自主的往下流。

    “我们转向了?”裹着油布雨衣瑟瑟发抖的亨利朝身边的格拉菲特问道。

    “是的。”格拉菲特一把抹掉眼前的水渍,打了个哆嗦:“我们又转向了威海卫。”

    “将军在担心什么?”亨利一边活动着因为过于劳累而僵硬的脖子一边牢骚道。

    “谁知到!也许有其他渠道的情报表明日本人就在附近吧。”放下望远镜格拉菲特耸了耸肩膀。

    “好吧,大概日本人就躲在这片该死的风雨里伺机偷袭,但是你有什么发现?我们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没等格拉菲特回答,站在他们边上的章明熙倒是捣鼓出了一句话:“ifit‘sstupidbutitworks,itisn‘tstupid.(如果一个蠢方法有效,那它就不是一个蠢方法)”

    “是吗?那我希望这不是一个蠢办法!”亨利自嘲的笑了笑。

    也许有人会奇怪,为什么章明熙会和亨利一起在桅盘上受累挨冻,按照中国的传统思维,像章明熙这样的**送到基层实习也就是走个过场,也就是俗话说的镀镀金而已。这条潜规则对中国有效,但在欧洲其他国家并不是完全适用,比如说英国皇家海军,里面不要说海军大臣或者其他高管的儿子,就是女王家的亲戚想在海军干,也得一步一个脚印的来,特殊照顾不是没有,但是,想只走一个过场那是不可能地!

    就在亨利三人抽空聊两句活动活动筋骨的当口,天际里一队缓缓移动的小黑点正慢慢朝南洋水师对头驶来。打头的是“筑紫”号巡洋舰,后面以单纵队的队形依次跟着“日进”、“高雄”等八艘战舰。

    很清楚这是伊东祐亨放在北面的搜索分队,在这条固定的航线上这八艘船已经转悠了一天一夜,现在他们已经不对南洋水师报任何希望了,几乎所有的日军官兵都只有一个想法:赶紧结束这既乏味又累人的毫无意义的巡逻和搜索。

    在这样疲劳的心态下,指望他们的观察哨有所作为,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直到南洋水师开始发动攻击,“筑紫”为首的日军北区分队都还是稀里糊涂的。

    首先发现海面上异常状况的是章明熙,在例行的搜索中他突然发现舰首右舷方向有一条细线在慢慢的移动,他开始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直到又仔细的观察了两分钟后,他才确定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但就是这他也还是有些拿捏不准,稳妥起见他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身边的亨利和格拉菲特。

    十秒钟后……

    “该死的,那真是一个蠢办法!”亨利一边嘟囔一边准备向舰桥通报发现敌情。

    “不一定吧?”章明熙犹豫道,“说不定那是些渔船什么的,我们是不是再等等,搞清楚后再通报?”

    “天啦!搞清楚?等你搞清楚了我们就全完了,战场上哪有那么多明明白白的事!快通报!”格拉菲特推开章明熙大声的嚷嚷起来。

    “错了怎么办?”章明熙还是不放心。

    “错了就错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格拉菲特大大咧咧的回答。

    “这不是谎报军情吗?!”

    亨利和格拉菲特相对无语,他们现在总算理解李俊荷为什么会说章明熙是一个纯粹理想派和教条主义者了。说真的,战场上瞬息万变,如果每一个军人都等到完完全全搞清楚了状况再做出决断,那等待他们的不是全军覆没就是一场惨败。别说打仗,就是下棋都还要争个先手,战场上没那么些功夫等,越是等就越是只有死路一条,要不怎么有先下手为强这句话呢?

    不能不说南洋水师的运气不错,首先发现敌人的是他们,首先发动攻击的也是他们,自然首先取得战果的也是他们。

    接到观察哨的通报后,费希尔第一时间下达命令,立刻打开的探照灯搜索可疑海面。探照灯才打开,就稳稳的让一千米外的“筑紫”号无处藏身,还没等“筑紫”号舰长回过味来,费希尔就当机立断的下达了开火的指令。瞬时间“镇海”号右舷一阵轰鸣,五门127毫米副炮首先开火,随即第一批炮弹就准确的击中了“筑紫”号的舰桥,这艘可怜的无防护巡洋舰一开战就被端掉了指挥机关,全舰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关掉探照灯!”几乎在开炮的同时,费希尔又下达了新的命令。

    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打着探照灯固然能发现敌人,但更多的时候这就是自杀,没等你搜索到敌人,自己反而成了最显眼的靶子。

    在一片漆黑的夜幕中,南洋水师一艘接一艘的战舰不断的加入到炮击的行列,这几乎是一场轻松愉快的狩猎,可怜的猎物一开始就被打懵了头,毫无还手之力,而狰狞的猎人们端着大号的猎枪则在不断的扫射。

    开战不到三分钟,“筑紫”号就变成了大海上一堆显眼的篝火,南洋的炮弹就像给篝火添加的木柴,这艘小巡洋舰越烧越旺,不断的有身后带着火焰的水兵跳船逃生。

    在“筑紫”这个大火炬的指引下,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日本舰船一个一个的被揪了出来,无一例外的都受到了南洋水师猛烈的欢迎,炮弹像是不要钱似地,不要命的往下砸!

    1890年,27岁的河北小伙子赵中天在广州码头上讨生活,听闻南洋招兵,小伙是头一个报了名。可是他这个年龄确实太大了,招兵的不想要,情急之下赵中天一把脱掉上衣亮出一身结实的肌肉,大声道:“官长,俺在码头上干了七年苦力,有的是力气,俺还认识些个字,您就收下我吧!”软磨硬泡之下,招兵官看他实诚,就安排他到“镇海”号上当了装填手。

    训练了两年,好不容易有仗可打了,赵中天是高兴万分。在东海海战他就是优秀装填手,一场炮战下来,别的炮组打了六十发炮弹,而他所在的炮组愣是打了八十发!说起这个他是自豪无比:“当步兵一百枪说不定还打不死一个鬼子,咱们炮兵一炮就能轰他十几个,过瘾!”

    而这次夜战,赵中天所在的炮组又是第一个开火第一个命中,至今回忆起来他还是记忆犹新:俺在“镇海”号右舷一号炮位,用的英国造的五寸快炮,别以为是快炮你就当这炮子轻。一发炮子只算弹头就有接近五十斤,两段加一起可有个近七十斤!搬炮弹这个活不轻省!当时枪炮官举个小红旗站在我们边上,不时的猛挥小旗子大喊:“六发急促,放!”“六发间歇,放!”。咱们听得懂,“急促”就是让咱疯了一样的快速装填炮弹,“间歇”就是歇一会再打下一发,好让观测员辨认射击效果修正弹道……五十斤的大炮子在咱手里跟玩似的,咱以前是干什么的,七八年的苦白吃了?咱送炮弹那是和流水一样,有时候送得快了,上一发炮弹壳“叮当”滚出来掉在身上,那真是“扑哧”一声就烫掉一块皮啊!

    据说几十分钟的炮战下来,老赵身上前前后后被烫伤了十几处,为这个战后还受过特别嘉奖!

    南洋水师的炮手们是过瘾了,但日本人就郁闷,首先是出师不利准备偷袭别人反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分队旗舰被灭了不说,指挥什么全乱套了。然后巴望着南边的主力能快点前来救援,可眼不前打得可以说是热火朝天、气势磅礴了,按道理说南边的主力哪怕是聋子听不到也看到了,可让他们望眼欲穿的是,眼瞅自己这边就要被一锅端了,可救兵是怎么也盼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其实说白了很简单,都是这场雷阵雨闹的,炮声是响阿,可伊东祐亨那边以为是打雷,火光冲天不假,可人家全当是闪电给照的,你说这事寸的哪怕是喝凉水都塞牙缝也不过如此。于是在伊东祐亨“努力”的在南边搜寻南洋水师踪迹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菊花已经让人给爆了,等他循规蹈矩的北上的时候,他原本自信满满万全之策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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