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北方方面军第三军一线阵地。

    买卖城中央防线。

    前一天,俄军刚刚越境,立足未稳,就对华军展开了冲击。

    短暂的试探性进攻,俄军丢下三百多具尸体败退了下去,可华军的不少火力点已经暴露。

    很快,俄军第一集团军所属的后贝加尔炮兵第一旅,第二旅,第一集团军第一梯队的西伯利亚第三师,西伯利亚第四师,西伯利亚第十一师的师属炮兵,都投入了战斗,冰雹一般的炮弹砸向了当面的华军阵地。

    俄制一百五十二毫米重炮,炮弹爆炸声如同雷鸣,冲击波威力无比,二十米之内一切生物,即使是隐藏在战壕里,也都会被震成内脏大出血而死。八十七毫米野炮和要塞上拆下来的二百零三毫米加农炮,追逐着华军前沿炮兵阵地,双方展开了激烈的炮战。俄国购自法国的大批七十五毫米速射炮,把冰雹一般的炮弹砸向华军火力点,反复洗礼着华军阵地。华军前沿阵地的通讯联络很快就已经支离破碎,交通壕体系也是惨不忍睹。至于阵地前面完备的鹿角和铁丝网,早已被炸出一道道缺口,地雷被此起彼伏地引爆,炮战的声势更是煊赫。

    华军的整个阵地,已经被此起彼伏的爆炸闪光和烟尘柱所笼罩,横飞的弹片,四散的残肢断臂,染血的钢盔,把这片土地,一下子变成了修罗地狱一般的杀场。

    阵地内的华军士兵,蜷缩在地下隐蔽部和放炮洞里,捂着耳朵,大张着嘴巴,钢盔磕在墙壁上,却没有人注意,很多士兵都在瑟瑟发抖,全无刚开始的豪气。

    这就是战争。在战争之神的面前,一切个体,都是如此的无助和渺小要活下去,要战斗,除了要有勇气和技巧,更要依靠上天的垂青。

    买卖城南二十五公里。第三军军部。

    军参谋长赵国祥放下手中的铅笔,拧着眉头说道:“俄国人在中路投入了四个师的兵力,看样子是想集中兵力,从中央反卷两翼,粉碎我们。”

    “他做梦。”军长姜林勇哼了一声,“当老子的十三师吃素的?国防工事修了这么多年,他还想一捅就破?再说了,手里还有一个第四师,他就四个师想突破我的中央防线?”

    “右翼的局势也很紧张。”赵国祥的眉头已经拧成了川字,“第十四师当面是俄国第一集团军的西伯利亚第三集团军的第十五师和第十八师,我军的兵力火力都处于劣势但最可怕的还是自我军右翼迂回的俄军支队飞艇观察报告,俄军的行军纵队拉开了整整二十公里的正面,兵力绝不下于三个师老毛子这不但是要中央突破,还要从侧翼包抄我们”

    “胃口够大的”姜林勇冷笑一声,“

    那边都是草甸子,冰雪化冻,雨季还没过,根本就是沼泽地,我让他们自寻死路吧。反正那是第二军的活,咱别跟人家抢生意,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对了,左翼还是没动静?”

    “俄国人在左翼只进行了试探性的牵制攻势。”赵国祥说道,“看样子他们也可能是把宝都押在了中央和我们的右翼。”

    “战争容不得马虎。”姜林勇说道,“左翼是我们的重点,我倒要看看毛子能玩出什么花样联系方面军,加强飞艇部队的侦查”

    激烈的战斗又持续了一整天。到了夜晚,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已经顾不得其他,吃了半冷不热的伙食,七手八脚倒在防炮洞和隐蔽部里就睡了过去。很多人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很显然,白天的恶战,已经让很多人的神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些曾经的农民,工人,市民子弟,经过这一天的残酷血战,终于开始亲身体会到了什么是战争。

    预备队依然是满心焦灼地等待上战场的命令,可主管们却依然牢牢地按住了这支生力军,无论如何,这只养精蓄锐的主力必须用在最危急的时刻,最危险的方向上

    左翼阵地。

    萧岚睁着眼睛,握着望远镜来回观察。

    “大篮子,你还真不死心。”连长梁子雄晃了晃头,“今儿真扫兴。我回去歇着了,你盯着吧,记得到点换老丁。明儿咱再见。”

    他嘟嘟囔囔地奔了连部,萧岚看着前方的一片黑暗,心中却无论如何也稳定不下来。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一o一这一个乙等师,防线拉了整整四十公里,被迫采取了支撑点体系,就是以连排为单位,构成互相支援的环状阵地,主战兵力配备在正面,侧面配置警戒部队,另有尖兵分队在前出的警戒阵地上。萧岚按照陆大的授课来分析,这就是一个典型的薄皮大馅,正好可以集中兵力攻其一点或数点达成突破。而由于防御正面过宽,兵力调度困难,左右支绌之下,支撑不了太久。

    萧岚自己估算,哪怕只要两个国防军甲等师,他就可以在一天之内突破这个单薄的防线,对中央防线的兵力展开包抄。

    眼前的情况显然是荒谬的。

    己方的布置显然是迫不得已,这是因为己方兵力不足,却要防御很宽广的正面。华军在蒙古方面的防御,是依据后勤来的,也就是假设条路对大兵团作战的支撑半径在一百公里,那么以买卖城的铁路为轴心,俄军重兵集团不可能偏离买卖城东西一百公里以外较长时间。

    可问题是俄军为什么不抓住这个破绽?他们有整整二十多个步兵师,为什么不抽出三五个师打开这个薄弱环节,

    并向纵深包抄,以瓦解第三军?

    夜已深。

    中央方向,依然隐隐传来零散的炮火,萧岚知道那是双方的值班炮兵在漫无目的地打*,防止对方的夜间侦察和埋雷。这几天,由于之前北京的经历,他对夜晚格外敏感,不但安排了周密的夜间警戒,每到入夜他都要提高警惕。

    突然之间,他感到汗毛发炸,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一下子从他的头顶贯到脚底

    他刚要动作,忽然听到了一声爆炸,他急忙看去,只见燃烧的火光中,阵地前方的警戒阵地再向前一百多米,隐隐有人影晃动

    “敌袭”萧岚怒吼了起来,掏出手枪对空连开了三枪

    这个时候,警戒阵地的机枪组已经开火了,值班的尖兵部队也展开了火力。位于二线的主阵地,在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连属火力排的重机枪和轻机枪也吼叫了起来,重机枪的白磷曳光弹如同一条火鞭一样扫了过去,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了隐约的惨叫,接连又是几声爆炸,地雷炸响了,黑黢黢的影子显现出来,华军的主阵地如同复活的火山,凶猛的火力突然迸射了出来,密集的弹雨在阵地前方构筑了一层弹雨

    很快,营属炮兵的火力已经扫了过来,以橡胶粉和铝粉搅拌稠化的汽油为主要成分的燃烧弹,在阵地前方燃起了一片片的火海,照亮了阵地前方的情形。密密麻麻的俄军身影显现了出来,正在凶猛无比地迎着弹雨向着华军阵地突进,居然是打算一口气推上来

    萧岚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他扬起手里的自动手枪,子弹扇面一样扫出去,两个不知什么时候冲到只有二三十米的俄军士兵惨叫着倒在地上。这时候所有人都上了阵地,位于后方第三道防线的掩护机枪也开始了射击,一上来就扫掉了一个掌握着轻机枪的俄军排长

    俄军的冲击浪头逼近了阵地五十米,密集的手榴弹投了出去,前沿阵地立刻是弹片横飞。可俄军就如同海浪一样,一波一波源源不断地冲上来,挺着明晃晃的刺刀,就那样吼着迎着子弹往上冲,浪头越来越近,很多新兵甚至现役老兵也有点腿肚子发颤。

    “上刺刀”

    带着部队顺着交通壕增援到警戒阵地的梁子雄怒吼了一声,抬手掀飞了一个俄军士官的脑盖。

    萧岚看着近在眼前的刺刀,似乎都闻到了对方嘴里喷出来的酒气,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抬手一扣扳机,一声空响,没子弹了萧岚索性扔了手枪,拔出腰间的军刀,跳出战壕就迎了上去

    这时候,俄军不顾伤亡的冲击,以及借着夜色掩护突袭的突然性终于达到了效果,他们已经突到了阵地前方

    不到十米的地方,梁子雄一声怒吼,带头冲了上去,后面的士兵们挺着刺刀,也脸色苍白或红润地吼叫着冲出了战壕。

    萧岚修习过中华刀道,在陆军大学更跟随李书文、韩慕侠等武术名家苦练不辍,刀法已经登堂入室。

    与讲求招式与姿势优美的民间剑术不同,中华刀道,集合了众多刀剑名家和军旅人士,精简了华而不实的动作,完全从实战出发,讲究动作的快速精确和爆发力,并借鉴了武术传统的一些修炼方法和发力技巧,是一种完全立足实战的战场搏杀术。萧岚练习了整整八年,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是刀道五段。他上步,拧身,左臂夹住刺过来的枪身,右手一个利落的斜斩,俄国士兵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半边脑袋和身体凄惨无比地分开了。

    “砍死这帮***”梁子雄的嗓门,在这个纷乱的夜晚格外嘹亮,“一个也别剩”

    萧岚见梁子雄和两三个兵被一群俄国兵围住,赶忙朝着梁子雄那边靠了过去,一路上又劈死好几个想要占些便宜的俄国兵,真有万夫不当的架势。

    梁子雄正和两个俄国兵厮杀在一起,两个士兵掩护着他的侧翼,没想到斜刺里突然一把刺刀戳在一个士兵的软肋上,士兵闷哼着倒在地上,那个俄国兵却是就势向着梁子雄又杀了过去

    就在这个危急时刻,萧岚飞跃过去一刀劈在那俄国兵的后脑之上,脑浆子混着血一下子溅了出来。萧岚不吭声,转身又一刀劈在一个偷袭的俄国兵手腕上,断手和枪一起落地,俄国兵的惨叫喊了一半,就被萧岚进步一刀捅在心口窝,软软地倒地。

    见萧岚如此神勇,不少见过血的老兵也都发了疯一般地死斗,新兵们面对俄国人的刺刀,也没了退路,一时也忘却了恐惧,本能地与俄国人拼到了一起。

    俄军的浪头为之一挫,攻击的势头缓了一缓。

    可这一下,倒是华军这边出了问题。华军毕竟补充了不少退伍兵甚至新兵,初经战场,对手又是趁着夜色偷偷摸上来,经过这一阵厮杀,一些华军士兵已经有些胆战心惊,尤其是这场白刃格斗,打到这里,真的是血肉横飞,不忍卒读俄军攻势稍缓,有些胆小的士兵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就忍不住掉头当了逃兵这一下,华军的阵地整个就有些动摇,不少人回头观望,脸色迟疑。萧岚忍不住对梁子雄吼道:“连长,阵地动摇了不能放任他们逃跑”

    梁子雄脸色铁青,抬手就毙了一个逃兵。萧岚咬着牙对信号兵吼道:“发令,一律枪毙”

    梁子雄眼睛瞪圆了,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信号兵有些迟疑,但看着萧岚和梁子雄脸色不善,只好吹了号。

    主阵地的机枪响了,几个奔逃的华军士兵一

    声不吭地栽倒,有些回头看到这一幕的士兵,脸色惨白,只好又和俄军恶战了起来。

    萧岚对梁子雄点了点头,转回身又冲着几个被围的华军士兵杀了过去,梁子雄咬着牙吼了起来:“机枪,切断毛子的增援线路”

    他瞥了一眼郑宇的背影,暗想这个陆大生心也太狠了,难怪在北京能对自己的同袍下得去手

    这时候,华军的掩护炮火猛烈了起来,在俄军后方构筑了一道火焰之墙,一直隐藏的华军团属炮兵集群也突然怒吼了起来,遭到突然打击的俄军部队一时陷入了混乱,而得不到支援的俄军先头部队很快就伤亡殆尽,剩下的一些士兵也丧失了战斗的勇气,转身逃了下去,被后面的华军士兵搂草打了兔子。

    梁子雄吼着命令众人回了战壕,啪啪啪拍着萧岚的肩膀:“篮子,硬是要得这次要不是你,不但咱的阵地保不住,我这条命都得交代就这么搞,放心吧,回头就给你报功上去就凭你一把刀劈死这么多毛子,一枚白虎跑不了”

    萧岚惨然一笑,擦了擦头上的汗,剧烈地喘息着:“连长,赶紧让弟兄们撤回主阵地组织隐蔽,我怕毛子要打*了”

    梁子雄有些惊异地看着萧岚,萧岚也不想说这都是北京那一晚和陆战队打出来的经验,只是催促着:“再晚敌人的炮就打过来了。”

    梁子雄点了点头,大吼着赶紧撤回主阵地的隐蔽部防御炮击,只留了部分尖兵在前沿观察所。

    果然,还没有三分钟,俄军的大炮就扫了过来,一时间,地动山摇,萧岚躲在放炮洞里,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地摇晃密密麻麻数不清个数的炮弹爆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抱着头堵着耳朵的萧岚,大张着嘴,感觉自己就像被几个大力士用铁锤从前后左右前后来回锤着,心脏每一下跳动都简直像要从嘴里脱出来

    他现在只有祈祷炮弹离自己这个洞远一些真要直接命中,就算是七五炮弹,恐怕他不被活埋,也得被活活震死

    第三军军部。

    作战参谋蓝天蔚铁青着脸,在地图上比划着:“毛子果然是打的夜袭左翼的主意现在左翼打成了一锅粥,中央和右翼的俄军也展开了猛攻,看起来居然是换上来的生力军不能犹豫了,动预备队吧”

    军长姜林勇和参谋长赵国祥对视一眼,赵国祥皱着眉头:“预备队如果派上去,如果再出现新情况怎么办?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把牌都打光。”

    “参谋长,不能再犹豫了”蓝天蔚焦急地说道,“如果现在不调预备队,不用等敌人再出牌,我们的阵地就要垮了”

    赵国祥心中盘算,目光却转向一个正紧锁双眉盯着地图的作战参谋:“

    百里,你看呢?”

    蒋方震身子一震,赶忙敬了个礼:“参谋长,蓝参谋说的有理现在最重要的是抗住毛子这一波,所以预备队必须要派”

    赵国祥点了点头,转向姜林勇:“军长,我的意见也是尽快派出预备队,稳住态势。”

    “哦?”

    “俄军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白天佯攻了一整天,无非是为了掩护左翼的真实意图,可见他们的主攻就是左翼。”赵国祥从蓝天蔚手里结果指挥鞭,在地图上点了点,“我们在左翼兵力单薄,防线又拉得很长,而且部队一白天没经什么正经战斗,想必精神也松懈一点。至于中央,毕竟敌人投入兵力最多,也需要防一防。右翼方面,敌人无非是牵制,而是把希望寄托在那支侧翼迂回的第三集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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