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冬天的中南,六月流火。[本章由为您提供]远在北半球的上海,却是沉寂在一片yin雨霏霏之中。似乎绵延的细雨,更加符合人们心中那离别的哀思,于是乎北半球的天空下,上演着一样的愁思,结果却不尽相同的故事。

    黄浦江畔,外滩。

    面前是奔流向前,汇入大海的黄浦江。隔着外滩大道,背后便是繁华的黄浦区。沿着全长三里的大道,一侧满是各式各样的大楼。哥特式、巴洛克式、罗马式以及中西合璧的建筑大楼,加起来不多不少整整五十二幢。生活在上海开发区里的人们,并不知道澳洲人为什么一定要建五十二幢风格迥异的大楼。为了糊口的他们,只是每天没黑没白地忙碌着,兴许偶有闲暇才会看一眼外滩,真心赞一声:“真美啊。”继而咂咂嘴叹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进去看看……哪怕是做勤杂也好。”

    外滩的这些大楼,便是上海的中心。或者是澳洲人开的银行,或者是大明商人合伙开办的票号,再或者是各种日进斗金的贸易公司,吃喝玩乐的夜总会,住一晚顶得上角夫拉一个月黄包车收入的大酒店。对于他们来说,那是有钱人才能去的地方,是他们仰慕的所在。

    他们最多,只是趁着巡逻的巡捕不注意,躺在外滩上挨着黄浦江的长椅上小小地休憩一番,看着奔流的黄浦江,看着夜sè下霓虹万千,纸醉金的外滩,享受一下外滩的美景。或许这会成为他们的谈资,年节返乡的时候。骄傲地向同乡吹嘘着,自己总去外滩,熟的很。而后在同乡们羡慕的神sè中,了如指掌地将外滩的典故,外滩的是非娓娓道来。

    此刻,正是细雨绵绵,街上几无行人,便是拉黄包车的车夫也寻了小酒馆,要上一碗黄酒。佐上一叠茴香豆,静待着雨过天晴后的好生意。

    偏偏这会儿,汇丰银行大明总部的大楼对面,那长椅之上。坐着一个土黄sè军装的军人。他身姿ting拔,细雨打湿了土黄sè的大檐帽与军装上衣的肩头,水滴顺着帽檐往下流淌,偏偏军人好似没有感觉一般,只是静静地坐着。时而提起双手,lu出遮挡着的半截香烟,深深地吸上一口,吐出一团淡蓝sè的烟雾。

    隔着一条街的玻璃n里。一个样貌清秀的银行职员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推开玻璃专n,拢着双手招呼一声,而后比划着让军官进银行大厅来避雨。汇丰银行一向只做富人的生意,那粮票最小的面额至今还是一百两。虽然汇丰银行n口从来没有提及少于一百两不许入内,可迄今为止,脸皮这般厚的倒是少见。银行大厅内那些红木的家具。真皮的沙发,足以让泥tui子们望而生畏。便是乡下的小财主,进去之后也多半成了木头人,如同乡下的土包子一般一惊一乍。

    呼喊声惊醒了沉醉在雨景中的军人,那军人转过头,继而lu出一张英俊中挂着错愕的神情。待明白了nv职员要表达什么。军人感ji地一笑,继而摆摆手,示意不用麻烦。

    nv职员微微红了脸,嘟囔了一嘴‘真是个怪人’。然后在一众同伴的戏谑声中掩面奔回了银行大厅。

    军人转过头,面朝着黄浦江,深深吸了一口,手指轻弹,烟蒂划着弧线越过围栏坠入黄浦江中。抬起左腕,一块雷达手表映入眼帘。那跳动的指针,分明指着下午六点十分。

    雷达表澳洲出产,不同于奢华的劳力士,雷达表秉承的理念一向都是低调的奢华……当这两个南辕北辙的字眼联系在一起,就注定了雷达表的价格不比劳力士差。有些限量版的,甚至比劳力士还要贵上几分。但一年只慢四十八秒的承诺,让其注定成为这个时代计时最jing确的手表。

    一切都表明军官很有钱,可他却如同雕塑一般沉醉在廉价的美景中。首发嘴中还轻轻地哼唱着:“……贪官当道庶民ng蔽,国家将亡天下大luàn~治luàn兴亡匹夫有责,义愤男儿结伴同行~xiong中自有雄兵百万……”

    这时候,头上的细雨好似骤然停歇了,然后一支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定国,让我们好找。说好了今晚大醉一场,结果毕业典礼一结束就没了你的踪影。谁知确是跑到外滩来勾引银行白领来了?”说话的人擎着雨伞,遮盖在名叫定国的军人头上,脸上挂着戏谑。似乎方才那一幕,尽入他的眼底。

    不待定国说些什么,又有一人不悦地说:“人都道我们是黄埔三杰,向来行动统一,共同进退。如今倒好,你小子侥幸得了毕业第一的成绩,便想着要与我们兄弟分道扬镳?不地道。”

    “用教官的话讲,叫无组织无纪律。”先前说话的人接话道。

    定国无奈地摆摆手:“没那么夸张……我就是琢磨着入学三年,整日不是爬滚打,就是埋首案牍,都道外滩美景,我却从没仔细体会过。也许明日就要远行,今日,怎么也得尽兴而归。”

    “附庸风雅。”

    “这事儿还是留给学子们吧。我们这种带兵打仗的,还是甭掺和了。”

    定国大笑。

    定国名定国,姓李。连起来便是李定国。早年随着八大王张献忠征战沙场,认了张献忠做义父。张献忠败亡之后,随着孙可望等领兵败退入了江西。面前的二人与李定国本来就是干兄弟,一个是艾能奇,一个则是刘文秀。四六年,朝廷与他们这些大西军的残兵败将谈判,最终他们选择了归附。而后朝廷便以整编的名义,遣散了大半的大西军,此三人又被强迫着进了黄埔军校。

    此三人领兵打仗本就是好手,艾能奇用兵猛烈,能冲善打;刘文秀用兵诡异,天马行空。不着痕迹;李定国用兵方方正正,善以势压敌。有才华的人,到哪里都会绽放出自己的光彩。此三人入学不到一年,便凭着过硬的军事能力,被军校的教官们戏称为黄埔三杰。

    而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一般,自打有了这个名号,不论大比小比,此三人大多都会名列三甲。朝廷选送来的同学,或许与他们还有隔阂。但那些澳洲教官不管这些。那名挂着大使馆武官的章维教官,似乎更是对他们青眼有加。总会chou空将他们聚拢在一起,开起小灶……其实也不算是开小灶,章教官只是讲述了如今澳洲的战术体系罢了。

    “你不该一个人偷跑。”艾能奇埋怨着:“你刚走。邵延杰那小子就招呼大家伙,借了学校的小放映厅,偷偷给大家放了电影。”

    瞧着李定国投过来的戏谑目光,艾能奇涨红了脸,立刻辩解说:“直娘贼,你想甚哩!不是江户热!”

    江户热……好吧,内容请参考东京热。澳洲的穿越众们以小伙子居多,而这些曾经的或者是现在的小伙子们。总会对日本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这种感情,源自于后世那家喻户晓的爱情动作片系列——东京热。然后这种感情在有钱有闲并且很无聊的某些小伙子们心里,得以升华。鉴于东京还没有,于是乎江户热就出现了。

    澳石油老总彭绞出资做了大股东,几个‘大魔法师’参股,选最好的设备。用最贵的胶片,请最漂亮的日本姑娘。江户热四八年年底成立,不过三个月,便在大明与澳洲一炮走红。每月都会出一部新片,什么huā样都有。最要命的是那些nv演员的艺名……小泽、仓井、麻美、西野……

    三月份的时候,邵延杰、邵延平那两个捣蛋鬼。偷了学校小放映厅的钥匙,大半夜神神叨叨地将一帮子男同学邀去了小放映厅,亲自cào刀放了一部江户热。欣赏水平还停留在《南京!南京!》的男同学们,一个个被黑白胶片中纠缠着的**nong得热血上涌。不争气的当即就流了鼻血。有sè中饿鬼惊呼这才是电影之魂,更多的则是目瞪口呆。

    一时间小小的放映厅里,大呼小叫,任凭邵延杰、邵延平这哥俩怎么拦着都拦不住。事情闹到最后,果然被校方发现了。所有观摩爱情动作片的同学,一律警告。两个始作俑者,搭着叔叔是澳洲外jiāo部部长,又有陆军中将傅白尘照拂,校方只给记了一次大过。

    但在这些年轻人的心里,别说是警告了,就是记一次大过也值!那个夜晚,注定在他们表面纯洁,实际闷sāo到极点的内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所以当听到小放映厅、邵氏兄弟这些关键字,李定国第一反应就是那不靠谱的哥俩又要请大家伙观摩爱情动作片了。

    “确实不是……这个江户热。”刘文秀帮腔的时候,似乎有些遗憾。感叹着说道:“这回放的是四八年澳洲三军《黑sè行动》军演……大开眼界啊。”

    入学最初的一年里,他们这些大西军的军官,经历了不屑一顾、眼高于顶,到最后变成了心悦诚服,拜服在澳洲人的战争艺术脚下。强大的澳洲人,将战争完全变成了杀戮的游戏。他们甚至可以隔着一座山,超视界地将一支毫无防范的军队彻底毁灭。

    一场犁地一般的炮击,跟在后面的是步兵海。个人的勇武再无用武之地,一个训练的三个月的农夫,可以轻易地在两百步开外将一名久经战阵的勇士击杀。战争,已经彻底改变了形势。作为旧式军队成长起来的军官,他们要么被彻底淘汰,要么就得从零学起,学会热兵器战法。

    “九二步兵炮,一二零重型迫击炮,七五速shè炮,这些早就在澳洲军队中普及了。步兵炮下放到营,shè角极宽,非常适合山地战。配合着重型迫击炮,澳洲陆军的山地步兵师火力太凶猛了。”主修炮兵指挥的刘文秀赞叹着说。

    “如果光是炮也就罢了,我最看重的还是步枪。”艾能奇接嘴说:“咱们现在用的644,跟澳洲装配的646比起来完全就是烧火棍。646用的是铜壳弹,一次xing装填七发子弹,单兵还看不出太大的差距。可拉一支连队出来比比。火力密度何止差了七倍?我看十倍都不止。”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李定国慢悠悠地说道。

    “说的轻巧!”艾能奇反驳道:“虽然没去过澳洲,但猜也能猜出来澳洲工业到底发达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出来这种神兵利器。我听邵延杰那小子说,澳洲的工人只负责最后的组装,其他的零部件都是流水线制造。以前还用大马力的蒸汽机带动,现在全改成电动了。就朝廷这底子,要想追上澳洲,没百八十年是别想。”

    “追不上也要追。早晚都有追上的一天。”李定国随意地说了一嘴,继而苦笑着说:“再羡慕又有何用,我们这些定向培养的军校生,注定了不可能毕业就加入澳洲军。前程早就注定了。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一句泄气的话,让艾能奇与刘文秀都沉默不语。

    没错,他们是定向委培生,毕业之后,就要加入孙传庭的广武军。而不是朝廷的武毅军。二者比起来,武毅军明显是亲爹养的,从待遇到装备。什么都优先;而广武军就是后娘养的了,军资全靠两广的厘金。不够用的话,孙督便会四处找那些大商人打秋风。

    四六年年初,大西军残部败退进入江西。朝廷派了使者前来劝降。但条件始终谈不拢。朝廷打算让大西军彻底放下武器,而大西军则盘算着割据一方。这些年来,大西军打鞑子可能费劲。但打明军简直就是手到擒来。他们有这个底气。

    谈到最后,因为分歧太大,谈崩了。时大明首辅马士英一封调令,命两广总督、兵部尚书、大学士孙传庭督军入江西平贼。这本是马士英一石二鸟之计,盘算着借此平贼,又可以削弱孙传庭的广武军。孙传庭接到命令。不顾两广官员的反对,提兵北上。八千广武军,三战三捷,打得十万大西军一点脾气都没有。

    孙可望走投无路。这才急吼吼地寻大明朝廷使者重新开启谈判。不过数日,谈判达成。马士英又玩儿起了阳谋。见广武军势大,恐怕灭了大西军之后,就会声名鹊起,所以干脆来了个釜底chou薪,招安了走投无路的孙可望。

    根据谈判细则,孙可望任总兵,督两万兵马入川配合秦良yu与满清作战。余部,老弱病残全部遣散,择jing壮入武毅军。老马掺沙子的手段玩儿的娴熟,吞了大西军的兵马,跟着便把大西军的军官派给了孙传庭。如此,兵将分离,将反叛的可能xing降到了最低。

    昔日的手下败将去做胜利者的手下,也只有老马才想得出来这种损招。想到未卜的前途,三个人都沉yin不语。细雨霏霏,江水滔滔。

    好半晌,生xing暴躁的艾能奇皱着眉头打破了沉默: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孙传庭那老头若是小肚ji肠,大不了我等跑路,回孙大哥那里便是。”

    “糊涂!”刘文秀斥责道:“果真如此,怕是连孙大哥都遭了池鱼之殃。那朝廷可是好相与的?只怕我等前脚走了,后脚追缴的大军就得上路。朝廷巴不得广武军与我大西军打个你死我活呢。”

    “大丈夫死则死矣!况且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胡说八道!大西军仅有的两万弟兄,只凭着大刀长矛,哪里是广武军的对手?你要死死一边去,莫要连累两万弟兄。”

    吵嚷声中,李定国突然开口打断:“其实去广武军也tin两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他低声说:“广武军,采用的是澳洲步兵cào典。而武毅军还是沿用老式的三段shè击……真要是起了冲突,一万广武军可以轻松打败五万武毅军。别看武毅军炮多。”

    “再者说,我看孙督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此前为敌,而今为友。只要我等尽心,还怕没有出人头地之际?再怎么说,咱们也是黄埔三杰啊。”

    又提起这有些夸张的名号,艾能奇与刘文秀纷纷笑了起来。笑容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傲气。

    顿了顿,李定国转过头来,看着这滔滔江水说:“大西……已经不复存在了。而今朝廷力主革新,百姓身上的担子倒是少了不少。又有热兵器的军队,想要揭竿而起……结果只能是送死。别想那些了,别忘了我们当初的誓言。”

    身后的二人同时正sè起来,严肃地点头,齐声说:“忘不了,这辈子都不会忘!”

    仇恨,已经根植入骨,再难忘记。或者是马革裹尸,或者就是亲手将那个覆灭了大西的鞑靼政权彻底灭掉。

    好半晌,刘文秀拍了拍沉默的二人:“报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咱们还是走吧。”

    “去哪儿?”李定国问。

    艾能奇笑道:“黄埔二宝请咱们黄埔三杰去百乐n夜总会。”

    “百乐n?听说沈翠娘昨日便到了百乐n驻唱。”淡然的李定国来了jin同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纷纷细雨之下,三个年轻的耀眼的军官,并肩而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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