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城这种平静的日子一直维持到科举考试前,临近考试了,由于衙役与厢军、禁军将在科举考试期间全力承担考场安全,以及考生的保卫工作,张叔夜手头人手不足,索性再度放权,决定将城中十八条主要街道,承包给三人一组的大将治安组,容许他们在街上征收少量的治安费……

    可惜,这项规定对时穿例外,因为张叔夜认为,时穿如今在西大街的收益,已经足够补偿他了。

    张叔夜发布这条命令是在科考前一天,这天,素馨表兄已经把上下打点好了,说好了当日来告辞,郁闷的时穿正站在院里准备骂大街:nǎinǎi的,谁会嫌钱多啊?张叔夜,有好事想不起我,出力的活都是招呼咱家的……瞧,几次催我出城,要我坐镇崔庄。

    皇帝也不差饿兵啊,张叔夜,我吃得比猪差,干得比驴多,起得比ji早,睡得比狗晚,那十八条街道,再给我一条你会死吗?

    女孩们看到时穿烦躁的在院中走来走去,都以为他是为了素馨的离别而闹心,环娘几次想上前安慰,但都被黄娥拉走,黄娥觉得这时候让哥哥静一下才好。

    可时穿根本静不下来,难得一段空闲,管家穆顺找上来了,他夹着十几匹锦缎样品,过来给时穿展示:“东主,我刚从左斜街库房过来,顺便带来了素馨表兄的货样。昨日他的货物已搬进我们仓库,我瞧了,虽然说是‘半船锦缎’,但实际上也就八百余匹。”

    时穿扬起了眉:“这门生意,没赔本吧……?”

    穆顺摇摇头:“哈,东主,咱们可没给对方付钱,谈什么亏本不亏本?至于咱们用来抵偿的货物……咱那些手提包,全是工匠们试做的,虽然样式新颖,可针脚上水平高低不一,小老儿现在还不知道大郎打算给这种箱包定什么价,但香膏、香胰是有数的,价格摆在那里,细算起来……东主,你先看看这几匹锦缎。走,咱到屋里观看。”

    这些锦缎都是用上等木盒盛装,每一匹锦缎装一只盒子。如此包装大约是要在运输途中防水防cháo。时穿掀开盒子,首先看到的是厚厚一张黄sè的桑麻纸,再小心的揭开桑麻纸,露出其中一匹锦缎……时穿禁不住屏住呼吸。

    这哪是锦缎,分明是一块硕大的金箔。

    细细辩驳一下,盒中的货物确实是纺织物,它是用黄金丝与蚕丝纺织到一块的。其中金丝拉得很均匀,也很纤细,几乎跟蚕丝分辨不出粗细差别。在整匹锦缎中,金丝与蚕丝有机的融合到一起,使得整匹锦缎既有丝绸的柔软,又像金箔一样闪闪发亮。

    “这大约就是织金锦吧?”时穿拿起一片织金锦,好奇的仔细观察——这种织物,搁现代那是绝传技术,现代人只能从墓葬挖掘中没见到小块布料。

    当织金锦正面展开的时候,屋子里的全体女孩禁不住抽了一口冷气。她们从小到大听说过织金锦的华丽,没想到,它居然如此的璀璨。

    仅仅是蚕丝与金丝编织出的纺织物,那还则罢了,它还是一幅绘画作品——无数的金线织出的是喜鹊图案,这只喜鹊栖息在短短一截树枝上,张着嘴似乎在鸣叫,喜鹊的金羽o,o茸茸的,令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抚摸,仿佛能将那只喜鹊捧在掌心。

    “东主,这笔生意实在做不得啊——光这一匹锦缎,织娘大约要织三五年,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在蜀地是什么价格,但我猜想,如此一匹锦缎,仅仅收购价格至少要六百贯,千里迢迢运到这里,卖一千贯已经是便宜了,咱们给的那点货物,值不了这批货的零头。”

    时穿扫了一眼屋中目眩神的女孩子们,此时素馨已经不在院里住了,虽然还没有到出发的时候,但她这几天跟着表哥跑前跑后的,帮着联系舱位、张罗货物……

    少了素馨这样一个组长,加女孩又被派往乡下帮着监管乡下的作坊,时穿干脆取消了素馨所在的那一组,将剩下的组员打散了分配到各个组。如今在场的是黄娥那组,而黄娥虽是官宦女,从小也锦衣yu食的,但她父亲也就是一个县长。

    这样的芝麻官,尚不足以接触到织金锦……所以黄娥也一脸醉,抚摸着织金锦,恋恋不舍。

    女人这种动物,跟传说中的龙一样,天生抵御不了亮晶晶的物件的you惑。

    时穿皱起了眉头:“这么说,素馨的亲戚不是一般的豪富,那么拐子绑架了她之后,为什么不向其父母索要酬金呢?”

    穆顺摇头:“东家,他们也不能算大绸缎商,东京城、杭州城、广州城,绸缎商一次交易动辄千万贯,这还不算太遥远的事情,比如上个月邸报上就曾报到过两例:某绸缎商交易后,光是纳税就是几十万贯。我皇宋十五税一,几十万贯的税收,交易额怎么算也是上千万。

    所以,这样八百匹丝绸,确实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商人……大郎你想,光是收购这些丝绸要花多少钱,素馨她表哥舍下这批丝绸,家里还有钱继续做生意吗?所以我觉得我们不能收这批货。”

    时穿摸着下巴考虑:“素馨她表兄说他有半船货,嗯,从长江下来的小船不能跟海船比,八百匹锦缎,大约也占了江船的一半仓位了;绸缎商人辗转交易,国内贸易嘛,最多是个百分之百的利润,如果这批货物价值六万贯的话,其家族之前要拿出三万贯进行收购,加上运输费用……”

    “所有的货物都是织金锦吗?”时穿又问。

    穆顺摇头:“哪能啊,整个蜀地一年也出不了十匹这样的锦缎!这批货物中有四匹织金锦,大约素馨家里已经花了老力气收购了,其余的货物则是折枝花、花鸟虫鱼画,以及瑞兽图、山水图……我估摸着,总价在七八万贯上下,咱送去的货物……”

    时穿回答:“咱那些箱包,是新招聘的工匠用来试手艺的,因为作坊还没有建好,不知道最终招收多少人进作坊合适,所以我只给了他们图样,让他们显示一下自己的能耐,这批货物有好有坏不好定价——干脆别定价了,由人家卖了之后,随便结算几个钱,都行。

    至于咱家的香膏香胰,就按给黄家店铺的批发价折算,嗯,总价上再给个折扣就行。除此之外,素馨家里人还买走了我一批首饰,大约有两百多只簪子、百多个臂钏、戒指耳环若干,黄娥,把你的分到的首饰取来,让穆管家分辨一下,给估个价。”

    穆顺看完黄娥拿来的首饰样品,扭头就走,时穿纳闷,唤住穆顺,询问:“穆管家,你怎么啥话不说,转身就走?”

    穆顺指点着那套首饰,说:“东主,自来万千货物当中珠宝最贵,人都说‘金yu无价’。东主这套首饰别出新样,嵌金嵌yu,无论做工与设计,便是送到皇宫让帝姬佩戴上,都不差身份。平常百姓有这一套首饰,都可当做传家宝留给后人代代珍藏。

    哈啊,素馨家的锦缎虽贵,但绸缎有价,yu无价,有了这批首饰垫底,咱其他的货物就算白送给他,他也要给咱家倒找钱的。”

    金银首饰改变不了时代,也从没听说过首饰这玩意能促进科技进步。时穿制作这批首饰,只是想把海公子那批金银锭转换成可以销售的商品……好吧,这种行为现代称之为“洗钱”。

    时穿在制作的时候,大胆采用了很多现代工艺技术,比如用8k金,12k金做成“缠枝花”,这个装置类似现代弹簧一样,宋代称之为“缠枝圈”,拿来嵌在蝴蝶翅膀、蜻蜓翅膀,花枝花瓣基部,以增加首饰细节部分的动态感,做成之后,整个首饰远看起来,无论是花枝还是小动物,都鲜活的随风摇曳,栩栩如生。

    哦,为了制造栩栩如生的效果,时穿还采用了多种合金技术,比如用k金技术增加首饰不同部位硬度或者柔韧性,除此之外,为了描绘枝条的sè彩变化,以及烘托所镶嵌宝石yu器的sè彩,他采用各类颜sè金属:青铜的绿、紫金的yàn红。还往黄金中掺杂大量的白银,以及锡铅,让所谓的“k白金”提前诞生……

    如此一来,各类颜sè的金属,由浅到深,颜sè过渡柔和自然,并与临近金属有机的融合在一起,令整个首饰的造型也更加活灵活现——当然,它们也更加罕见。

    拜现代商业推销技巧所赐,时穿这些首饰,每一件均有一个编造的故事,或者是一个典故,或者是曾经佩戴过的人的经历。为此,许多首饰还故意做旧,让它显得很有年头很有历史沧桑,如此,这里的每件首饰几乎都是无价之宝,而首饰这种亮晶晶的东西,一旦落到女人眼里,为了自己的心爱,或者为了彼此炫耀,她们是什么价格都肯出。

    知情者如黄娥,她是知道这些首饰来历的,但黄娥是一个非常善于控制自己yu望的人,她已经从时穿手里获得了一套首饰,其他的首饰虽然很让她恋恋不舍,但因为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假货,她倒没显得多么不舍。

    即便是这样,穆顺的估价还是让黄娥心中激起了那么一股留恋,她忍了许久,望着穆顺的背影走出院子,嚅嗫的说:“哥哥,这一套首饰,连个替换的都没有,不如哥哥再给我做几件,其他的都不需要了,我喜欢素珍姐姐戴的那套‘花想容’,听说她戴的那套首饰可出风头了,哥哥也给我做一套如何……

    嗯,银子制作的首饰,本身的价格不会高吧,高的只是哥哥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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