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彩云情绪失控,在病床上滚动着,头胡乱地碰撞着,嚎啕痛哭:“郑和顺,你死得好惨啊——天啊,我的家没了,我今后怎么生活啊,郑和顺,你可不能撒下我一个人走了……“

    赵大牛使劲抱住赵彩云,不让她滚动,流着泪劝道:“妹妹,人死不能复生,要是能哭过来,我们帮着你一起哭。”

    “别这样了,我的妹妹啊,你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家里还有孩子要你照顾呐……”郑晓蓉抱住赵彩云的头部,不让她的头碰上床架,她哭着劝说道。

    居陈医师在一旁劝解赵彩云说:“赵彩云,你刚脱离了危险,你的身子很虚弱,不能这样激动。”

    赵彩云听不进任何人的劝慰,“房屋燃烧”“丈夫惨死”的画面在她脑海里电影镜头似的不断晃动,剧烈地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发疯般胡乱挣扎着。她的哭声尘锐刺耳,令人心悸,令人心酸。

    一名汉子推门闯了进来。

    这汉子二十七八岁年纪,高高的个子,身材魁梧,一张紫红色的四方脸,粗黑的浓眉,一双大眼迥然有神,鼻子高直,嘴略微有些阔,络腮胡收拾得利利索索,整个人很精神的,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英武之气。

    汉子左手拎满满一网袋礼品,右手拿着一束花朵细小、颜色淡紫的、柄端用红绳扎了的苦楝花。

    这汉子见赵彩云发疯似的又哭又闹,他先是一愣,继而扔掉手上的东西,冲上前,张开双臂钳住赵彩云:“彩云!彩云!赵彩云……”

    赭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有力的双臂呵!

    赵彩云被点了穴似的,泥塑般僵在那汉子强有力的臂弯里。刚才喧啸的病房,此刻出奇的寂静,静得能听得清人们每一声轻微的呼吸声。

    “彩云,彩云,是我啊!我是章玉德!”

    “玉德哥!……”赵彩云一头扎进章玉德的怀里,放声大哭。

    章玉德轻声劝慰赵彩云:“彩云,别哭,要坚强!,哭有什么作用?”

    “郑和顺烧死了,房子烧光了,家没有了,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天哪,我今后该怎么办?呜呜呜……”赵彩云伏在章玉德怀里伤心地哭泣,双肩不停地抖动。

    “你的眼睛看不见了?”章玉德大吃一惊。

    赵彩云呜咽着说:“是啊,玉德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玉德哥,赵彩云前世做了什么孽,今生今世要遭受这样的罪,呜呜呜……”

    “彩云,不别哭,你也别激动,你躺好休息一会儿,我去问问医生。”章玉德扶赵彩云躺下,赵彩云此刻犹如一只温驯的羔羊,十分顺从章玉德。待赵彩云躺好,章玉德为赵彩云掖好被子,转身问医师:“医生,赵彩云的眼睛?……”

    医师招招手,指指门外。

    章玉德跟随医师走出病房,走进医生办公室。

    医师说:“赵彩云现在已经失明了,根据我的检查,她的眼睛并没有受损伤,我推测是视网神经方面出了问题,很可能是流产引发大量失血,导致视网神经萎缩。我这种推测是否正确,需要到省级大医院确诊,我建议马上转院。”

    “这病能治好吗?”章玉德急切地问。

    “如果真是‘视网神经萎缩’,治愈的希望不大。”陈医师很坦率地说。

    章玉德的心立刻沉重了,他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病室,坐在赵彩云床头说:“彩云,你需要转到省医院确诊治疗。今天就转院!”

    赵彩云从章玉德的话语里听出了自己病情的严重性,那一场大火,把自己家里已经烧得精光了,哥哥嫂嫂家也很贫穷,到省医院治病那是需要很大一笔钱的,没钱拿什么给治病呢?这时,赵彩云倒不哭了,她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赵大牛夫妇也是愁眉不展的,没有立刻附和章玉德。赵大牛夫妇是很爱这个苦命的妹妹的,但他们手头拮据,没钱怎么马上转院?

    “今天转到省医院?恐怕不行,我们需要回家凑钱呐”赵大牛苦着脸说。

    郑晓蓉哭着附和:“是啊,这是一笔不少的钱,我们需要凑啊。”

    赵彩云不愿哥哥嫂嫂借贷,她说:“哥,嫂,别去凑钱了,我不去省医院。”

    “哪怎么行!”章玉德明白他们的处境,他从包里摸出一叠人民币递给赵大牛:“这是五千元,先拿去给彩云转院吧。”

    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这五千元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玉德哥,我不能要你的钱。”赵彩云大声拒绝着。

    “彩云——”章玉德拉住赵彩云的双手,动情地说:“你难道计较我这点钱?彩云,你……你难道忘掉了我出走赵章的前一个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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