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爱的解脱

    居这一夜,刘文杰也特别不能平静。

    雪亮的灯光下,刘文杰倚坐床头,从不吸烟的他,今天晚上,既然一支接一支地抽着。房间地面满是烟蒂,整个房间弥漫呛人的烟雾。

    刘文杰茫然地看着眼前漂浮的烟雾,一个又一个的烟圈,似乎在不停地向他书写着生与死两个字,这两个字在空中交织飘逸,若隐若现。

    刘文杰表情漠然,但内心却似翻江倒海的水,在生与死这两个看似简单的字的选择中,痛苦地徘徊。

    床头柜上摆着一把小小的童话人物造型的电子闹钟,当时针指向零点,电子闹钟凑出一段轻柔悠美动听的旋律,在这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入耳。

    刘文杰呆愣愣望着时钟,烟头的火把刘文杰的指头烧痛了,刘文杰赶紧掐灭烟火,把烟蒂扔在地上,此刻,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选择。

    赭刘文杰寻出纸和笔,将一块小木板垫入膝头上,开始写给王桃花写遗书:

    桃花:

    我的爱妻。

    这一生,有缘得到你圣洁的爱,是我永恒的荣耀;能够让我爱你,是我一生幸福的永恒的满足。回想过去,因为拥有爱,曾使我们的生活充实,蜂蜜一般甜蜜。因为拥有爱,曾使我们的生命燃烧桃花般的绚丽。我们的爱那般纯洁:像北国的雪那般洁白,像极地的冰那般晶莹,像雪莲花那般美丽照人……

    车尔尼雪夫斯说过:“爱情不就是因为所爱的人快乐而快乐,因为他的痛苦而痛苦吗?”雪莱说过:“爱情应该忘我为前提,并要自己所爱的对象谋求幸福。”我们夫妻生活这么多年,你完美无缺地做到了。而我呢?只有接受,没有施与;只有分享,不能分担。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还值得你爱吗?

    桃花,我的爱妻,我十分内疚!我无地自容!我冥想了许久,我惟能用自已的生命才能报答你!

    生命是美丽的,生命是宝贵的,毕竟一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但活着是一种拖累,是一种负担,又有什么价值?排泄物尚能肥田,而我只能添愁添乱,这又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哟。死掉也就毫不足惜了!更何况我的死对于你来说是一种解脱,是一种幸福的新生,那么我的死亡就有了价值了,是一种神圣的举动,是用一种不美满的快乐换取另一种更美丽的快乐,用一种不安定的快乐换取另一种更安定的永恒的快乐。我的死,对于我来说,会使我们的爱更加完美,会使我在爱河里得到永生,会使我从自私自愧中得到解脱,我为什么怜惜自己毫无价值的生命呢?

    桃花,我的死,它会给你带来短时的剧痛,但长痛不如短痛,仿佛疔疮,用手术剜割是很痛的,但痊愈了就不痛了,就会有永远的快乐。桃花,我的爱妻,请宽恕我的死亡。

    桃花,我的爱妻,永别了。我会在另一个世界爱着你!祝福你!

    桃花,我的爱妻,我不能对母亲尽孝道了,我拜托你照顾好她。

    桃花,我的爱妻,最后写一首小诗给你,让这首小诗,为我们的爱情划上圆满的美丽的句号。

    今夜回家

    起点和终点

    是我遥远的家

    今夜里

    点一盏红灯笼回家

    村庄上空风在流浪

    无意间掀出几张旧照

    我们的罗曼蒂克——

    那曾经与你一路的裸足曼舞

    一路的旖旋风光……

    红灯笼里的烛泪

    是我不小心淌下的

    不幸沦为生活的镣铐

    原野上所有的路

    都成为冰块

    在灼热的季节里融化

    为一群失血的日子讣告

    纸线般飘落一个悲哀

    回家呵回家

    今夜星光灿烂

    父亲拉着我的手

    穿过门前那串红辣椒

    走向灵魂的栖所

    在无边的黑夜里永眠

    爱你的刘文杰绝笔

    即日

    刘文杰写完遗书,自已读一遍,然后用心地折好,插入信封,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用那把电子闹钟压着。这时候,刘文杰感觉自己的身心特别的轻松,仿佛卸下了千金重担。他打量四周,心想:我该选择怎样的方式离开这个让我曾经幸福快乐,让我曾经依恋不舍,让我曾经万般无奈,让我曾经撕心裂肺的痛的世界呢?

    刘文杰寻出一段绳子,套在自己脖子上,但绳子的另一头,因为他站不起来,不能高高地系起来,他懊恼地把绳子扔在地上。

    床头柜上的那把闹钟的时针指向了凌晨五点,又凑出一段轻柔的音乐。

    刘文杰瞟一眼电子闹钟,喘息片刻,他东翻西翻,终于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寻出一把水果刀,试一试刀刃的锋口,然后咬牙猛地割向左手手腕,血管里的血喷涌而出。刘文杰扔掉小刀。

    “再见了妈妈!再见了我的爱人我的王桃花!”刘文杰轻轻地说完,十分宁静地躺倒床上,静等着死神的来临。

    血从左手腕上的伤口里汩汩地流出。刘文杰在血红的世界里,安祥地合上了自已的双眼。他感觉他的灵魂,在电子闹钟的滴答声中,驾清风,驭祥云,渐渐地渐渐地远逝……

    床头柜上那把电子闹钟的时针指向凌晨六点,凑出一段鸡鸣声。

    黎明,东方满天绚丽的彩霞。

    刘母是踏着电子闹钟的鸡鸣声走进儿子的卧室的,她想问儿子今天早晨想吃点什么。看见刘文杰脸色腊白,血从左手腕上的伤口里汩汩地流出,床上地下到处是血渍。

    “儿啊,你不能死啊……”刘母撕心裂肺地哭喊一声,发疯地扑倒刘文杰身上,悲痛欲绝。

    刘文杰一动也不动,没有一点反应。

    丈夫死了,儿子死了,留着我孤老婆子还有什么作用?痛苦孤寂的生活又有什么乐趣?罢罢罢,我也随他们去了……

    刘母彻底绝望了,她寻出刘文杰扔在地上的那根绳索,悬于梁上,打上活套,搬来一条高凳,缓缓踏上,最后留恋地望一眼四周,然后把活套套上自己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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