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里的汉语怪里怪气,连说带比划的我才明白个大概,原来苦莫寨是个奇怪的地方,其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人口为彝族,位于大凉山深处,其周边终年云雾缭绕,若是遇上夏天还有瘴气,寻常人靠近不得。

    瘴气这个东西似乎还没啥稀奇的,关键是苦莫寨的老老少少居然对之无动于衷,也不知是身体的原因还是习惯了这种环境,他们根本对之免疫,穿行其间轻松自在。

    这就造成了一种天然的隔绝环境,几百年来苦莫寨几乎还保持着原始的生存风貌,男耕女织,面朝黄土背朝天。所幸天道所衷,物产倒也丰富,没有匮乏之虞,寨民们安居乐业。

    只是大山深处,山路艰险,寻常人甚至接近不得,更有那毒蛇猛兽,寻机噬人,实在是一等一的危险所在。

    恶里这一番话说的我是毛骨悚然,文明世界居然还存在着这么原始的地方,感觉像是到了亚马逊雨林,也不知道当年阿东是怎样走出来了。

    我心里正打退堂鼓,阿东出声说道:“他们说谎!”

    我心中一动,问道:“怎么回事?”

    “我当年修道有成,就曾经回乡,布下了天机大阵,保佑一方水土,内壮生机,外御强辱,四方猛兽都被我宰了个干净,更种下了神符,强大的存在根本不得进前。虽然有点艰险,但哪有这老家伙说的那么危机四伏,否则寨子里的人还活不活了。”

    我差点笑出来,在心里说:“是你自己存着私心,为着日后的小阿东考虑吧,哈哈。”

    “这个自然,天道艰难,谁都会留一手。”阿东倒是毫无愧色。

    “且不忙,看看再说。既然有你在,我们以不变应万变,跟着他们就是。”我安抚阿东说。

    看我低头不语,恶里和老道以为我心中怯了,都是松了一口气。谁知我头一抬,明确表达了一定要去意思。

    他二人无奈,好说歹说的劝我,当然如同浮云,毫无用处,只好闷声不响的抽烟。

    遇上了软抵抗,我也无可奈何,只能和他们干耗。心里面却打起了算盘,有点怀疑这两个家伙的用意来,难道这寨子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山上有我留下的道书秘宝,这小的倒也罢了,老的却是都是修行人,没事在这荒山野岭呆这么多年干什么?很有可能是嗅出了点蛛丝马迹,想方设法的求宝!你要小心。”

    “你有留下东西!”我大喜,没想到阿东想的这么周到,后手留的这么周全,简直是太那啥了。

    兴奋之下,连阿东提醒我的东西都没听到,只是一个劲的问他留的是什么。

    阿东不胜其烦,只说原本只是为他自己而留,以防万一,现在便宜我了,到了就知道了。

    我自顾自的和阿东在头脑里聊天,丝毫不觉得时间过得快。恶里不停的拨着火堆,让火烧旺,驱散厚重的湿气。至于那道正,则是不死不活的抽着水烟,不时的翻着泡。

    眼看夜深了,三人对坐无言,正自焦躁。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有人大声叫门,似乎发生了什么急事。

    恶里耳朵不灵便,道正一使眼色,他才知道,站起身来把来人引进。

    来的似乎是个干部,一身皱巴巴的劣质中山装,还打着火把,进来就对道正说:“你没睡就好,赶紧跟我来,出大事了。”

    道正慢条斯理的把水烟袋一放,问道:“慢慢讲,什么事?”

    “苦莫寨出来个娃子,连滚带爬的不行了,要找医生!他们寨子里的人也是一样!”

    来人这么一说,我们都来精神了,道正更是紧张的要死,完全没有了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屁股一拍就爬起来,背了个褡裢就走。

    碰上这种事,我自然也不会落后,更何况事关苦莫老少,阿东也是非常关心。

    我们三人跟着这干部急速的赶路,不到一会就来到了一处所在。整个镇子只有这里没点油灯,用的是电。借着光,我一看门口,原来是个政府办公室。

    屋子中间用四张桌子拼成了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人,四周则是来来往往看热闹的。

    那干部一进去就大喝:“都围着干啥,让开让开,大夫来了。”

    我纳闷,没见大夫啊。待看到道正几步上去号脉的时候方才明了,感情是他啊。

    不过细想之下也还合理,边远地区,医疗条件不发达,能有个赤脚医生就不错了。以道正作为修行人的本事,充当个首席大夫还是木有任何问题的。

    细看那病人,应该是个非常年轻的家伙,至于年龄则看不出来,因为太瘦了,皮包骨头,眼眶深陷,双目无神,不时哼哼两句,提醒众人他还是个活物,就跟那非洲灾民似的,其状之惨,让人不忍卒睹。

    众人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静静的看着道正表演,但是脸上没有一点焦急的神色,似乎对他信心十足。

    道正号了半天脉,眉头皱的都快竖起来了,依依不舍的放手,转头对那干部说:“米汤!”

    那干部立即吩咐人赶紧去办,道正则把拿出一裹白布,在桌上摊开,露出里面形形色色的银针。

    取出合用的,在酒精中泡了泡,道正立即开始了针灸,手段之快,是我平生仅见,转瞬之间就扎满了胸腹,密密麻麻晃晃悠悠,看了有点瘆人。

    道正扎完针,忽然一声大吼:“米汤怎么还没来!”那神情颇有一番威势。

    底下人这才慌慌张张的把碗递过来,正要喂食,却被道正止住,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瓷瓶打开,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蜡丸,捏破露出一颗丹药来,化在米汤里。

    我看了大奇,居然还有丹药,看来这道士本事不小,居然也不怕吃死人。好像现在无照行医是要坐牢的,这家伙难道就不怕人来抓?

    不过看周围人一脸羡慕的样子就知道抓人是不可能的,有人甚至说:“这小子因祸得福,居然能吃到吴神仙的仙丹,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一碗米汤喂完,那年轻人精神略复,正要说话,道正摆摆手,说:“不忙,你先闭目休息。”

    年轻人听话的闭上眼睛,道正则依次转动银针,这次倒是很慢。

    银针不少,一一转完也花了大半个小时,道正也松了一口气,伸手一抚,银针全部到其手中,甚是奇妙。

    这一番施为,道正额头微微有汗,那年轻人倒是面色红润,居然能自己坐起来,带着哭腔说了寨子里的事情。

    不过我听不懂,看这意思应该是彝话,周围人听了之后都是面带惊慌之色,似乎发生了很不妙的事情。

    道正和那干部谈了一会,就和恶里回了,我自然跟在他们的后面。这次事情,让我对道正的医术有了新的认识,反正我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阿东自然知道我想的什么东西,居然没有出言反驳。

    “想什么呢?”我悄悄问他。

    “奇怪,刚在那个病人有古怪。”阿东说道,“表面症状似乎是营养不良,一辈子没吃过饭似的,但我闻到了咒术的气味。”

    “咒术?”我皱着眉头问。

    “我布下的大阵能改变环境,所有寨子里的人应该都很健康才对,而且四季温暖如春,就算不事生产也不会饿成这个样子,难道真有事情发生了?”阿东说话很慢,似乎忧心忡忡。

    我们三个很快回到了住处,道正这次倒没装哑巴,只说苦莫出了大事,似乎有疫病流行,他们是本地的医生,必须要走一趟。

    但他们依然不肯带我,说什么路途危险,就算他们轻易也不敢保证自身完全没有危险,更何况要带着我,而且这次寨子里不知道什么病,如果是瘟疫的话更是危险,劝我不要涉险。

    “出了一切事情我自己负责,你们只要带路就是。”我当然不肯。

    看我这么坚持,道正忽然眼皮一抬,精光四射,扫了我一眼,慢慢说道:“你真的是看望朋友?”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但那眼神之凌厉,似乎看透了我的五脏六腑,实在让我心惊。幸好俺坦坦荡荡,外加阿东撑腰,否则还真要被他吓到。

    “确有其事,你若不相信,到寨子里一问便知。”我平静的答道。

    “那好吧,你的东西你自己带,收拾一下,天亮就出发。”道正说完再也不看我,忙他自己的事了。

    说是收拾行装,其实我也没什么可做的,那一大袋东西实在有些舍不得,倒是阿东让我尽量轻装,前面情况不明,最好保留点体力。

    虽然干粮充足,但是我又往背包里多塞了几瓶茶饮料,带上了牛奶饼干,这才略略放了心。

    再看看恶里与道正也已经收拾停当,两人都是一身黑衣劲装打扮,绑腿扎得牢牢的,背着一个大竹篓,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物资,手里拄着拐棍,一副出远门的模样。

    “走了,你可跟紧了。”恶里特地叮嘱了我一番。

    虽然道正恶形恶状,还威胁我,上了路倒是很规矩,恶里打头开路,他走在最后接应,而我则被他们包在中间。

    我是无所谓,反正在山林中行路我不在行,遇上什么突发状况也无法处置,这样的队形是比较理想的。

    走了一个早上,渐行渐远,到了中午歇脚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山林,脚下只有一条踩出来的道路。我们三个都是一夜没睡,居然都是精神奕奕,没有一点疲倦之色。

    看了地图,这里的山脉几转曲折,围成了数个大大的封闭的环形,正中间就是苦莫的所在。我们的任务就是要从这些环形的外围翻山越岭,直插中间。

    此时已然少有人迹,往远处一望,看到了地图上环形最外围的山口,这是凉山交界的地方,前面都是平原。

    太阳顶在头上,四周的潮气越来越大,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歇脚吃饭没花多少时间,我们就又上路了,此时已然看不到人家,趟过了一条不大的河流,总算进入了传说中的原始森林。

    上山则是崎岖的小路,依稀能辨识出来似乎有人走过,各种杂草、蔓藤、灌木比比皆是,将路封的严严实实。

    我们走的实在很吃力,一路上都要恶里在前面用砍刀开路。

    上了山顶一看我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是真正的原始森林啊。几十米高的参天巨木,遮天蔽日的顶冠能覆盖一大片地方,树下则是层层的矮树与灌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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