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花了这么一大笔前后,侯晋再也不愿意让阮书滢抛头露面,便在秦淮河边盘下了这一间两层楼高的小宅房,每日便将她如养金丝雀般好好养在这闺中,靠着自己卖画营生,日子过得甚是拮据。kenwen

    照理说歌妓被人赎身后,从此便是那买家的人了,做妾做婢也不能再有半分怨言,但侯晋对阮书滢真心真意、敬爱有加,他自命清高,固然也不屑于做些霸王硬上弓的事,在他心目中只要每日能这么看上她几眼,听她弹弹琵琶唱唱小曲儿,心里便已十分满足了。阮书滢贵为秦淮花魁,生就了一副眼高于顶的脾性,虽感他相赎之恩,但对他只有感激之情,实无爱慕之心,自也不会做些投怀送抱的事,是以两人虽居于此近十年,但从来都是以礼相待,两人之间倒真是清清白白。

    李漠寒可不知道这么多,他甫一见着阮书滢便为她的气质与美貌折服,仿佛觉得这份绝美容颜似是曾在哪儿见过,他原本性子冷淡寡言,但此时却觉心中一团压积已久的火焰正被这瞬间的一眼勾起,正在自己心底熊熊燃烧,故方才出言求助时,一见到阮书滢面露怀疑踌躇的神色,他只觉得似乎被人一鞭子重重抽在身上,急得连连解释。待到躲在床底时,听得门外有男子声音相询,李漠寒又觉全身如堕冰窟,脑中只响着一个声音:“人家有相公了……人家已经成婚了……”是以此番虽能侥幸从鬼母手中逃生,他这时却也提不起半分精神来了。

    见李漠寒神情恍惚,阮书滢还道他是背上伤势过重而至,有些担心地问道:“公子,你可是背上伤疼?我有些刀伤药,或许能用得上。”

    李漠寒闻言忽地惊醒,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多谢姑娘。”他不由心中恼怒,暗道:“李漠寒啊李漠寒,你平日不是自诩冷静淡定么?怎的此时却又患得患失的,一点风度都没有!”一想到这儿,狠下心来拱了拱手道:“多谢姑娘相救之恩,大恩大德我李漠寒必定铭记在心。我……”李漠寒刚想说告辞之话,然而当目光一迎上阮书滢两汪澈如秋水的明眸时,一句话登时噎在喉咙,什么都说不出来。

    阮书滢见李漠寒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冷峻的侧脸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生得甚是俊朗,本心里对他已先存有几分好感,但见他此时竟毫不掩饰地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不由心中微恼,臻首低垂,心中暗道:“这人看起来不似登徒浪子,怎的三番四次这般看我?竟比我昔时身在青楼时接的客人还要大胆。”她偷眼向上望去,只见李漠寒呆呆地看着自己,竟似出了神一般,心思不知飘到哪儿去了,阮书滢虽然恼怒他无礼,但见自己魅力不减当年,竟连这位乍见之下的俊哥儿也被迷倒,心里却又有几分欢喜。

    两人一个大胆直视,一个偷眼瞧,正相视沉默间,忽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边走进门来边笑着说道:“小姐,这蜜饯可好吃了,是方才我买胭脂时看到……”这婢女骤然见得小姐闺房内竟然有陌生男子,一句话说到一半不由一怔,狐疑地看着两人。

    李漠寒和阮书滢见被这婢女撞破,虽说两人问心无愧,但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争的事实,两人都是面上一红,忙把头扭到一边。

    这婢女正是杨财的孙女儿翠翠姑娘,当时侯晋为阮书滢赎身时也将她一并赎出,留她在阮书滢身边侍奉,翠翠离了碧玉坊后,眼里少了那些个污秽肮脏的事物,也无人再逼迫她干粗活累活,几年下来心性一变,此时也比之先前活泼开朗了不少。她见自家小姐和一个陌生男子红着脸相对而站,这男子还要是如此冷酷俊朗,这等风光却是旖旎得很,不禁眼珠转了转,笑嘻嘻道:“哎呀,小姐,我忽然醒起衣服还没收呢,我什么都没看到,这就下去收衣服啦!”说完转身把门一带,咯咯咯笑着下楼去了。

    “这翠翠……都怪我平日将她纵容惯了,倒叫公子见笑了。”阮书滢打破沉默,低声道。

    “哪里的话!”李漠寒忙道,“啊,叨扰甚久,我……我还是先告辞了。”他下了极大的毅力才说出这话,若不是心里惦念着栖霞寺中众位僧人的安危,生怕鬼母去而复返找他们的麻烦,只怕连自己都不知道这告辞的话能不能说出口。

    “嗯……”阮书滢低低应了一句,不置可否,展颜笑了笑道:“那公子一路小心!”

    李漠寒拱手道:“有劳小姐关心……这个玉佩……小姐不介意让我看看么?”他一眼望见阮书滢颈上所戴玉佩,忽然心中一动,不由开口问道。

    阮书滢脸上一红,他既然看见自己颈上玉佩,那自然是也看到了……其他地方,阮书滢忙将披在身上的大衣拢得紧了些,这才缓缓转过身去,除下项上玉佩。

    李漠寒见她纤手一拨,黑亮如缎的长发分为两边,露出如天鹅般白皙优雅的颈子,饶是他多年清修苦练,此时也不由心中一荡。

    阮书滢除下玉佩交到李漠寒手中,轻声道:“这玉佩是我娘给我的,说是随我而生,我便自小就戴在身上啦。”

    李漠寒看着手中的玉佩,只见这翡翠色的美玉形作半圆,上面雕有玲珑浮突的花叶纹理,看似普通不过,然而落在李漠寒眼里却使他全身一震。

    见李漠寒神色有异,阮书滢不由惊诧地看着他,只见李漠寒除下自己项上玉佩,将两块玉佩缓缓移到一起,慢慢拼成一个完整的圆形,连接之处滑如羊脂,竟是毫厘不差。阮书滢“咦”了一声,也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低头看去,这圆形美玉上面雕着的原来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李漠寒好好端详了一会儿,缓缓道:“这玉佩……也是我娘留给我的,她说……我是口衔这半边白玉而生!”阮书滢霍地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直盯着李漠寒,惊讶、怀疑、不解的神色交杂在一块,眸子里薄雾蒙蒙,如同江南三月迷蒙的春雨。

    李漠寒将拼为一体的玉佩翻转过来,只见玉佩背面打竖刻着“山盟”两个小楷,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痕从中穿过,隐隐将这两个字格在两边。

    “山盟”两个字一落入眼中,一瞬间前世记忆如洪水般轰然涌入脑中,李漠寒眼中一亮,猛地捉起阮书滢盈盈一握的小手,激动地说道:“莫晗……你是莫晗!”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激动,望向阮书滢的双眸里满是狂热的神情。

    阮书滢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忽听窗外一人冷笑道:“阿修罗,这些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你终于都记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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