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诺的大脑非常清楚,但身体已不容许她作出大动作,连续,短时间两次变化令她的力气如同洪水那样从骨髓肌肉里流出去,她已站不起来,也无力举起手臂蜷缩身体抵挡接下来的杀戮。

    她能感觉到大狗的利爪刺入脆弱的腹部。

    她张开口,叫:“救命!救命!”已经用足力气,但还是细弱如丝。

    忽然她身上一轻,新的疼痛随之而去,阴影笼罩下来,一个人把她从水里捧起,她听到沉闷的乒乓声,狗的惨叫,以及人们的惊呼。

    那个人将成诺抱起来,一样温暖柔软的东西覆盖在她的身上,成诺嗅到熟悉气息。

    “爸爸,妈妈?”她抓住那个人。

    他低下头将嘴唇压在她的耳朵边:“没事,没事,呵,他们安全,只是受到惊吓。”

    她明明看见了血。

    “救护车很快就到。”

    是的,成诺听见了警笛声,她骤然松弛下来,陷入黑暗之中。

    ***

    随车来的陈爱国医生向施内克讨要成诺,他只得双手奉上。

    成诺的父母已经经过简单清创包扎,“嗄,怎么样,囡囡怎么样?”两位老人好像完全记不起自己也受了伤。

    医生的助手过来安慰他们,并网开一面,容许他们上车跟随。

    施内克只好来到另一辆救护车上。

    那头大狗被固定在硬式担架上,它先是被施内克一脚踢开,然后在逃窜过程中被全能打中后腿,腹部。

    “这是什么狗?”

    “不是狗,”一旁急救的医生说:“非洲猎犬,也叫三色豺,非洲野狗,在非洲,现在它们被列为第二个最濒危食肉类动物.栖息地丧失和狩猎是主要的原因,,现存不过二十五个种群,约有三千只左右——看她的脚,每只脚有四个脚趾。非洲野犬是唯一前肢没有上爪的犬科动物。”他放开爪子,抓住大狗的下颚,研究它的牙齿,大狗猛烈挣扎,他差点被咬中:“很凶悍,”他快活地说道:“应当是成年雌性,三色豺是女儿国,雌性比雄性更为聪明强壮。”

    “雌性?”

    “当然是雌性,她有乳/房,没有睾/丸和阴/茎。嗯?看,它开始变化了。”

    医生镇定地观察那块扭曲着蠕动的畸形**,并循着它(她)变化的步骤逐一放松担架固定带,毕竟人类的体型要大过野狗很多。

    终于露出原形。

    “敬三色。”施内克低声道。

    “的确。”全能吸一口气,“我们愿以为她养了一群狗,原来她并不需要,她自己就能吃下所有内脏肉块。”

    劳智美一家在郊区租屋居住,一家七口人窝在一百二十平方米水泥毛胚屋子里,单靠两个老人的退休工资及敬三色一人工资过活,月租永远拖拖拉拉,时断时续。这个月房东上门催租,只见房门窗户紧闭,久叫不开,她以为他们又借故躲避或是已经搬走,就叫人来强行破门,孰料大门一开,一股难以想象的臭气连同苍蝇直挺挺如一面墙壁那样倒下来——客厅中遍布黑色粘腻污垢,一堆堆一团团垃圾倚靠在角落,凝结成丘陵,铲都铲不下来。不得已,房东使人接通自来水管来冲,未曾想,表皮溶解,下面曝露出焦黑干肉与灰褐色骨殖。经法医检验,这些骨肉均属人类所有,且并不止一个。

    其中几个身上有捆绑痕迹,死亡时间并不统一。

    “因为我对腐食毫无兴趣。”

    三人回过头去,敬三色已经变化完毕,先前的伤势与**骨骼的变动收缩令她面孔扭曲,在灯光下,两眼仍然绿油油。

    “而且你们还说错一点,那两个老家伙从未拿出一分钱来,一家七口,靠的统统是我的工资。”她眼中露出凶光:“一窝寄生虫,吃我,穿我,用我,还打我,骂我,羞辱我。”

    全能嗤地一声笑出来:“这宝贝可是你千方百计不择手段抢到怀里。”

    “谁能料到竟是这样一个货色?表面光光,内里既丑又烂,”敬三色沙哑地道:“我早该料到,龙配龙,凤配凤,乌龟配王八,那个蠢货贱人看中的男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出现在她面前的劳智美,风度翩翩,文质彬彬,出手阔绰——后来她才知道所有花销都出自于女方账户,但那又如何,只能说,这个男人有他的本事,才会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倒贴——对费费,她既是羡慕,又是嫉妒,但最多的,她轻视鄙夷这个可怜天真的老姑娘。

    假如她有那么一栋房子,她眼角都不会扫劳智美这样的男人一下,近千万哪,好好筹划一番,做个投资移民也未尝不可,到时候,拿一张美国或加拿大的绿卡,锦衣、美食、宝车、豪宅,只稍轻轻勾动手指,就有大把英俊高大年轻能干的男人趋前以供挑选。

    何必苦苦巴着这么一个男人,身家性命全部交在别人手里。

    看不起归看不起,对她来说,这是个好机会。

    劳智美能从费费包里挖出钱来。她也能。

    短短几次接触,她便捉住了劳智美的弱点,这个男人,贪权逐利,好高骛远,将所有财产馈赠出去的费费对他来说,已经是块没了鲜肉的鸡肋,如今只要有小小利益,就能让他改变主意。

    借着自己与老板同姓,敬三色故意误导他,让他以为自己是个颇有身家的富家女——两者几乎一拍即合,一两个星期,新娘便已成功换成敬三色。

    真相总有揭开面纱的一天?才没关系,敬三色曾假意要求婚前财产公证,以为整个婚庆公司都是嫁妆的劳智美连忙拒绝。既然如此,即便有婚姻法支持,敬三色也能从劳智美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谁知道千算万算,算不到煮熟的鸭子还能重新长满羽毛,拍拍翅膀飞走。

    敬三色认识全能,这个男人曾经一直陪伴在费费诉讼代理人身边,为她送茶水,加衣服,检点文件,料理琐事,照应十分周全。

    一脚将她从仇人身上踢开的男人是成诺的丈夫。

    他们关心她,爱护她,仪表堂堂,而且有权有钱——她凭什么得到那么多?

    敬三色最憎恶的就是成诺,她健康,漂亮,富有,她凭借着身后的权力,夺走了劳智美,也是敬三色的钱。

    劳智美早已辞职,家里存款、房子、车辆以及其他值钱的东西全都喂了债主,一家人不得不搬到郊区去住,条件简陋如猪窝,连自来水都没有接到厨房和卫生间,院子里一个龙头,淘米洗菜,清洗衣服都要在那里完成,厨房里用的是天然气,每月一次更换也是她的任务。

    她曾要求大姑子小叔子不要每天洗澡,免得增加水费和消耗天然气,劳智美冲进房间,劈头盖脑一顿打——其他人依然如故。

    鼻青眼肿,连化妆都盖不住,好几个顾客被她吓走,以及,这次体检检验出她怀孕三周,人事部经理建议她自动辞职。

    她拖延了好几天才将这个坏消息告诉劳智美,他拖她到院子里,用脚踢她腹部。她血流如注,奄奄一息,躺在冰凉的院子里,没有人来关心,甚至没人来看上一眼,到了中午,她婆婆用脚尖戳她,命令她去烧饭。

    敬三色在饭菜里投进一整瓶安眠药,她原本只想乘机逃走,但等到他们一个个倒下,她忽然饥肠辘辘。

    她饿。又渴。

    她撕开劳智美腹部,将整个头伸进去,痛饮鲜血,吞吃内脏。

    痛快,真痛快。

    她整整吃了一个星期,新鲜的,肥嫩的肉。然后她想起了成诺。归根结底,是这个女人夺走了她即将得到的一切。

    她现在有极为敏锐的嗅觉,她沿着成诺的气味一路搜索——并不容易,但她还是找到了这里。

    三色没有妄动,她观察了好几个星期,她发现了一个或许只有动物才能发现的秘密。

    成诺也是怪物。她能够变成鸟。

    揭露她,贴大字报,拍下照片录像寄到电视台?不,她宁愿以更直接爽快的方式解决这一切。

    但一条狗想要捕捉一只鸟并非易事,后者几乎不会落到地面上,想要潜入成诺家中更不可能,这里的保安非常谨慎,无论是人是狗,她连楼都进不了,几次险些被抓住。

    出行还有司机接送。

    最后她想出了这个办法,只差一步,她就要成功了,是这两个男人将她的希望彻底毁灭。

    施内克与全能都注意到他们提到成诺名字的时候敬三色眼中的仇恨几乎化作毒液流出来。

    毕竟是捱了子弹,途中敬三色的意志昏沉起来,她合上双眼,气息微弱,似乎随时都会一睡不起。

    是医生推醒了她:“振作些,打起精神来。”他低声喊道:“不要轻易放弃。”

    他看到伤者并不睁开眼睛,怕她自行放弃生命,一时间顾不得规则条令,俯身给出保证:“国家会对你进行保护,你的罪行不会有人提起,你会得到赦免以及更多。”

    这句话如强心针,三色浑身颤抖,瞬间得回生机,她睁开眼睛,殷切地望住他:“真的?”她脑筋一向转得很快,下一刻便想到:“如同成诺?”

    他顿了一顿,立刻点头。他也希望能够成为某个变异人种的专属医生,待遇优,前途好,且不必钻营或是论资排辈就能得到晋升。

    最紧要的,是要让这个女性变异人种活下去。

    敬三色笑出声来,笑声怪异,啾啾啾,像鸟叫,或是三色豺的叫声。

    全能与施内克双双抬起头来,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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