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生神色不变,依然是悠闲的冷。——还带点酷。

    他的语言也很冷酷:“你为什么要去烧香拜佛?”

    那人回答:“因为我穷、我苦,我想要改命。”

    绿火“吱”的一声,像烧到了裙子里一些难以焚烧的物体,发出难闻的浓烟。连烟也是灰绿色的。

    李墨生很留意这股浓烟。但他总不忘问话。“你为什么穷?又为何苦?”

    “农民本来就穷,地又被征完了,现在连饭都吃不到嘴里了。”那人青着脸,连微仰着的下巴长满了的胡碴子,也是惨青色的,“如果这还不苦,那还有什么算是苦?”

    有道理。李墨生唇角己有一丝微笑:只要是人,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就好。不是敌人便好。

    “你是哪里人?”

    “我姓聂,山下武功县的。”那人笑,他的笑容也是青色的。

    “征地的时候,没人出头!村子里就我外出打过工,有见识,推选我去与上面谈。谈的结果就是我是闹事的组织者,非但没了地,更是没了钱,没了家,什么都没了!”这人的眼色也是惨绿色的,在月下更隐隐的泛着青金:“我就像,难道是我命苦,听人说峰顶有座庙,灵验无比,便上来求下神,拜下佛,祈望能改变我的命运!”

    说到这里,他手上的裙子也完全烧着了,他等整件裙子布满了惨绿色的火焰后,他才松了手:火裙落人火堆里。——这是最后一件了。

    他手上再也没有了裙子。

    这时他才叹了一声,说了下去:“刚好,在这里遇到了你们。”仿佛,他的叹息也薄喷着绿雾。

    荒月满山,越照越荒凉。

    虽然多了一个人,但王光四个人还是越走越心慌。——何况,多了的那名“战友”,是青色的,连他的影子,也是绿色的。

    看多了,也教人心凉。

    相处,更令人心寒。

    路上,老狗凑近李墨生偷偷地问道:“你认为他真的是人?”

    李墨生道:“他不是人是什么?”

    老狗哺哺自语道:“他总不会是神。”

    一边的王光忽然插嘴,“说不定他是鬼。…

    老狗那张大嘴巴马上喷出了反对的话:“他是鬼?他全身都是青色的,还有影子,怎么会是鬼?”

    “那鬼应该是什么颜色的?”李墨生反问:“你又没见过鬼,怎么知道鬼就不是青色的?”

    王光笑道:“听说被冻死的人就是青色的。”

    “那是饿死的好不好”老狗向来不认错,犟脾气,坚持到底,如今亦然:“一点也不错,上次和我一起看的电视。”

    “那么,”王光就爱跟人斗嘴,不管是谁,“你的意思就是说他是个饿死鬼?”

    “饿死鬼?”老狗沉吟片刻即道:“有这个可能,如果他真是饿死鬼的话,那他就应该求佛祖保佑他下辈子投胎当头猪!”

    “猪?”这下连李墨生都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着他。

    “是啊,猪!猪吃的饱啊!”老狗振振有词,洋洋得意。

    “切,要是我的话,我就投胎当龙!那多威风!”大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插了一句嘴。

    可是他话刚一说完,他就双眼发直,张大了偌大的一张口。

    因为他真的看到一个古怪的人骑着一头离奇的动物。自后面赶了上来。

    他骑的虽然很像但绝对不是猪。

    如无意外,这怪人骑着的,竟然是一头:龙!一头脸貌很像猪但有啄有角有鳞且长着甲骨的长尾龙!

    龙是一种古怪的动物。

    人人都自认是“龙的传人”,仿佛很自豪,光宗耀祖似的,但“龙”到底是什么?

    谁也没真的见过。

    它像蛇,可是有鹿的角。它有一张马脸,但又有蛇的身子。它有狮子的威严,但却有一双鸡爪。它似鹿,但他的脸又长得像马。它如鹰,但鹰不像它长满了鳞。它既似牛也像麒麟,但决不是麒麟也不是牛;它又似虎又似龟鳖,但决不是龟鳖也不是虎。

    你说它好看,它其实非常丑陋,你认为它丑陋,但它又有好看之处。

    它有时能行雷闪电,呼风唤雨,有时能翻江汉海。惊天动地,有时却身在虚无风渺间,见首不见尾,世间到底有没有这种动物,都很存疑。

    它的脾气。性情?

    坏。凶暴。——但又令人觉得它尊贵无比。

    龙到底是好还是坏?值得骄做还是令人畏惧?应该崇仰还是鄙夷?理应珍惜还是遗弃?

    它是暴食懒惰。残酷贪婪的象征,还是尊贵仁厚、德高慈悲的化身?

    你说呢?很难说。因为谁也没见过真的龙。

    可是这几个人而今却可以说。难看!

    因为他们现在真的看到一条龙。

    这条龙很难看!

    这头龙前脚幼细,缩于胸前,胸膛粗大,满身厚茧,嘴巴大如一窟洞穴,胡吼连声,后腿粗大,强壮有力,尾长而肥,且有鳍角,行走快速,动作颤顶,山摇地动,却长了一张。猪脸!——猪脸的龙!

    它就像马匹一样,鬃脖上缠着经绳,身上坐有一个人,额突鼻口,以口衔辔,头戴铁冠,全身戴披八卦太极图刺绣的宽袍,左腕戴三条蜜腊,右手戴四条水晶,颈串玛瑞碎藻链——他就骑在那头猪脸的龙上,自后头赶了上来!

    他骑的虽然很像但绝对不是猪。

    如无意外,这怪人骑着的,竟然是一头:龙!一头脸貌很像猪但有啄有角有鳞且长着甲骨的长尾龙!

    龙是一种古怪的动物。

    人人都自认是“龙的传人”,仿佛很自豪,光宗耀祖似的,但“龙”到底是什么?

    谁也没真的见过。

    它像蛇,可是有鹿的角。它有一张马脸,但又有蛇的身子。它有狮子的威严,但却有一双鸡爪。它似鹿,但他的脸又长得像马。它如鹰,但鹰不像它长满了鳞。它既似牛也像麒麟,但决不是麒麟也不是牛;它又似虎又似龟鳖,但决不是龟鳖也不是虎。

    你说它好看,它其实非常丑陋,你认为它丑陋,但它又有好看之处。

    它有时能行雷闪电,呼风唤雨,有时能翻江汉海。惊天动地,有时却身在虚无风渺间,见首不见尾,世间到底有没有这种动物,都很存疑。

    它的脾气。性情?

    坏。凶暴。——但又令人觉得它尊贵无比。

    龙到底是好还是坏?值得骄做还是令人畏惧?应该崇仰还是鄙夷?理应珍惜还是遗弃?

    它是暴食懒惰。残酷贪婪的象征,还是尊贵仁厚、德高慈悲的化身?

    你说呢?很难说。因为谁也没见过真的龙。

    可是这几个人而今却可以说。难看!

    因为他们现在真的看到一条龙。

    这条龙很难看!

    这头龙前脚幼细,缩于胸前,胸膛粗大,满身厚茧,嘴巴大如一窟洞穴,胡吼连声,后腿粗大,强壮有力,尾长而肥,且有鳍角,行走快速,动作颤顶,山摇地动,却长了一张。猪脸!——猪脸的龙!

    它就像马匹一样,鬃脖上缠着经绳,身上坐有一个人,额突鼻口,以口衔辔,头戴铁冠,全身戴披八卦太极图刺绣的宽袍,左腕戴三条蜜腊,右手戴四条水晶,颈串玛瑞碎藻链——他就骑在那头猪脸的龙上,自后头赶了上来!

    这人可不只是一个人来的。

    那头龙的尾巴后面,还附了一大堆的“小童”,每一个人的样子,都像羊:虽都像羊,但都是不一样的“羊”:有的瘦,有的胖;有的长着山羊胡子,有的尖耳如羊角,有的似羚羊,跳跃着前进;有的像绵羊,和驯的匍匐而行。

    大约有十六七个。

    前面的人,这样看来,倒像是“牧羊人”:骑着头肥龙的“牧羊人”。——准确来说,应该是驾御着头猪头龙的领导着一群羊脸人的古怪道袍牧人。

    难怪刚才他们一直听闻背后有异响了,听来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步履摩掌声,原来就是这一条长尾连鳍拖地走动和这一干似人像羊的小怪物疾奔的声响!

    李墨生意中人等看得怔怔发呆。——这是什么怪物!

    足令大开眼界。

    只是龙舌兰眼中的担忧之色更加的浓重了。

    大家伙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人。

    他骑着猪头龙走到大家的跟前,将众人一一打量了一番,喃喃自语道“奇怪,今天的人怎么这么多?”

    说罢,打龙而去。——原来,猪龙的后面还跟了一只小马般大的小龙,模样儿像一条光头的乖巧的小虫,可爱好玩,也跟着大龙和怪人走,临行时还偏首望了望他们,很是好奇的样子。

    后面跟着的一大堆“人羊”,也匍匐着、蚊蜒的、乖乖地、虱蚤般的尾随去,片刻间走得一干二净,像一群羔羊。

    然而那难听的尾巴磨地声,依然骇骇传来,久久不休。

    “我们也走吧!”那青衣青脸的人忽然开口,“我听说上面有一个小镇子,有着十来户人家,还有间小旅馆,我们可以在那里住下。”

    这话无疑起到了兴奋剂的作用,大家重新打起了精神,向上走去。

    一路上都是龙尾和羊足的痕迹。

    山高月大。峰近风劲。

    他们正翻越过一座红岩土岗。到了中途,那龙足和羊印,像走岔了路,往峰顶一路迄通而上,且似奔走得极为急促。

    他们登上一块宛似凭空飞来的红色大岩上眺望:他们终于看到了市镇。那是一片废墟。

    他们终于见到了旅馆。那好比是一处破窑。——连旅馆的旗子,都像一面招魂幡。

    魂兮归来,它在召谁的魂?——路人,来客还是召他自己的?

    他们终于找到了旅馆,但却没有发现山镇——旅馆不是坐落在古山镇中的吗?而今,偌大的一个野集山镇,去了哪里?

    李墨生看了看姓聂的汉子。他没有问什么。

    可是他已知道李墨生要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也不明白。”他耸耸肩,摊摊手说:“我也没来过这里。”

    这里到底曾发生过什么变故?

    山镇是这儿最后一座市集,而今,怎么都萧条荒凉,零星落索?

    只剩一轮冷月,照在残垣败墙上,仅远处破旧城垛处,还有三四顶营帐,给回魂似的急风,吹得七残八废,仅留了个营堡篷壳。

    不知道那是游客还是探险者曾经的宿地。而今,营帐还在,却空荡荡的,残破破的,人是一个不见。

    李墨生俯瞰,若有所思。

    他的眼神有说不出的漂亮,形容不出的好看,哪怕他在对敌问话的时候,这一点特色依然不改。

    聂姓的汉子对这一点仿佛很好奇。他在偷看李墨生的眼。

    李墨生马上就警觉了。“嗯?”

    “什么?”聂先发制人,反问。

    “你在看我?”李墨生问,“有事?”

    “不。”聂说,“是你在看我。”

    李墨生这回怔了怔,没想到在这么芝麻绿豆的一件小事情上他会恶人先告状。“哦?”

    “你不看我又怎知道我在看你?”聂得理不饶人,“何况,我就算看你,也不一定有事——你也不一定要有事才准许人家看的。对不对?”

    “你对。”李墨生不想在这话题缠战下去,又俯视苍凉大地,郁滇山峰,“我错。”

    聂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王光这时刚好靠近他,便问:“怎么了?”

    “好漂亮。”聂目光发绿,喃喃地道。

    “什么漂亮?”

    “那眼光就像月魂尽慑在眼里,而梦魂又浮现在眼中。”聂仍在小声感叹:“梦是遗忘的记忆,月是寒夜的心。”

    “你说什么?”王光听得一些。听不清楚大半,“梦……遗?……寒……心?”

    “嘿。”聂只觉索然无味,只道:“没事。幸好我不是女孩身,要不然,光是这一双眼——”

    “他的眼?”王光向李墨生左望望。右望望。侧面端详一下。正面又偷窥一下,然后跟聂说:“没事呀!他没生眼挑针,也没长疮疽儿。”

    聂为之气结:“你——你怎地连一点诗意也没有!”

    “……屎…诗!?”王光忽然用鼻子在夜凤中大力的吸索了几下,突然发现一位大神蹲在大路上似的,叫道:“的确有屎味!”

    众人中,以他的嗅觉最为敏锐。

    然后他很快的更正他的说法:“不,不是屎味……是尸味——死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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