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站里,张大嫂去逛街,我无事可做,便信步踱到茶馆里去。茶馆里人山人海的,闹哄哄地一派乌烟瘴气。老板给我找了个张桌子,三方已经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年纪略大,看上去像五十来岁人了,额上印堂处皱纹皱成了一个明显的“川”字;另两个顶多不过二十岁,其中一个瘦得脸像刀削了似的,另一个左边脸上有一颗黑痣;他们正在玩一种叫“挖幺地哥”的川牌游戏。老板给我上了茶,问:“兄弟,要不要接起?”我摇摇头说:“我不玩。”老板便走了。左边脸上有颗黑痣的年轻人看了我一眼道:“哥子,看牌不语哈!”我尴尬地笑笑,感觉脸红了又红。我虽然会玩这种游戏,但我从不玩带赌博的,平常看都懒得看看,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鬼使神差地跑到茶馆来看这玩意!

    我且不看他们打牌,却把眼睛往茶馆里看。这是一个很大的厅堂,摆了三四十张桌子,靠入口的东边设了一个吧台,卖些烟酒瓜果;开了一道门,老板便经常从那里进出斟茶,我想,那里应该就是开水房了。最里面,正对入口是一个巨大的窗口,一条长长的柜台,摆满了各式点心;柜台里面是餐厅,铲勺乒乓,能做你想吃的各种饭菜。入口的西边是一架楼梯,出入上下的看起来都很有气派,西装革履的和在厅堂混的人大不相同。我正在诧异,只听色魔道:“想知道为什么么?”

    我确实想知道为什么,但心下偏说:“不想,怎样?”

    “呵呵,”色魔笑道,“撒谎了不是?明明心里想,却偏要这样说。我不喜欢这种做法!”

    “我高兴!”我说,“你爱说你就说,没人喊你不说。”

    “那好,我就告诉你吧。”色魔道,“这栋楼一共有四层在经营茶馆生意。底楼你已经见过了,就卖点茶饭,供普通人玩玩麻将扑克川牌等,说是赌博算不上,就搞点小输赢,一天输赢不过百十元钱。老板从中抽取的赌金也不多。你见到的心里一直把他当成老板的那个人,只是老板的一个哥哥,他主要负责底楼。这里的生意虽然兴隆,收入也相当可观,但还上不了档次。”

    “这里生意这么好,一天该有点收入哟!”我说。

    “好几千嘛!我看了一下,他的钱箱里已经有七千多了。”色魔道。

    “生意好啊!”我说,“我们那个小店,一天营业额才一两百块!”

    “你那什么小店,能和这里比么?”色魔道。

    “那是!”我说。

    “底楼的生意算个屁!”色魔道,“二楼,我看看二楼——哇,那儿坐了二十来桌人玩哟!”

    “比底楼人少,你哇个什么劲!”我讥刺道。

    “你懂什么?”色魔轻蔑地说,“人家玩的赌注大多了!”

    “多大?”我问。

    “运气不好,可能一天要输一万把块吧。”色魔道。

    “输赢这么大呀?”我惊讶地说。

    “这层楼昨天发生了一件怪事。”色魔说。

    “什么怪事?”我问。

    “有个叫萧小小的女人,天天上这里玩麻将,交了好些麻友。大家熟了,有些事情就不太瞒人了。这萧小小昨天去取款机取钱时,发现卡上少了五万块钱。以为是老公取了拿去花心养情妇去了,回去和他闹了一架。他老公觉得冤死了,便托在银行工作的一个朋友查,一查才知道是平时交结的一个麻友取了的。那麻友是个小混混,萧小小有时懒得上取款机取款,输了又急着要付钱,便叫这人帮忙跑路,也多少给点跑腿钱的。没想到他居然会偷偷取了五万去。萧小小两口子知道什么人都好惹,这种大街上的混混最不好惹,只好哑巴吃黄连了有苦说不出——算了,当拿钱买了个教训。”

    “天天上这里打牌,要是运气差了,那得输多少钱啊?”我问。

    “输得多的是要输个十来万哪!”色魔道,“二楼的玩得比三楼的可就又要小些了。三楼那些大爷,一天的输赢一般在十来万块左右!”

    “天哪,那么多!”我惊呼道。

    “那些人都是大款,你别大呼小叫的,真没见过世面!”色魔道。

    “这种世面我本来就没有见过啥!”我说,“那些人天天玩,得有多少钱来输啊!”

    “呵呵,你道是来吃茶呀,天天来?钱再多也不会天天玩输赢上十万的赌局啥!”色魔笑道,“这些人一般一月来那么一次,过足了隐就行,并不天天完牌,他们都有大生意做,哪有那么多时间玩哪!”

    “哦?这还差不多!”我说。

    “经常来这层楼上的一个赌客三年前一家三口被人害死了,现在还没有破案。”色魔说。

    “能说来听听么?”我问。

    “算了,今天不说了。”色魔道,“其实玩得畅快的是四楼。那些家伙一天输赢上百万!”

    “不会吧?”我疑惑地说,“就这样的县城,有那么大的赌客?”

    “嘿嘿,现在哪个县城里没有千万富翁?来这里四楼玩的你以为是什么人?那都是你家老丈人之类的富豪!”色魔冷笑道,“这些人一掷千金,输上百万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们是在用这种方法行贿,他能眨巴眼睛吗?哈哈!”

    “他们能明目张胆地到楼上去吗?”我问,“我也没见什么头面人物上楼啊!”

    “能让你们这些人看见吗?他们自有他们的通道。”色魔道。

    “论说,这里赌得这么大,公安局早就该管管了哟!”我说。

    “管?谁管?”色魔冷笑道。

    “公安局啊!”我说。

    “我呸!”色魔道,“这里的老板就是公安局局长!他是在管,天天管到的,管他每天的进帐!呵呵!”

    “太**了!”我愤然道。

    “你说你们人类都在干什么啊!”色魔道,“**!这就是你们的公安局长!你可以想象,这个县的治安怎么能好得起来?三年前的杀人案又怎么能破得了!”

    “怎么就没人检举揭发他呀?”我问。

    “谁敢?”色魔道,“向谁揭发?县委的头头脑脑们大多都是他的同伙!不过,如果谁敢向现任县委书记揭发他。可能还有机会弄翻他。”

    “为什么?”我问,“你不是说,头头脑脑们都是他的同伙吗?”

    “这任县委书记和他们不合,早就想整一批人了,就是没有抓到把柄。”色魔说,“谁如果把公安局长的丑行通过电子邮件的方式发给县委书记,又能自保,又能扳倒他,倒不失为一箭双雕的好事!”

    “我去可不可以?”我问。

    “你去?”色魔惊讶地道,“你不会是说说耍子吧?”

    “老子痛恨**!”我说,“只要能弄他一下,哪怕上刀山下油锅,我都愿意!”

    “你这样说,我就你!”色魔道,“我可以提供详实的资料!”

    “好,咱们一言为定!”我说。

    “一言为定!”色魔道。

    我看了看时间,十二点过了,便到餐厅去要了点点心吃,一边看那三人玩牌。起初我也就看个闹热,后来就发现了猫腻,原来那两个年轻人在合伙整那年老的呢。老头的“川”字额头冷汗涔涔,看样子钱输得不少。好几盘,我都见两年轻人挡牌的资格都没有也叫起牌,可那老头一点也没有觉察,打到中途,叫牌的扑下后,他也不查牌,结果被另一个年轻人和了。我正想提醒他,刀削脸用眼神阻止了我,色魔也在心底说:“别管闲事,快吃,吃了咱们进网吧去。什么人都好惹,混混千万别惹!”

    我心有不甘,因为这不是我的性格。色魔马上跳到我的意识里来道:“走了!”我便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拿起点心便往外走。我大惊,问:“这是怎么回事?”

    色魔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不能让你去惹那些混混。我已经跳到你的意识里来了,现在是我在操控你的行为,知道不知道?”

    “你不是只在我的潜意识里吗?为什么要跳出来?”我不瞒地说。

    “不然你怎么会听我的?”色魔呵呵笑道,“你放心,我在你意识里做的一切,都与你无关,我夺不了你的身体!我只是要你不去惹那些混混,因为一旦惹上他们,那些混混便会巴到你烫,阴魂不散,没完没了,让你坐卧不宁,日夜不安!”

    “这样说来,我得感谢你了哟!”我冷笑说。

    “感谢就不必了,以后别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就是了!”色魔笑道。

    “你说错了,应该是‘拒魔于千里之外’才对,你能称得上人么?”我呵呵笑道,“你对那老人竟一点也不同情!”

    “那种人值得同情么?”色魔冷笑道,“五十多岁了,不在家带孙子,或者帮忙看管生意,却跑茶馆打牌耍,输了钱回家还要打五十多岁的老婆呢,这种人我看了就有气!”

    “如此说来,你还满有正义感哟!”我呵呵笑道。

    “那是当然!你以为都像你们人类哟,——好歹不分,善恶不辨,还楞充高等!”色魔忿忿不平地道。

    “好了,就算你是对的,好不好?麻烦你退到潜意识里去,还我自由,好不好?”我说。

    “现在不行!”色魔道,“从现在起,我要让你暂时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然,没有扳倒公安局长,照你的脾气,倒把你自己搭进去了。”

    说完,不知道他弄了什么鬼,我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像在睡觉,而且是睡得很沉的那种感觉,连梦都没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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