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五,年就算大致过去了,剩下的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的热闹了,初六天上洒洒洋洋的飘起了细雪,和禀洌的西北风,更是冷的紧,刘氏怕冷着蕙畹,东屋里也端了个炭盆进来,张云卿兄弟和博文搏武具在西屋读书,东屋里邻居二狗家和青山家的来串门,陪着刘氏在炕头做活计,兼说些闲话,倒也自在。

    一时蕙畹醒了,刘氏把了尿,把地下炭盆旁边温着的米汤倒出一小碗来,用调羹慢慢的喂了她吃,自打蕙畹吃过米汤,虽然也没什么滋味,但是浓浓的米香比母奶可强多了,所以很喜欢吃,刘氏见她果爱吃,就每日搭着喂她些,瞧着小脸蛋的气色倒是更好看了一些,二狗家的道:“你家这个小三打出生就和别家的孩子不同,是个特别的,你说这么点子大吃奶的孩子,怎么就懂的自己拉尿了呢,还有,你看她吃米汤的样子,竟是好看的紧呢”青山家的也凑过来,看了半响道:“可不是,瞧着就招人疼,将来准错不了,对了,你们听说了吗,今天十五咱平安城里要来贵人了,听我们当家的说,皇上要来呢,现在城里的街上都收拾的极干净了,我们当家的去城里看到的,到处是一队队的兵,个个穿得齐整,拿着长枪来回巡逻,城门贴了告示,十四就不让百姓出入了,听说城里的客栈都住满了,附近有些脸面家底的,都到了平安城,想是要沾些龙气”一时蕙畹吃饱了,刘氏又把她放在炕上,任她自己玩去,蕙畹却仔细听着三人说话,心道皇上,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皇上,二狗家的道:“听我们当家的说过,皇上都是天上的紫微星下凡,我想着即是天神,定是和庙里的那些金刚差不多了吧,想着就威武”听到这里,张蕙畹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时咯咯咯的笑声,令三个大人都凑过来瞧她,二狗家的伸手把蕙畹抱在怀里道:“你这个小人,难不成听的懂我们说话,不然怎么笑的这么欢实”张惠畹当然不会回应她,而是依依呀呀的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语言,抱着逗弄了一会儿,蕙畹打了个哈且,二狗家的急忙抱紧了,轻轻拍抚着哄她睡觉,青山家的拾起刚才的话头道:“你们说怎么皇上竟会想起来咱们平安城了”刘氏放下手里的活计,接过小三,看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于是放在炕上,拿了小被子给她搭上,才开口道:“我听我们当家的说,皇上是来看自己兄弟的,而且皇上那里是你们说的那样”看了看外面,压低嗓音道:“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罢了,能有多威武,想是……”

    后面的话蕙畹没听见,因为克制不住周公的召唤,睡了过去。雪倒是没下多久就停了,但是天气还是干冷干冷的,到了十四这一天,呼啦吧的,张府的管家吴进来了,说是老太爷请张云卿去府里有事商议,刘氏匆忙的给张云卿收拾了。送丈夫走了,不过看那吴管家的神色,不免有些担心,云昊道:“嫂子您别担心,我听兄长前日说了,皇上要来平安城,张老太爷免不了要伴驾,想是唤了兄长去帮帮忙也是有的”刘氏听小叔说的有理,才稍稍放下心来。却说张云卿坐上了马车急忙道:“老太爷让我去可是为了接驾的事”吴进笑了:“这个你还不明白,老太爷这是安心提拔你呢,当今圣上虽说才八岁稚龄,却是个不同一般的,两任帝师都是当世的大儒,咱们皇上也争气,听说博览群书,学问好的很呢,自己喜欢读书也更敬重读书人,对张老太爷很是推崇,这次特命伴驾呢,另外还有咱么家的大老爷也要跟着圣驾来了,这一下可是张家的造化了”张云卿道:“咱们平安城虽大,可是却没修行宫,皇上驾幸可在何处停銮”吴进笑了道:“你呀,终是在这些俗事上不通,你不知道,你道平安王那里是一般的宗室吗,那是当今的亲叔叔,是个淡泊名利的性子,才封了王到了这平安城里隐居,那里还用行宫,平安王府可不就是现成的”张云卿点点头,吴进看了他一眼道:“当今年龄虽不大,却是个有脾性的,最厌那浮夸华丽的文章,如果有机会,你定要注意些”张云卿急忙拱手称谢,一时到了张府,果然,府里小厮丫头婆子们来来往往的穿梭不停,张府各处已是焕然一新,这张府的宅子,原是历经了数代的百年老宅,多年不停的扩修,如今已经颇有规模,前后共五进的院子,亭台阁榭,游廊抱厦,比那京城里的宅子也不差什么,前后的花园里古树参天,蓊蓊蕴蕴,风水正盛。

    张云卿跟着吴进从侧门进了张府,穿过层层的游廊到了张府的正堂,迈进大厅,就看见张老太爷和几个平安城的名士文人在都在座,商量着如何制些雅致的灯谜,来给圣上凑趣,张云卿上前先给张老太爷见礼,又和在座的拱手厚,坐在一旁,张老太爷道:“找了你来,是想着人多些,也能得些雅致的好句子,明儿圣驾就到了,今天晚上务必弄出来,明天一早就悬挂在各处”张云卿和众人急忙点头称是,一时忙碌了起来,终在日头落下之前,赶着弄了出来,次日刚过了卯时,张云卿就跟着张老太爷到了城外,大冬底下,昼短夜长,卯时天色还黑的很,可是一路行来,各处都点着灯笼,只把平安城照的如白昼一般,城外已经遮起了帷幔,两边是甲胄分明的士兵,拦隔着看热闹的百姓,张云卿虽没有功名在身,却是有些才华,再说投了张老天爷的契,故得以站在老太爷身边。

    张老太爷的名望自是要站在最前面的,所以张云卿也看的更清楚,平安王还没到,都是些地方官员和体面的名士等在这里,天色渐渐转亮,天际露出第一缕晨曦的时候,从城里传来一阵叮铃铃的响声,和着得得的马蹄声,渐行渐近,众人急忙整义肃穆,张云卿看过去,不大工夫,就有几对青衣小厮提着宫灯在前面引路,后面一辆大大的杏黄色的车舆缓缓行来。

    到了近前,停了下来,有那小厮俯趴下去,旁边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开口道:“回王爷世子,到城外了”接着打起车帘,扶出来一个男子,男子三十来往的年纪,束金冠,身穿一件紫缎平金绣五爪蟒袍,腰上缠着晶莹的羊脂玉带,脚下锦缎龙纹冬靴,五官清隽,气质文雅,一下了车,旁边有伺候的下人,急忙给披上了一件黑色的大毛斗篷,接着从车子里面又出来了一个小公子,年纪约七八岁的样子,长的唇红齿白极是体面,穿着大红穿蝶的棉袍,头上明珠绾,明晃晃的在晨曦中越的闪亮。

    小厮上给披上一件银狐的披风,恐是怕风吹了,又给带上了兜帽,众人齐齐下拜道:“王爷吉祥,世子吉祥”张云卿边跟着下拜,边心道,真是龙驹凤雏仪容不凡啊,不说昭昭王者气,就是那种高华的气度就不同一般,平安王杨奇,原是先帝的亲兄弟,素来不喜政事争斗,身体也不大好,故早早封了王,在这平安城里隐居,和先帝一母所出,故亲厚非常不同旁人,先帝崩逝后,传位于皇后所出三王子杨紫青,一石激起千层浪,前面的两个王子已经广有党羽,故一场大乱伊始,皇后无奈,请了平安王出来坐镇。

    话说这平安王,虽平素不理政事,但是却颇有手段,短短的一年,就把里里外外弄得服服帖帖的,朝堂安定了,却又回了平安城里隐居,被封为天下第一王,因着这层关系,和自己的皇帝侄子更亲些,不过每年都是平安王去京城朝见,今年倒是特别。

    平安王杨奇微微一笑道:“都起来吧”说着紧走了两步,亲手扶起张老太爷道:“有些日子没见,老太爷越的硬朗了”张老太爷急忙道:“拖王爷的福,瞧着还能活上几年”平安王笑了,侧头道:“紫安来,给老太爷请安”那个小世子就要上前鞠躬,张老太爷急忙扶住道:“这可使不得”说着略略打量了几眼道:“我瞧着倒是和先帝有几分像”平安王道:“是了,和当今的圣上,两人倒像是亲兄弟似地”寒暄了一阵,到了辰时,才望见远远的蜿蜒而来的銮驾,皇上到了,众人急忙诚惶诚恐的接驾不提。

    再说自打张云卿走了,虽说知道不见得是坏事,但刘氏这心里也总是惴惴的,也做不下去活计,过了十六,十七一早就站在门口,向大道上张望,到了晚半晌,才看见张府的马车,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张云卿打了张府的马车,和刘氏进了家,没到东屋,直接进了西屋,刘氏伺候着脱了斗篷,云昊把炭盆端的近些,让张云卿烤烤火,又到了滚烫的茶来递给他。

    张云卿坐在炕边道:“我可是见了世面,别说皇上是真龙天子,就是那平安王的小世子,也是个百年难遇的,小小的年纪,出的灯谜就雅致的很,看过的无不称赞”刘氏急忙去炒了几个菜端上来,又拿了年下剩下半坛子好酒,来凑趣,张云卿喝了两碗酒,更是高兴,把这那两日接驾的见闻一一说来,张蕙畹躺在炕里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到底是个什么年代,有些像明清,可是皇帝偏姓杨,真是令人猜不透,管他呢,反正看起来,和自己没大干系,即使将来爹中了举,也不过是个芝麻大的不入流的小官吧,和那起子皇亲国戚也贴不上边。

    自见了皇上,张云卿越的努力读书,他在张府原只有两个学生,年龄又小,所以是个轻松的差事,倒是不妨碍他认真攻读诗书,忙中但觉日子易过,一晃就到了二月,天气变得暖和了,刘氏早就拖哥哥找好了泥瓦匠,一等解了冻,就动起工来,先翻盖了旁边二狗家买过来的旧宅,有了银子倒也容易,不过半个月,三间青砖房就盖好了,刘氏的三个嫂子帮着收拾齐整了,就般了过去,再翻盖这边的房子。

    云昊每日里看着属于自己的院子盖了起来,不仅暗暗高兴,想当初,自己兄弟险些连饭都没得吃,幸亏嫂子嫁过来,才有了今日,心里想着将来定要好好孝顺兄嫂。

    到了三月间,相邻的两个院子都完工了,刘氏在院子里摆了简单的席面,请了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们,看着两个敞亮的大院子,刘氏也是忍不住从心里高兴,可是家里的存项却也差不多折腾尽了,刘氏学了个乖,眼看着开春该播种了,所幸把自家的三亩地也种上了芝麻,芝麻是赚钱,可是却不大好种,不过有三哥常常过来指点倒也顺顺当当的,第一次种,得了不多,可是换成钱,可比种麦谷划算多了。

    收了芝麻按照三个的建议接茬种了山药,张蕙畹能蹒跚的走动,说些不大清楚字眼的时候,秋闱也要开了,张老太爷提前一个月就放了张云卿的假,让他回家刻苦攻读一个月,叮嘱到了秋闱前,带着弟弟回平安城来,不要去住外面,直接还到张府住,这样省却了很多麻烦,张云卿自是千恩万谢。

    到了秋闱前三天,刘氏就给兄弟两个收拾了行礼,送着走了,张蕙畹如今已经不是整日胡吃闷睡的婴儿了,可以在院子里来回走,院子里都是松松的黄土地,就是摔了,也不怎么疼,所以经常自己溜达,一开始刘氏还担心她摔跤,或是被院子里的公鸡啄了眼,可是后来现,这丫头就是个激灵的,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个小棍子,如果走路不稳了,就柱一下,公鸡近前,就挥舞着小棍驱赶,嘴里还吆喝着,可爱非常。

    村子里来串门的,都引为稀奇的笑话说,所以张蕙畹的聪明,还没满周岁,就已经在村子里传遍了。

    张惠畹靠在刘氏的大腿,和两个哥哥站在院外,看着辘辘而去的马车,不禁暗暗祝祷,希望爹和二叔一举得中,这样娘亲也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了,张蕙畹现代时,自小在城市长大,唯一接触过的农家,是旅游区的农家院,可是亲身经历才知道,果然是粒粒皆辛苦。

    爹和二叔都不善农事,虽有隔三差五的几个舅舅来帮忙,娘也是辛苦万分,回来还要做饭洗衣收拾家务,张蕙畹在一边看着,不禁有些心疼,想着自己要快些长大,至少也能帮一些忙,因着心疼刘氏,所以蕙畹异常省事,如今还没满周岁,就不再吃奶了,自己拿着调羹吃些希汤烂饭的,令刘氏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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