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平的凶悍彻底激了将士们深埋于骨子里的勇悍嗜血,他们不顾自己的身体上有多少伤口,不管自己的血流出了多少,只是一个劲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疯狂的砍杀着。终于,他们临时制作的简陋的黑甲精骑的军旗,插在了盐头岭的土地上。

    站在城楼的尤铭看着这惨烈的战斗,双目赤红,双拳紧握,嘴角竟咬出一丝血来。就在千疮百孔的“奔马旗”立起来的那一刻,他“铿”的抽出长剑,喝道:“全军,出击!”声音竟有些嘶哑。

    兴洛仓里卷出一支黑色洪流,他们咆哮着涌向小小的盐头岭。神机营中仅有的六十六门大火炮也一齐怒吼,向盐头岭上的敌军倾泻着炮火。而仰攻的黑甲精骑士兵也遑奋扬,将自己的勇力完全释放出来。

    神机营虽然多历展,火器愈先进,火力愈强大。但是能够进行远距离打击的大威力火器火炮,限制于钢铁的冶炼技术,一直没能增加数量。而且,火炮炮弹的制作极为复杂,安全性上也不可靠,经常生炸膛的事情。因此,火炮炮弹的数量也不多。一般的作战里面,能够不用火炮的,尤铭都尽量不用火炮,而是采用其他的火器。

    但是,这一次为了能够绝境求生,反败为胜,尤铭不惜血本的使用了火炮。六十六门火炮齐声怒吼,仅有的弹药毫不吝惜的射击出去。上天似乎也在保佑着这支军队,这次他们没有生炸膛。

    山巅的敌军被那八千勇士疯狂的屠戮着,而在山腰的军队却遭受着火炮的蹂躏。渐渐的火炮停下了,山腰的敌军还没有松一口气,就被蜂拥而上的黑甲精骑给制服了。盐头岭的守军彻底失去了战斗的勇气,他们投降了。

    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之后,黑甲军终于重新夺回了盐头岭。莫不平看着屹立不倒的黑甲军军旗,欣慰的一笑,“哇”的喷出一大口血,倒了下来。及时赶到盐头岭上的尤铭,一把将他扶住了。他迷迷糊糊的见着尤铭,断断续续的道:“大将军,这把剑……”昏死过去。

    前去救援的两万军队,见黑甲精骑已经攻占了盐头岭,也无心战斗,迅往虎牢关撤退。徐甲并没有追赶,也是立刻收缩兵力,回了盐头岭。

    所有的军医,甚至连兴洛仓周围的大夫都被尤铭召集了起来,为莫不平疗伤。终于,经过了紧张的抢救之后,莫不平奇迹般的保住了性命。其实,这还多亏了莫不平的心脏生得偏了几分,否则,即使是大罗金仙在世,也难妙手回春。

    尤铭唤来韩青,吩咐道:“你立刻带领一百名铁鹰卫,将莫将军护送回开封,叫宫里的御医去照看他,就说是我的命令。还有,让他们有什么好药材都给我拿出来用,别他娘的扣扣索索的。告诉他们,要是莫将军不能恢复如初,我砍了他们的脑袋喂狗!”

    他又拿出一个木盒交给韩青,道:“你回去后,找京城最好的匠作,把这里的剑锻造修补好。告诉莫将军,他是这把勇者之剑的真正主人!你就不用回来了,留在京城保护莫将军。”

    韩青也对莫不平的勇武顽强极为钦佩,他毫不犹豫的颔应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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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铭将众将召集到大帐,道:“我们虽然重新夺回了盐头岭,重创宗周。可是,我军的伤亡也是极为巨大。更为要紧的是,宗周的主力并不曾收到多大的损伤,他们还拥有很强大的战力。与之相比,我军还处于劣势。而且,经过这一战,宗周已经知道我回来了。再想要对他进行这样的突袭,那是不可能的了。以后的战斗,那就是当面锣对面鼓的硬拼。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投机取巧的了。虽然我们黑甲精骑野战无双,可是宗周却据有城郭坚厚的虎牢关,我们黑甲精骑派不上用场。而且,能够用来攻城的火炮现在也都打光了炮弹,哑巴了。情势可以说是万分危急。你们说说,这仗该怎么打?怎么才能夺取虎牢关,为我军平定山东,打开一条通道。”

    听了这话,全军都沉默了下去,纷纷思索破敌良策。裴朗道:“大将军,以前我们攻打洛阳城的时候,也没有火炮,就是强攻的,也就六个时辰给攻下来了。洛阳的城池远比虎牢关要坚厚啊。不如我们还是强攻吧。”

    “强攻?”尤铭皱眉道:“洛阳的情况跟这里不同!当时洛阳的守军号称十万,实际却不满万人,而且士气低落。即使这样,我军攻下洛阳,也是伤亡惨重。可现在虎牢关里面是实打实的三十万大军,兵力是我军的三倍。而且士气高昂,又有宗周坐镇,我们想要强攻下虎牢关,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就算我们攻下来,我们自己还能剩下多少?我们还能进一步的平定山东吗?一句话,亏本的买卖不能干!”

    徐甲起身道:“大将军,虽然我们神机营的火炮不能用了,但还有其他的火器。像什么虎蹲炮,火铳之类的。要是集中所有火力,朝虎牢关的一个点狠揍,即使他城墙再坚厚,也能给轰开。”

    “不行!”尤铭断然否决道:“那些是用来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的。怎么能白白浪费在泥沙土石夯起来的城墙上?打光了炮弹,你们神机营还凭什么雄踞天下?这太不合算,此举断不可为!”

    黑甲精骑“飞”字营统领仇英道:“大将军,既然我们黑甲精骑不能强攻虎牢关,不如将宗周引诱出来,和他在旷野决战。挥我军的优势。宗周兵马虽多,但大部分是步兵,若是打野战的话,我们黑甲精骑一个冲击就能冲垮他们。我军必胜!”

    尤铭深深吸了口气,道:“宗周刚刚吃了个大亏,你认为他还会这么容易上钩吗?虎牢关易守难攻,稍有些见识的将领都不会放弃地利,和敌人打野战。更何况是宗周这样不世出的名将?他肯定会死死的钉在虎牢关,和我军对耗。”

    裴朗见他这么说,却是急了,嚷道:“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哪该怎么办?大将军您倒是给拿个准主意啊!”

    文凯突然开口道:“大将军,老夫来说一句。我们为什么总是要考虑宗周坐镇虎牢关的情形呢?怎么就不能想想宗周离开虎牢关的情形呢?”

    “没有宗周?”尤铭眉头微微一扬,奇道:“怎么说?”

    文凯道:“宗周这人一向恃才傲物,目中无人。他和其他的将领相处的并不愉快,对他都是非议极大。要不是左雄的妻子黄氏的力挺,再加上那时候情势极其危急,他根本不可能统领这数十万大军。但即使这样,梁山对他也并不放心,派出了邹胜来做监军。”

    “呵呵,”文凯高深莫测的笑了两声,道:“邹胜这个人好色贪财,还和宗周有大仇。他可是恨宗周入骨啊。而且,邹胜可还是左雄的妹夫。他的话,在左家人那里的分量可不轻啊。”

    尤铭微微颔,问道:“文先生,这邹胜和宗周到底有什么梁子,竟让他恨宗周入骨?”

    “呵呵,”文凯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宗周有个妹妹的事情,虽然被他刻意隐瞒,但不知怎么的,就被邹胜知道了。当时宗周刚刚投效左雄,着实打了几个打胜仗,可谓是圣眷正隆。邹胜当然要去拍拍他的马屁。于是,他就为自己的儿子像宗周提亲,希望宗周能够将自己的妹妹下嫁。可惜啊,宗周这个人太过狂妄,根本瞧不起邹胜,认为他那愚蠢的儿子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妹妹,一口便回绝了。而且回绝的还很难听。邹胜被他狠狠的下了面子,以他睚眦必报的心胸,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这梁子就结下了。以后,邹胜便不断的在左雄面前诋毁宗周。左雄此时也不喜宗周的狂悖无礼,渐渐的就疏远了宗周。这么一来二去的,他两人之间的仇就越来越大了。本来督军乃是个位高权重的职衔,只可惜平宗周的本事,又岂会让邹胜在他的卧榻旁酣睡?邹胜除了贪财好色之外,根本没什么真实本事,被宗周排挤得几无立锥之地。大将军,我们要是能够搭上邹胜这条线,好好地利用他,想要除掉宗周并不是什么难事。”

    尤铭道:“话是不错,可是我们怎么才能搭上邹胜这条线呢?现在的虎牢关,戒备森严,想要混进去根本是不可能的。”

    文凯笑道:“大将军怎么忘了我刚刚说过的,邹胜的特点了?他可是个贪财好色之人。就在这虎牢关外,就有他的一个姘头,他可是每晚都去过夜的。大将军,何不今天晚上把他请来一叙?”

    “妙哇!”尤铭抚掌笑道:“文先生可真是厉害,真不愧是我的军师。呵呵,这件大事,那我可就交给文先生您来办了。”

    文凯微笑道:“敢不从命?这次定让宗周好好地喝上一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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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将攀到极乐之境的邹胜,被人像抓小鸡似的,捏着脖子拎了起来。他惊恐之下,迅疲软下来。被冷风一激,他打了个哆嗦,这才现自己赤条条的一丝不挂,而且还受制于人。他声音颤抖的问道:“军,军爷,不知道小的犯了什么过错啊?军爷怕是抓错人了吧?”

    那军士把火把凑到他面前,仔细看了看,道:“没错,鼻尖大红痣,上面还有几分黄毛。就是你,带走!”

    邹胜浑身,在寒风中不断打着哆嗦。好容易到了帐篷里面,却被那些士兵重重的掼在地上,一件粗布衣服,劈头盖脑的扔在他的身上。士兵上前粗暴的给他胡乱穿上衣服,将他反手一扭,那粗麻绳死死捆住,押往尤铭的中军大帐。

    尤铭见他到来,放下手中的书卷,板下脸喝道:“放肆!邹先生是当世大贤,连我都以礼相待,你们怎么敢对邹先生如此无礼!本帅是让你们把邹先生给请来的,你们怎么敢绑邹先生的?快给邹先生松绑!你们每人去军法处领十下军棍,用力打,以示警戒!”

    那些军士,面面相觑,虽然不甘,却还是低头领命。

    邹胜此时已经知道了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他得了解放,朝尤铭躬身施了一礼,也求情道:“大将军厚爱,小人愧不敢当。这几位将军原也不知是我,所谓不知者不罪,还请大将军饶了他们这一次吧。”

    “不行!”尤铭拒绝道:“本帅的命令都敢阳奉阴违,这还了得?这毛病绝不能惯他们,否则我军纪何在?我如何领军?邹先生不必替他们求情,这个面子请恕本帅不能给先生了。”

    不多时,帐外传来“噼噼啪啪”的军棍责打的声音。邹胜的脸色不由微变,心道:“传言他尤铭军纪森严,铁面无情。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尤铭将他的脸色暗暗看在眼里,笑道:“本帅治军不严,让先生见笑了。本帅无礼,有个问题想要冒昧请问先生,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不敢,不敢。”邹胜毕恭毕敬的道:“大将军但问不妨,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时他的性命悬于尤铭手中,哪敢有半分的不恭敬。

    尤铭摆了摆手,笑道:“先生莫要如此紧张,就将这当成是先生的家罢。本帅想问问先生,不知先生在宗周手下当差可舒坦吗?”

    邹胜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好得很!整天的吃喝玩乐,怎么会不好?在城里的时候,身边始终都有着十几个护卫护着,能不好吗?”

    尤铭自然听出他说的是抱怨的反话,但他只笑了笑,没有说话,朝文凯使了个眼色。

    文凯会意,接口道:“看来邹先生在宗周的手下,混得并不如意。只是以先生的身份大才,理应高居庙堂之上,遥制宗周那有勇无谋的匹夫才是。怎么会反而处处被他给挤兑呢?”

    “唉!”邹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垂下头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丢脸的事,我原本不打算说出来的。可既然大将军瞧得起我,问了我这句话,我也就对大将军推心置腹了。自从大将军消灭了左雄的主力之后,梁山是岌岌可危,而在梁山诸将中,能够力挽狂澜的,也就只有宗周了。这话,大家都知道,是官面儿话,做不得数。这其实宗周能够被启用,还是多靠了一个女人。”

    “女人?”文凯奇道:“什么样的女人有这样的能力,竟能左右梁山的决策?”

    邹胜怨毒的道:“除了黄氏那骚蹄子,还能有谁?这贱人早跟宗周勾搭上了,一内一外的把持着梁山,想要把左雄留下的这份家产,都给霸占喽。可那贱人既然是左雄的正妃,权威甚重,她说一句话,谁敢违拗?就这么着让宗周起复,更掌握了梁山的兵权。那为了独霸内政,便将我等从龙老臣,纷纷贬斥到了宗周军中,想要借他奸夫的手,收拾了我们。而宗周就像她的一条狗似的,听任她的摆布,千方百计的暗算我们,想要置我们于死地。这对奸夫!”提到黄氏的时候,邹胜的眼中竟射出了淫邪的光芒。

    尤铭肚里暗暗一笑,道:“邹先生既然如此的不舒心,可曾想过另谋高就啊?不知邹先生,对本帅和宗周之战的前景,所看如何啊?”

    邹胜从他的话里面听出了拉拢的意思,立刻意识到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他本就没什么节气,眼珠一转,道:“大将军说哪里话。早在左雄还在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们梁山以一隅敌全国,根本没有胜算,还是早点接受招安的好。现在我还是这句话。大将军要是有什么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大将军尽管吩咐,小人一定竭尽全力去办。”他已经忙不及待的表忠心了。

    文凯插口道:“可是,虎牢关有宗周在一天,邹先生又怎么领着梁山的有识之士,来投诚呢?宗周这厮,始终都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他不除掉,这大事办不成啊。”

    邹胜道:“无妨!宗周这厮,虽然能打仗,可是为人太过狂悖,谁都瞧不起。我们梁山中人,早就想要除之而后快了。只是惧于他兵符在握,不敢动手罢了。现在既然有了大将军的支持,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宗周不出一个月,必定完蛋!”

    “一个月?”尤铭摇头道:“太长!本帅给你个秘密武器,你看看用了她的话,能够几天之内干掉宗周。”说着,招呼道:“来呀,请宗璞大小姐。”邹胜听到宗璞的名字,不由吃了一惊。

    尤铭又命人将宗璞送回她的帐中,道:“有了刚才她的供词,邹先生你看,几天之内可以除掉宗周?”

    邹胜的心里不由升起一阵恶寒,最后一点侥幸投机的心理也消去了。他略略计算了一下,道:“有了刚才宗璞的供词,最多十天,小人就可以将虎牢关献于大将军帐前!”

    “好!”尤铭下去,搀着他的手,打开一只大木箱子,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道:“这就算是我给先生的接风钱了。不多,区区三万两,还请先生不要嫌少才好啊。”

    三万两银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算少了。邹胜虽贪,但也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不由大为心动,道:“这可如何使得?小人寸功未立,怎么能接受大将军如此的重赏呢?”可是他的双手却已经不由自主的摸了上去。左雄虽然展迅,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尤家这样传承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大家族相比。他的家底还是弱得太多。

    尤铭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道:“先生乃是当世大才,岂可以常礼待之?来呀,送先生回去。注意保护好先生的安全。”

    邹胜道了声“谢”找了几个士兵,抬了银子,躬身离开了军营。

    尤铭脸上笑容敛去,淡淡的道:“文先生,你看此人如何?”

    “贪财好色,反复无常,全无气节。”文凯不屑的道:“可用之,而不可近之,更不可信之。”他对于邹胜这样的人,向来十分轻蔑。

    “哼,”尤铭冷笑道:“我岂不知?他现在能为了自己背叛梁山,日后必能为了自己而背叛于我。这种人,死十回都活该。可这次,却还得要靠他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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