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大街尚书省官署。尤铭望着那巍峨庄重的官衙,冷笑一声,推开厚重的木门走了进去。衙署里面的一众官员立刻欠身施礼道:“仆射大人。”

    尤铭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走到自己的高位上坐下,端起热茶漱了漱口,将那口浊水吐在了铜盂里。随手抄起一本送上来的奏章批阅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尤铭却大惊失色,急得大叫起来:“五弟!”他出一声惨叫,捂住额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以前在白龙关一役留下的内伤又隐隐作痛起来。

    官署里面的大小官员,侍卫仆役见尤铭吐血,无不大惊失色,纷纷跑来吁长问短。一面,又命人赶紧进宫延请太医。

    尤铭一只手按住那道奏本,一只手抚住胸口,道:“快,快把文先生请来!”胸口一痛,又吐出一口鲜血,昏厥过去。

    文凯快步赶来,见太医围着昏厥的尤铭束手无策,心头大怒,一把推开他们,喝道:“滚开!一群无能的庸医。”走到榻前,从怀里取出一包金针,在他的几处**道上扎了进去,顺着金针暗暗输入一道柔和的内力。

    尤铭惨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缓缓醒来。他一见着文凯,立刻慌不迭的找出那道奏本,双目垂泪道:“文先生,五弟,五弟他……”

    文凯见他这样,急忙接过奏本,打开一看,惊惧无比,奏本“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道:“南越王赵拓兵犯江南,竟然暗算了五公子。”

    尤铭紧紧攥住床单,狠道:“赵拓,我要他死无全尸!”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披上朝服,吼道:“我这就进宫请旨,征剿老贼。”可没走几步,便又跌坐在榻上。

    文凯急忙上前,扶住他道:“公子,你旧伤作刚刚苏醒,身子尚虚,不宜劳苦。还是先调理好身子,等明日再入宫吧。”

    “不!”尤铭固执道:“赵拓狗贼胆敢暗伤我五弟,我容他不得!定要将他剖腹剜心,碎尸万段!文先生,请你搀扶我入宫。现在就去!”

    文凯见他固执己见,知道他与尤铄感情甚笃,悲愤尤钫惨遭暗算,心下唏嘘之余也暗暗感到些欣慰。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坚持,我扶你去。”

    宫门的千牛卫拦住尤铭的马车,喝道:“皇宫禁地,任何人等不得擅入!”

    文凯掀开车帘,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大将军的车架,还不退开!”守门的千牛卫唯唯诺诺的让开了一条道。

    尤铭在文凯的搀扶下,走入武英殿。他将奏本仍在他父亲面前,焦急的道:“父亲,南越王赵拓兵犯江南,暗伤了五弟,殊为可恨。儿臣请命,领兵讨伐,将这老贼千刀万剐。”

    尤烨见他面色苍白,道:“气血虚弱,你受伤了?先坐下说。”

    尤铭心底漾起一丝暖意,他坐下道:“父亲,我军北进中原前,曾与他赵拓有过盟约。我赐他百越之地,他永世称臣,世守臣节。而今他背弃前盟,不守本分,又害我五弟,此仇不得不报。请父亲赐予兵符,儿臣执此前去剿灭老贼!”

    尤烨摇头道:“你身上有伤,怎么能长途跋涉,领兵征战呢?还是等到明日朝会,再议定领军人选吧。”

    尤铭双手按在桌上,撑起身子,急道:“父亲,五弟重伤昏迷,生死未卜,半分也耽搁不得。儿臣身上这点小伤不碍事,还请父亲立刻给儿臣兵符,让儿臣前去为五弟报仇!”

    尤烨皱眉,“嗳”了一声,道:“这是大事,要从长计议,怎么能这样草率决定呢?况且为父看得出,你伤势颇重,即使去了,又能作得了战吗?还是等到明日朝会,与文武群臣再行议定。”

    尤铭大急,怒道:“父亲,五弟也是你的儿子!现在朝廷里的那帮人有甚本事?他们又有谁能够担此重任?父亲,儿子和赵拓打过交道,对他知根知底。他对儿子也畏惧三分,只有儿子去了,才能铲平他。父亲,快给儿子兵符!”说到后来,他已几近咆哮。

    尤烨在桌上重重的一拍,沉下脸色道:“你这是在跟你父亲说话吗?你现在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念在你伤痛弟弟重伤,我不与你计较。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朝会上再行议定,现在无需多言。你回去好好调养身子吧。”

    尤铭站起身来,面容整肃,沉声道:“父亲大人,您以为没有您的兵符,我就无法调兵遣将吗?父亲大人,您不要这个儿子,我还要这个弟弟呢。明日朝会,你们慢慢议吧。儿臣告退!”依靠着文凯,走出武英殿,坐上马车出了皇宫。

    尤烨大怒,拍案而起,骂道:“逆子!”他抓起桌上的茶盏摔得粉碎,怒道:“传令下去,紧闭九门,不得放一兵一卒出城!违者,斩!”

    尤铭回到自己的仆射府,与几位娇妻匆匆话别,便披上铠甲,不顾伤痛,带上自己的八百铁鹰卫,往城外奔驰而去。

    东门的守门官兵此时已经接到了尤烨的命令,自然不肯放尤铭出城。可他们也不敢当真对尤铭怎么样。只是将他围住,不住的哀求他带领人马回去。

    尤铭大怒,吼道:“你们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还不给我滚开!”

    东门守将苦着脸色哀求道:“大将军,您就别为难末将了。末将要是放您出了城,丞相大人饶不了末将,末将的人头可就要不保了呀!”

    “哼!”尤铭冷哼道:“丞相大人能要你的命,我就不能砍你的脑袋吗?滚开!不然我剁了你!”“铿”的一声抽出自己的长剑,剑尖指着那东门守将。

    那将领吓得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葱,不住的哀求道:“大将军,您就放过末将吧。末将官小职微,又上有老下有小,还请大将军怜悯末将啊。”

    此时尤铭怒火已是极盛,他吼道:“我管你去死!”“噗”的一剑刺入他的胸口。一道血箭飚射而出,那守将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剑洞,道:“谢,大将军成全!”硬邦邦的倒了下去,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有声息。

    尤铭将手中长剑挥动几下,冷冷道:“再不让开,他就是你们的榜样!”八百铁鹰卫一齐铿的抽出自己的武器,对东门守兵虎视眈眈。

    东门守兵久疏战阵,哪里敢跟这些虎狼之师对抗,很快变弱了气势,收起兵器,退让到一旁。尤铭一挥手,八百余人迅离城而去。

    不一日,尤铭赶回海陵。他刚跨进大都督府,涂蓉便哭作一团的扑到他怀里,抽泣道:“大哥,五哥,五哥他……”

    尤铭叹了口气,拍了拍涂蓉的秀背,安慰道:“好了,小蓉,不要哭了。大哥回来了,没事了。”

    “可是,五哥,五哥他”涂蓉红肿的双眼有如核桃一般,她道:“五哥到现在都没有醒来,他要不是为了救我,他也就不会受伤了。”

    尤铭再在她的粉背上拍了拍,迈步走入屋内。他抓住一名大夫的手道:“李神医,我五弟到底怎么样了,你可一定要就醒他啊。”

    那李神医名叫李回春,乃是江南地区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和巴蜀的茂清,嘉峪关的韦大宝并称为天下三大神医。李回春见到尤铭也是一喜,道:“大将军回来了,这件事就好办了。”

    他把尤铭拉到病榻前,指着昏迷的尤钫道:“大将军您看,这支毒箭正刺在五将军的脾肾大脉上。我等虽然竭尽全力阻止了毒液的蔓延,可是这支箭却不敢拔出来。如果没有一个内功极强的人以内力护持,阻止血液喷溅,这支箭一拔出来的时候,就是五将军归天的时候。现在大将军回来了,平大将军的武功,来护持五将军定是不成问题的。”

    “好!”尤铭毫不犹疑的答应道:“现在就做。本王想要尽快看到五弟醒来。”

    文凯闻言一惊,急道:“公子,你身上……”

    尤铭挥手打断他道:“文先生,麻烦您和韩青为我护法。”说着,含着李回春递给他的避毒用的土叶沉香,将真气运行了一周天之后,盘膝坐到了床上。

    文凯见状,暗暗摇头叹了口气,轻轻带上房门,和韩青一里一外的替尤铭护着法。

    尤铭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掌抵住尤钫的大椎**,一股庞大而柔和的内力瞬间浸透了尤钫的奇经八脉。李回春多少也练过一些武艺,自然感觉到了。他趁着这时候,一把握住箭杆,用力一拔,将箭拔了出来。

    箭头离体的那一刹那,李回春立刻敷上解毒散。在解毒散的引导下,黑色的毒血缓缓流出,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血色转红,腥臭味也消失了。

    此时尤铭的头顶已经蒸腾出淡淡的水雾,李回春急忙让他停下,取出一些返本回元的丹药让他服下,道:“大将军,您且去歇息一下,剩下的就交给老朽吧。”

    尤铭调息了几个周天,感觉真气恢复了几成,便急忙走到床榻边,焦急的问道:“李神医,我五弟他没事吧?怎么还没醒来?”

    李回春取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渍,欠身道:“大将军,五将军已无大碍。老朽已为他施了针,下了药。今夜子时,必定醒来。到时大将军还需要熬一锅清淡稀薄的小米粥才是。大将军,这以后的一百天里面,五将军必须戒荤茹素。就是素菜也要清淡,连素油也吃不得半点。只能以小米粥进补。另外服用些老朽开出来的草药和清淡的小菜。更重要的是,酒和女色千万不能碰,碰则必死。”

    尤铭朝李回春深深鞠了一躬,道:“李神医的叮嘱小王都记住了。”

    李回春的脸色忽然暗淡下来,他凑到尤铭的耳边,道:“只是,五公子这一箭伤在脾肾大脉上,恐怕难有后了。”

    尤铭闻言大惊,悲愤难当,但他还是搀住李回春的手道:“若非李神医妙手回春,五弟只怕已经魂归地府了。”

    李回春只感到羞臊无比,他道:“老朽这还算什么神医!大将军放心,老朽一定遍访高人,查阅典籍,定要找出救治五将军的法子来。”

    尤铭又朝他鞠了一躬,谢道:“一切就都拜托李神医了。”忽然眼前一黑,晃了两晃,晕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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