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尤铭颇为心疼的抹掉了盔甲表面的水渍。丁湘君看在眼里,芳心不禁汹涌翻腾,这是个什么样男人啊?残暴粗犷,温柔细腻竟能在她的身上完美统一。

    尤铭瞥见丁湘君疑惑的目光,笑道:“奇怪吗?这件盔甲是我妻子帮我缝制的,我当然要好好的爱护。”抬头看了看天色,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可是军情紧急,片刻也耽误不得。尤铭只得下令道:“全军前进!”这时,尤铭的大军由于淮南兵的编入,已经大大扩充了。七万大军声势浩大的开赴平叛前线。

    丁湘君伴在尤铭身边,不时看看身边那张坚毅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脸庞,芳心泛起阵阵涟漪。“这件盔甲是我妻子帮我缝制的,我当然要好好爱护。”想起这句话,丁湘君的俏脸不禁泛上一片动人的红云,望向尤铭的目光也变得复杂了许多,也软化了许多。

    尤铭似是感觉到了身旁佳人的微妙变化,偏过头去,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她。丁湘君竟然垂下臻,俏脸上羞红更甚。

    “报——!”一员斥候飞奔而来,报道:“大都督,洛阳失守了!麦博改洛阳为东都,即位称帝,年号崇光,建立伪朝。陛下已经逃去了西京长安。现在凉州都督赵昕已经被任命为关内河东节度使,领兵五万,南下平叛。”

    尤铭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叛军竟然这么快就攻下了洛阳。现在皇帝已经逃到了长安,看来开封势必也守不住了。若是开封一破,朝廷恐怕就真的要易主了。尤铭不由萌生了退意,在他看来,无论是麦冲做皇帝,还是麦博做皇帝,尤家始终是尤家。

    文凯看出尤铭已经有了退兵的意思,拍马上前道:“二公子想要退兵吗?”

    尤铭一惊,见是文凯,松了口气,道:“不错,麦博攻下洛阳,已是占了先机,朝廷只怕再无还手之力了。洛阳城池坚深,我军若是强攻,只怕死伤惨重啊。”

    文凯笑了,可他的眼神却没有一丝笑意,他道:“二公子真是这么想的吗?二公子想的恐怕是,无论是麦博还是麦冲,尤家始终不会变吧?”

    尤铭忽然有了一种被人看穿的**的不适,他讪讪的笑了笑,道:“文先生,我……”

    文凯打断他的话,道:“二公子不必说什么了。若是二公子随随便便就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那老夫倒要考虑是否真的要辅佐二公子了。二公子,你可想错了,你若是退兵,于你来说,损失将是不可估量啊。”

    尤铭奇道:“怎么说?”

    文凯道:“平叛战争规模打得越大,二公子你能够获得好处就越多。那些被叛军占据的郡县不都是为你准备好的地盘吗?”

    尤铭本是极聪明的人,被文凯这么一点,立时明白过来,颔道:“看来是小王短视了。对了,文先生,那个赵昕是不是就是原来的安西都护府大都护,武威侯赵景的独子?”

    文凯点头道:“正是。赵昕此人自幼随其父出入战阵,勇悍无比,晓畅军机,深得羌人敬畏,对朝廷忠心耿耿,可谓是二公子一大劲敌啊。”

    尤铭身上突然散出强烈的战意,他有了一种要和赵昕一争短长的**和冲动。他道:“文先生,你看小王若与他对敌,孰能为胜?”

    文凯在尤铭的身旁,清楚的感受到了尤铭身上浓烈的战意,他不禁欣慰的露出一丝笑容。只有尤铭像这样充满了战意,才能成为平定天下的一代英主。他想了一会儿,道:“若是战场争雄,只怕二公子不是对手。毕竟赵昕此人的军事天赋实在太高,堪称当今第一名将。就连雄霸草原,不可一世的北胡也畏惧的称他为巴图鲁,汉语意思就是‘勇士,不可战胜之人’。我想,这样的名号不可能凭空得来的。”

    尤铭心里虽有些落寞,但还是点了点头,道:“不错,文先生没有恭维我。论打仗,我的确比不过他。在这方面,比我本事强的人,多了去了。”

    文凯听出了尤铭言语里的失落,心想,此时切不可让二公子失了信心。安慰道:“二公子虽然不善于战场争锋,可是二公子却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绝世名将。”

    尤铭听了这话,极为受用,笑道:“文先生又开起小王的玩笑了。”

    文凯不禁摇了摇头,看来忠言逆耳,都不是人们所喜欢听的,就连二公子也不例外。他道:“诸如赵昕等人,所关注的是一城一地之得失,是一兵一卒之存亡。而公子所着眼的却是战场之外,二公子所关心的整个战争大局的胜负而并非一场战役,一次战斗的胜负。二公子所长者在于战略,而他们却是战术,高下可判矣。”

    尤铭哈哈大笑,却也没有说什么,舒舒服服的受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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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亳县,上古殷墟遗址,也是淮北四县中唯一没有丢失的县城。叛军在淮北势如破竹,唯独在亳县面前却步,甚至连攻打都没有就绕道而行。自古以来,亳县就只有一条道,而且夹于山谷,又陡又窄,易守难攻。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况且亳县又贫困异常,打下此县后得到的补给恐怕还远远比不上攻城所用去的耗费。因此,叛军明智的选择了绕行。

    尤铭得知叛军攻下洛阳后,立刻调整了自己的战略部署,由淮南北上,进军洛阳,放弃了南下襄阳,攻打叛军后路的打算。在他看来,收复洛阳的政治意义,远非攻克襄阳可比。而进军洛阳最快的道路就是从淮北过去,而这样一来,就必须从亳县经过了。

    天上的小雨渐渐停了,而大军也已陈列于亳县城下。

    看着紧闭的城门,尤铭不禁怒火中烧,给亳县县令张标的照会早就到了,可是他不但没有出城迎接,就连城门也没有打开。

    尤铭怒喝道:“扎西,给我撞开城门!”

    扎西抱拳领命“诺!”就在他刚刚带兵到了城门下的时候,城门嘎吱嘎吱的打开了,一位绿袍官员带领亳县官兵僚属,战战兢兢的跪在城门旁,磕头道:“下官亳县县丞李醒率合县僚属,恭迎大都督。”

    尤铭冷哼一声,不悦道:“来得真是时候啊!你们县令大人呢?怎么不出来?”

    李醒磕头更厉害了,他惶恐无比的道:“下,下官该死,该死。县令大人宿醉未醒,下官也是去上呈文书的时候,才在县令大人的桌子上看到了被县令大人用来擦手照会文书。这,这才忙不迭的来迎迓大都督。”

    尤铭闻言大怒,道:“好大的胆子!扎西,去让那个张标县令好好的醒醒酒!”

    扎西应了声“诺!”满脸怒气的带着十多员兵士,往县衙冲去。

    尤铭脱下盔甲,坐在县衙里,被绑在柱子上,在烈日下暴晒,却沉沉睡去的张标,怒气更甚。他招来扎西,对他耳语了几句。扎西点了点头离开。

    一桶还混杂着碎冰的冷水从张标头顶浇落,强烈的温度反差让张标怪叫一声,醒了过来。虽然此时是六月暑天,可他却还是在不停的打着哆嗦。

    尤铭哼道:“县令大人好兴致啊。国难当头的时候还能如此坦然,临危不惧,饮酒作乐。本公甚是佩服。不过,酒喝多了未免伤身失态,本公帮大人醒醒酒。”朝扎西打了个眼色。

    扎西拎着一根浸透了盐水的皮鞭,面无表情的朝张标身上狠狠的抽了下去。

    张标双眼紧闭,脖子缩在两肩之中,不住的哆嗦着,似乎在无奈的等待着皮鞭着身的那一刻。

    “啪!”张标不禁惨叫出来,可是他却没有感受到剧烈的疼痛。忽然,脚下一软,他“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原来,扎西那一鞭只是抽断了绑缚他的麻绳。

    尤铭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不屑的轻轻嗤了一下鼻子,道:“原来县令大人也怕打啊。本公还以为大人无所畏惧呢。”

    张标惊魂始定,打了个酒嗝,道:“谁说我什么都不怕的,我怕的东西多着呢。”

    “哦?不见得吧?”尤铭阴阳怪气的道:“你都敢把本公的照会文书当成擦手的纸,你的胆子可真是大的可以啊。”

    张标迷迷糊糊的道:“那,那有什么。皇帝的圣旨还不是照样被我用来擦手垫脚。”说着,又打了个酒嗝。

    尤铭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噎住了,连圣旨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还怎么能让他对自己的照会当回事。可是尤铭见他那副样子,怒气更甚,吼道:“你看看你,醉得一塌糊涂,哪里还有一点朝廷命官的样子!竟敢这样对本公说话,看来本公得教教你什么是官场的规矩。来呀,给我拖下去,抽二十鞭子。”

    扎西应声道:“诺!”叫来两名士兵,按下张标就要抽鞭子。文凯突然站了起来,拦住他道:“慢!”

    尤铭脸色阴沉,不悦的道:“文先生为何阻止小王惩戒玩忽职守的庸官?”

    文凯道:“老夫焉敢阻拦二公子行国法,只是有一句话不得不说。”

    尤铭沉声道:“讲!”

    文凯道:“老夫现年曾随鬼谷子学过相术,也能粗通一二。老夫观此人面相,当是坚毅有为之人。他缘何纵酒行乐,不查县情,必有其情状。还请二公子查访一二。大凡有大才智者,若不得舒展,必然放浪形骸,以笑骂为护身之法。二公子若是囿于表象,予以责打,只怕会令贤才流失啊。”

    听了这话,尤铭不禁一惊,他想起《三国演义》里的庞统,到了耒阳县后,不就是这么个样子吗?他连忙斥退扎西,让人扶起了张标。

    张标跌跌爬爬的摸到一张椅子旁坐了下来,刚一坐下,便打了一声极响极臭的酒嗝。尤铭厌恶的掩起了鼻子。

    尤铭看着他昏昏欲倒的样子,不禁暗自疑惑道:“他这样子,会是庞士元吗?”他道:“张大人,亳县官仓内现还有多少存粮?”

    张标迷迷糊糊抬起头,醉眼惺忪,道:“什么?你说什么?要请我喝酒?”“哇”的一声,就在县衙大堂上吐了出来,秽不可闻。

    尤铭眼中怒气一闪而逝,他叫来衙役,打扫了污物,强忍着怒气问道:“张大人!本公问你,这亳县官仓内,还有多少存粮?”

    张标这次听清了,他伸出两根手指头,卷着舌头道:“你,你问我还有多少存粮啊?这个,这个,县丞,告诉将军,我们亳县还有多少存粮。”

    尤铭大怒,喝道:“放肆!本公问的是你!叫县丞干什么!说,还有多少存粮?”

    张标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你要是问我还有多少酒,哪个楼子的姑娘漂亮,我知道。你说说你,怎么正事不问,竟是问这些不相干的没用的事情啊。没见识,真没见识。”

    尤铭是勃然大怒,杀机炽烈,喝道:“张标!这里是县衙大堂,不是你装疯卖傻的地方。身为朝廷委派的亳县县令,司牧这亳县数十万百姓,竟然如此糊涂,成何体统!来呀,扒了他的官服,按酗酒渎职罪论处。”

    文凯吃了一惊,大康朝律法严苛,酗酒渎职乃是不赦的死罪。他虽然会武功,毕竟是文人出身,多少有些书生气。他起身道:“二公子,士子之心不可失。张标虽然昏庸糊涂,到底是两榜进士出身,杀了他只怕让天下士子寒心呐。二公子!”

    尤铭怒气冲天,喝道:“我替天下士子清理败类!”

    文凯眼见尤铭执意要杀张标,他知道尤铭其实是要泄张标不曾迎接的私愤。他虽是尤铭极信任的人,但毕竟主仆有别,不好强行劝阻,只得道:“二公子,您可以对他罢官夺爵,却不可以杀他。他毕竟是朝廷的亳县县令。没有朝廷的旨意就擅杀县令,可就是谋反呐。”

    听了这话,尤铭顿时浑身一震。是啊,谋反!凭自己现在的实力可担不起谋反这样的罪名啊。他抹了抹沁满冷汗的额头,挥退了士兵。他看着被士兵拉扯得衣衫褴褛的张标,又厌又恨,他不耐烦的道:“看在你没有做出什么扰民害民的事情出来,本公饶了你的狗命。你把县令大印交给县丞,自己卷铺盖滚吧。”说完,怒气冲冲繁荣走进了内堂。

    文凯看了看依然醉眼迷蒙的张标,摇了摇头,吩咐士兵替他收拾铺盖,又掏出几锭银子放到了他怀里,道:“你好自为之吧。”带了几名官兵,在县丞的带领下去了亳县官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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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铭一进内堂,就看见丁湘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本来就一肚子怒气,此时见了丁湘君的表情,更是火大。他吼道:“哼!正好,你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你在为你的哥哥报仇是不是?”他已经抓住了丁湘君的双臂,神经质的晃动着。

    丁湘君使劲挣脱开来,道:“你自己心胸狭隘,又关我什么事?”

    尤铭大怒,道:“我心胸狭隘?我要是心胸狭隘,你现在还能是处子之身吗?”

    丁湘君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道:“我自己都说了,任你施为,可是你不敢。你怪得了谁?张标不过是把你的照会当做废纸,没有亲自去城门口迎接你,你就要杀了他。你这难道不叫心胸狭隘吗?什么酗酒渎职,我刚刚看了卷宗,他上任后的这几年里,亳县要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就连欠朝廷的赋税都交上了,又哪里来的渎职?你不过是公报私仇而已。原本我还以为你跟别的纨绔公子不一样,想不到却是一丘之貉,甚至犹有过之。”

    尤铭顿时说不出话了,他嘴上虽然不承认,可是他的心里却明白,丁湘君所说的就是自己刚才所想的,自己要杀张标的原因也是那样。难道自己真的是气量这么褊狭吗?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摇了摇头,一把抓住丁湘君,不由分说的封住了她的柔唇。

    一番攫取之后,他恶狠狠的道:“你说我不敢,你竟然说我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丁湘君被他抱在怀里,笑道:“那你就像一个男人,敢给我看看。”她虽然这么说,可是她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感情。

    尤铭像一头野兽般被激怒了,他把丁湘君往怀里再紧了紧,道:“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踢开房门,抱起丁湘君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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