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城。

    君山苑。

    黄昏。

    辜月明正要出门去见季聂提叩门声响不由心中嘀咕谁会在此时来访开门赫然见到神色慌张的百纯立于门外忙请地进屋。

    百纯迫不及待的掏出竹筒子道:“是第三封飞鸽传书这回没有师姐的盖章。”

    辜月明拿着竹筒回到圆桌去先要百纯坐下然后取出密函细读。

    百纯见他阅信时神态冷静无忧无喜稍为放心到看着他点火烧信才敢问道:“师姐没事吧!是不是她寄来的呢?”

    辜月明直至书信尽化飞灰才往她看来沉声道:“不论这封密函是谁交给你的百纯须警告他立即带同家小逃亡如果凤公公一日在位一日不要回来。”

    百纯花容失色道:“究竟生了甚么事?师姐呢?师姐怎样了?”

    辜月明道:“这或许是命中注定的我本尽力避免百纯卷入此事内可惜事与愿违。凤公公现正率领大军从水路开来如若顺风顺水可于大后天到达岳阳。”

    百纯凄然道:“师姐是不是出事了?”

    辜月明双目神光电射冷然道:“可以这么说但只要我辜月明命在凤公公绝不敢动你师姐半根寒毛还恐保护不周。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师姐正随凤公公一道南来。”

    百纯咬着下唇好一会后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辜月明淡淡道:“此事说来话长我现在要赶去见一个人百纯先回红叶楼去吧!”

    百纯忧心仲仲的道:“凤公公是不是要收拾大河盟?”

    辜月明心中一动道:“百纯回楼前可顺道到八阵园去知会他们这件事并为我转告一句话。”

    百纯间道:“辜大哥要我转告他们甚么话呢?”

    辜月明轻描淡写的道:“告诉他们机会来了。”

    岳奇进入花梦夫人船上的香闰先令伺候她的佣妇避往外舱房然后到床沿坐下关切地看着拥薄被躺在床上的花梦夫人道:“夫人服药后好点了吗?”

    花梦夫人睁开眼睛道:“药很苦。”

    岳奇哄孩子般道:“良药苦口嘛!大夫说夫人只是因舟车劳顿没有甚么事的。”

    花梦夫人柔声道:“摸我的额头。”

    岳奇依言伸手按在她秀额上半晌后露出不解的神色皱眉道:“很正常呵!没有烧。”

    花梦夫人嘴角溢出甜丝丝的笑容、道:“你的手又厚大又温暖很舒服。”

    岳奇舒了一口气抚摸一下后收回手如释重负的道:“原来夫人在装病。”

    花梦夫人白他一眼佻皮的道:“不这样你怎会来看我?”

    岳奇不以为忤的道:“我在这里了夫人有甚么话想说的?”

    花梦夫人道:“我们是不是已进入大江?”

    岳奇道:“夫人察觉了船队在半个时辰前进入大江今晚靠岸补充物资大后天清早可抵达岳阳。”

    花梦夫人轻轻道:“我骗你来如此不分轻重你生气吗?”

    岳奇怜惜的道:“我怎会生夫人的气?夫人受苦了。”

    花梦夫人柔声道:“你会保护人家吗?”

    岳奇毫不犹豫的道:“夫人放心岳奇会尽所能保护夫人不让夫人受到伤害。”

    花梦夫人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徐徐吐出道:“岳大人今年贵庚?”

    岳奇露出笑容道:“刚好三十岁尚未娶妻夫人喜欢这个答案吗?”

    花梦夫人双颊出现红晕半张美眸浅嗔道:“你有没有娶妻关奴家甚么事呢?”

    岳奇欣然道:“夫人未嫁不才未娶说起话来会少了很多顾忌怎会不干夫人的事?”

    花梦夫人又闭上眼睛柔声道:“奴家今年二十八岁比岳大人少二岁。”

    岳奇感到自己的脉搏在剧烈跳动深吸一口气道:“若换了另一个地方千军万马也没法驱赶我离开希望会有那么的一天吧。夫人好好睡一会我要回去向大公公报告。”

    花梦夫人没有说话仍是闭着眼睛微一点头表示答应。

    岳奇为她盖好被子悄悄离开。

    辜月明把四弓弩箭机和剩下的箭矢放在桌面上季聂提打个手势两个手下过来拿起它们退到厅外去。

    两人对桌坐下。

    季聂提定睛看着他唇边挂着一丝令人莫测高深的笑意神态明显和以前有点分别。道:“月明今天做过甚么事?”

    辜月明猜到他已收到凤公公寄来的飞鸽传书却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收到冀善的讯息故出言试探。冷冷道:“我从不会向别人报告我的行踪季大人问错人了。”

    同时想到对今日岳阳城生的事季聂提肯定耳目失灵皆因钱世臣借搜捕五遁盗一事全城搜索季聂提和手下忙着躲藏其广布城内的情报网处于瘫痪的状态所以这句回答亦是有感而。

    季聂提毫不动气一副今时不同往日的姿态平静的道:“月明想杀我吗?”

    辜月明没好气的道:“只听季大人这句话便知冀善垮台了。季大人并不是今天才认识我该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是不是要我重新声明我接受这个任务是要脱离朝廷而不是要升官晋爵。季大人不要弄得本来简单的事变得复杂起来我的任务是找到楚盒亲自交给大公公再从大公公手上接过解除军职的圣谕。其它一切与我无关。”

    以季聂提的城府给他当面抢白也为之脸色微变狠盯着他道:“既然如此为何收到冀善叛上造反的两封密函竟不知会我一声?”

    辜月明理所当然的道:“我不希望花梦被卷入此事内。”

    季聂提嘿嘿笑道:“原来月明竟是个为别人着想的人真是天下奇闻。不过月明不用为花梦夫人担心大公公会好好的照顾她。”

    辜月明露齿一笑道:“我当然放心。”

    季聂提愕然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月明的笑容。”

    辜月明从怀中掏出没有光泽的夜明珠递给季聂提道:“人有七情六欲我是人而不是鬼亦不例外。就是这粒珠子令钱世臣肯以重金作交易还虚构天女玉剑被人偷了。”

    季聂提接过夜明珠摩娑一会然后拿到眼前仔细研看不片刻眉头大皱道:“月明或许不知道我对珍珠有特殊偏好。天下珍珠莫过于合浦、南海、洞庭和太湖出产的珍珠。此珠粒大珠圆光滑润泽质地细腻凝重似合浦南珠但却不像南珠的银白晶莹;其略带金黄色似南海珍珠又欠其虹彩艳丽;说是洞庭的出产吗?则太大太重。来人给我熄掉所有灯火。”

    四个手下闻召从后门走进来执行指令到厅堂陷入黑暗里悄悄退回后门外去。

    夜明珠不现丝毫芒光。

    季聂提叹道:“我又猜错了洞庭珍珠以夜明珠最罕有稀贵日间光泽照人夜间持续放射蓝色黄光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相隔二、三丈犹见其熠熠光辉但这颗显然不是夜明珠。”

    辜月明心忖若此时拔剑动手凭自己夜视之能说不定能以快制快在数招内取季聂提的小命。

    冀善有个极有见地的看法这个看法打动了辜月明就是凤公公太老了谁都说不准他会不会在明天归西所以朝中人人心里有数凤公公一去权力大有可能重归皇上手里去唯一惧怕的是手握兵权的季聂提故而不敢露出丝毫反对凤公公之意。可是如能成功除去季聂提人人顾忌大减又欺凤公公日渐衰老局面将大大有利皇上和冀善的一方。

    能否杀季聂提实是整个权斗的关键。

    季聂提苦笑道:“还有是太湖的淡水无核珍珠与此珠更是无一相似之处。我玩珍珠多年还是次没法一眼看出其产地和价值。钱世臣怎会为这么一粒珠出卖大河盟确实令人费解。”

    辜月明道:“或许此珠的价值就在它的与众不同世所罕见。”

    季聂提把珠子交回他点头道:“这的确是一颗非常特别的珍珠、我拿着它时好像有某一种神秘的力量支配着我今我心中一片平和忽然不想再和月明斤斤计较。我有一个猜想是此珠乃一种极为罕有的灵药像千年灵芝又或成形的何乌般有起死回生的功能而钱世臣是识货的人故不惜一切的去和五遁盗交易。”

    辜月明暗叫糟糕因知道接踵而来的问题非常难应付。

    果然季聂提接着问道:“五遁盗肯定也是识货的人否则不会拿此珠向钱世臣漫天索价一副不愁钱世臣不和他交易的态度。五遁盗怎样解释此珠的来历呢?”

    辜月明道:“我没有问他因这牵涉到他财的大计而我们的信任亦是这样建立起来的。他助我找寻楚盒我确保他挟财离开。”

    季聂提没有怀疑点头道:“他是个聪明的人晓得若惹上你这个敌人逃到天脚底也会给你追上。”

    接着沉吟起来欲言又止。

    辜月明心知肚明他想问冀善有没有第三封飞鸽传书但又知如此将泄露冀善仍然在生的秘密故犹豫起来。

    照道理在那样的情况下冀善能立即逃离京师已非常难得怎还有时间写信传信。可是辜月明的确收到冀善的飞鸽传书由此可见冀善早预料到有此一天故有应变的方法。

    季聂提道:“你猜大河盟的人会不会参加红叶楼的十周年晚宴呢?我必须弄清楚情况方有办法助你们逃出岳阳。”

    辜月明记起今早见他时季聂提拿着晚宴的请柬若有所思的情景又记起季聂提说过或许不用担心丘、阮两人的话明白过来。道:“只要五遁盗参加晚宴丘、阮二人怎会缺席?”

    季聂提点头道:“好!一切依计划进行我会在指定地点备妥度最快的骏马。如果没有甚么特别的事月明最好不要来找我我自会去找你。”

    辜月明答应一声起身去也。

    乌子虚跷起二郎腿坐在艳娘和蝉翼两幅画像前颇有大功告成的满足感觉。由这刻开始他可以轻松地等待逃走的机会。

    不知是不是用尽了画情他有一种以后再也不想动笔写画的念头。唉!他厌了。这正是他的个性无法长期的耽在某一个行业。

    画中的蝉翼似喜还嗔正是乌子虚最爱的神态有种比真人更真的离奇味道完全掌握了少女的动人神韵。

    就在此时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幅戴着黑头罩、身穿水靠的人灵巧的从挂瓢池攀上岸来的画面。

    乌子虚猛地惊醒过来一时间尚未弄清生了甚么事异变已起。

    “嗤!”

    破风声响。

    乌子虚想也不想连人带椅转动变成椅背向着原本右手的一方。

    “笃!”

    一枝铁针插入椅背深入盈寸几乎透椅而出。

    灯火倏灭。

    画桌上的灯和另一盏壁灯无后被铁弹子击中应弹熄灭。大厅陷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与阁外的黑夜浑融无间。

    乌子虚心忖难道是丘九师?在他认识的人中除辜月明外只有丘九师有此身手本领。更令他相信这个揣测的是对方如不是一心生擒他那么射来的就该是一枝弩箭取的部位也不该是大腿。针上肯定喂了麻药。

    乌子虚夷然不惧他再非那个卖蛇胆的小子又或画仙郎庚而是五遁盗五遁盗是没有恐惧这回事的。

    双手反掌抓着椅背就那么翻上椅背上双脚朝后急撑椅子仍是文风不动尽显他平衡的功力。

    来袭者正从后扑来哪想到他有此反守为攻的奇招忽然间乌子虚双脚离胸口不到一尺他也是了得两手回护胸前化拳击出。

    乌子虚身子弓起就在敌人封挡前的一刻放开双手身体弹直全身之力尽在脚上撑中敌人的双拳。

    “蓬!”

    敌人往后鎗踉跌退他不是劲力及不上乌子虚而是吃亏在临时变招没法用上全力登时吃亏。

    乌子虚却借反震之力来个正前翻双脚触地顺手提起椅子一个旋身追上敌人椅子兜头照脑疾砸对手。

    那人怒哼一声左手横肘挡格下面一脚踢出取的是乌子虚下阴。

    乌子虚哈哈笑道:“你肯定不是丘九师。”

    “砰!”

    椅子碎裂。

    那人被轰得再往后退开下面的脚差寸许才可踢中乌子虚非常狼狈。

    出奇地乌子虚没有趁势追击连续三个翻腾返回厅堂正中处忽然消失不见了。

    那人顾不得手臂的痛楚抢了上来一脚往摆在正中的桌子撑去桌子应脚滑开撞得另一边的三张椅子东倒西歪桌脚与地面摩擦更出尖利难听的噪音。

    乌子虚在暗黑里现形两手捧着笔洗把笔洗内混和墨汁的污水就在桌子移开的剎那朝对手照脸泼去时间的拿捏妙至毫颠。

    即使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乌子虚仍可以善用环境的特性把“随机应变”的策略挥得淋漓尽致何况是风竹阁这个熟悉得像“家”的环境。

    这招确实挡无可挡。

    来袭者只好闭上眼睛往横移开但已给污水泼个正着接着小腿剧痛又被乌子虚贴地扫至的脚击中。那人惨呼一声却没有应脚倒地反一连两个后翻往后退走。

    乌子虚以手法掷出手上笔洗瓷碗旋转着追击敌人自己又弹了起来往敌人追去。

    “当!”

    那人刚站稳脚步笔洗袭至仍能不慌不忙挥掌拍下笔洗。

    笔洗触地碎裂的当儿乌子虚杀至。

    那人横移开去接着穿窗而出落往阁外地面。

    乌子虚扑至窗旁往外瞧去在星光下那人半蹲地上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双目奇光进射一时间他再看不到其它东西心中模模糊糊的。

    这情况只维持了弹甲的剎那光景脑袋像被灵光重燃点亮眼前景象回复正常唯一不同处是一团浓烟正扑面而至。

    乌子虚哈哈一笑离开窗台改由大门抢出去刚巧见到那人投往挂瓢池去。

    乌子虚心旷神怡的走到那人投水处伸个懒腰长笑道:“不送啦!”

    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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