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竹阁。

    乌子虚听毕有关季聂提方面的情况从腰里掏出失去了光彩的夜明珠交到辜月明手里得意的道:“若我告诉别人肯和我接赃的是地方大臣保护我的则是皇上的御用悬赏猎手接应我的是厂卫的大头领肯定会被人当作疯子。”

    辜月明以指头捏着夜明珠送到眼前细看。

    乌子虚凝视珠子道:“以前我要用小木盒子盛载这鬼东西怕它大放光明时衣服都盖不住现在随便塞在腰带处便成。”

    辜月明淡淡道:“这颗夜明珠该早失去在黑暗绽放光明的能力。”

    乌子虚反驳道:“当然不是这样它是我见过钱世臣后才变成这样子否则我如何在黑夜的云梦泽现它。”

    辜月明平静的道:“你的反驳正是答案。如它一直如你形容般绽放金光里外可见它早被多次入泽搜索的厂卫现又或被薛廷蒿、戈墨等人捡去怎轮得到你老哥去现它。”

    乌子虚为之哑口无言。

    辜月明收起夜明珠道:“相反的可能性当然存在但我的感觉确是如此夜明珠该在很久前失去了光辉只是在某些关键时刻云梦女神以他的神通重现夜明珠的光采。其中定有一些我们不明白的原因。”

    乌子虚沉吟道:“你拿这颗没啥特别的珠子去见季聂提有甚么作用呢?会不会弄巧反拙?”

    辜月明微笑道:“我会告诉你季聂提的反应就当这是对云梦女神的另一个考验。”

    乌子虚呆了起来半晌后道:“我的天!这回肯定是我第一次见到辜兄的笑容究竟是怎么回事?”

    辜月明道:“我的确变了令我改变的因素异常复杂一言难尽。让我选取其一来告诉你故事的主角正是你的邻居双双姑娘。”

    乌子虚一头雾水的道:“双双?”

    辜月明遂把舆双双相遇的经过她的出身来历到红叶楼的目的逐一道出。

    乌子虚听得眼睛不断瞪大最后嚷道:“真教人难以相信。最古怪是你第一眼看到她她正在看我的悬赏图由那一刻开始我们三个注定要到古城去。哈!有她加入我们我们是如虎添翼她的幻技更是在我们敌人的意料之外。”

    接着心急的道:“我们该何时起程?”

    辜月明苦笑道:“这轮得到我们决定吗?云梦女神已安排了七月七日这个逃往云梦泽去的吉日你有别的日子吗?”

    乌子虚兴奋的道:“吉日虽择良辰未定。例如宴会前、宴会中又或宴会后。最理想当然是众宾客离场的当儿数百人一哄而散我则浑水摸鱼只要能出城又有你和美人儿双双接应我加上季聂提的级快马敌人只能在我们后面吃尘。”

    辜月明道:“你和钱世臣的交易又如何呢?”

    乌子虚露出古怪的神色没有说话。

    辜月明道:“甚么事?”

    乌子虚吁出一口气道:“我真的是被鬼迷了。直至我拿夜明珠给钱世臣看的一刻赚大钱仍一直是我唯一的日标我为此甘冒最大的险。可是和钱世臣接头后我竟然把这个目标忘掉了有钱或没钱再不重要最重要的事是到古城去见我梦中的女神祂才是我毕生寻觅的东西其它一切再不相干包括银两在内。”

    辜月明露出深思的神色。

    乌子虚压低声音道:“我又再次进入五遁盗的状态有信心不论形势如何变化我也可以逃出岳阳城即使没有人帮我的忙。我倒担心一点钱世臣如不顾一切要杀你你的处境便非常危险。”

    辜月明仔细地审视他好一会点头道:“恭喜乌兄你现在的确登上了颠峰的状态令我对你信心剧增。你不用担心我钱世臣不会这么愚蠢的如他动员官家的力量来对付我等于公开背叛朝廷再没有回头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以后须仰大河盟的鼻息做人钱世臣肯变成大河盟的喽啰吗?更何况在岳阳这么一座繁华大城那有这么容易杀我?一个不好被我闹个满城风雨对钱世臣筝夺楚盒一事肯定有害无利。钱世臣是个胆小鬼他不敢这样做的。”

    乌子虚双目神光四射欣然道:“辜兄看得很通透我给你说服了。想想也好笑我们一个是最了不起的兵一个是从没有失过手的贼不单聚在一起还肝胆相照的并肩去做同一件事去找一件被埋藏了过千年最神奇的宝物。”

    辜月明哑然笑道:“怎可能呢?可是你真的脱胎换骨般变成另一个人。坦白说在这之前我有信心如你变成我的敌人我有十足把握干掉你不论你逃到那里去都死劫难逃。但现在我的信心动摇了我只有五成把握干掉你。唉!五成!五五之数等于毫无把握。五遁盗确实名不虚传。”

    乌子虚道:“辜兄请去告诉双双她表演完她那套幻术后就溜到南城门外等我我必不会教她失望。”

    辜月明长身而起道:“说到逃走没有人比你更出色我是该信任你的。”

    乌子虚起立送客送至大门辜月明步下长阶。

    乌子虚喝道:“我们算是朋友吗?”

    辜月明不回头的扬声道:“如这还不算是朋友该算是甚么呢?”

    乌子虚嘴角溢出笑意目送辜月明消失在月洞门外。

    辜月明去后乌子虚在门外站了片刻享受“五遁盗”的状态。

    回顾过去的二十多天一事接一事车轮般飞快转动他的状态由高峰直掉至谷底此刻终于重攀峰顶他已准备好了。

    他并不明白自己有时会怀疑自己是多重性格的人。当看着皇甫英死在眼前晓得闯下弥天大祸他攀上“五遁盗”的状态故能在敌人势力最盛的区域逃出重围。到他渡过大江甩脱追兵他的状态便像滑下陡坡变成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胆小如鼠的“逃亡者”。至拾得夜明珠他的状态稳定下来但心想的只是如何利用这颗夜明珠去大财不顾一切的直闯岳阳城致身陷绝局内。

    可是真正激起他斗志的不是生机再现而是百纯的传信。

    忽然间他终于顿悟自己毕生寻觅的是甚么令他立即攀上颠峰的境界。

    在他众多身份和性格中“五遁盗”处于最顶端的位置在这个状态里他是古往今来最卓的大盗没有人能逮着他直至眼前此刻仍没有人办得到以后也不会有人办得到。

    到古城后会生甚么事他能否寻得一直在找寻的东西他不愿分神去想。

    最重要是找到那消失了过千年的古城届时一切自有答案。

    此时蝉翼出现在月洞门处向他招手道:“快随我来大小姐找你。”

    乌子虚忙走下石阶笑道:“小蝉翼你好我还以为你是专诚来找我培养画情。”

    蝉翼的粉脸刷地红了起来嗔道:“你何时才可以认真点?”

    乌子虚来到她身旁欣然道:“我们好像定错方向到晴竹阁最便捷是驾舟渡池我们可以顺道欣赏湖光山色亲近一下。”

    蝉翼讶异的看了他几眼该是觉他的状态异于平常。道:“人人都到了红叶堂去为后天的晚宴作准备大小姐正在那里打点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偷懒。”

    说罢须他沿着小径往南朝主堂去。

    辜月明甫离红叶楼遇上等候他的阮修真后者走在他旁边道:“找个地方坐下谈几句如何?不会花辜兄很多时间。”

    辜月明从容道:“边走边说又如何呢?”

    阮修真见他态度友善颇有受宠若惊的荣幸忙道:“当然没有问题。九师告诉我辜兄故意错过了两个反击他的机会这个该不符辜兄一贯的作风。辜兄为何要这样做呢?”

    辜月明道:“你们并不是我的敌人我怎下得了手而这才是我一贯作风。”

    阮修真苦恼的道:“我们在对五遁盗的立场上刚巧相反竟不足令辜兄视我们为敌吗?”

    辜月明道:“这又回到阮先生所说那个命运之局的问题。命运似将我们安置在对立的位置上可是我们的心怎么想却是每个人的自由。让我告诉你吧!你们现在的处境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我也好不了你们多少大家同样身处险境。”

    阮修真傍着他走了十多步沉声道:“季聂提?”

    辜月明道:“季聂提把最新的形势以飞鸽传书上报凤公公这两天该收到回音。季聂提固是厉害人物但比起凤公公仍是差远了。希望你们已从钱世臣口中逼问出楚盒的事而凤公公对楚盒是志在必得不容有失。在这件事上凤公公和季聂提并不是一致的季聂提将对付你们的事摆在楚盒之上并且已有完整的计划。你想知道季聂提最令人害怕的是甚么吗?”

    阮修真大讶道:“辜兄为何这么照顾我们?”

    辜月明道:“原因容后再说。季聂提最令人惊惧处是眼线遍天下不但钱世臣的一举一动全在他严密监察下你们大河盟的情况亦不例外。譬如只要你们擒获五遁盗皇甫天雄即让位予丘九师他亦了如指掌这该是贵帮的机密对吗?”

    阮修真露出震惊的神色。

    辜月明淡淡道:“阮先生终于觉情况不妙了。”

    阮修真神色凝重道:“辜兄一语道破我们的危机在于敌暗我明而直至此刻我们仍丝毫感觉不到季聂提的威胁没有察觉他在兵员上的调动真古怪。”

    辜月明神情一动道:“阮先生有兴趣到蜗居详谈吗?情况可能比我猜测的更要恶劣。”

    红叶楼南院以红叶堂为主的三座宏伟建筑物是名副其实的艳帜高张。不同颜色的彩旗写上楼内姑娘芳名的二百多支旗帜排列整齐的高高挂在三座楼房的屋檐处登时色彩缤纷充满旖旎浪漫的气氛。

    主建筑物临湖被名为“池台”的广阔亭台园林更是彩带飘扬、花灯处处变成一个彩色的天地一片节日庆典的热烈情景。

    红叶楼由上至下全体出动姑娘美婢们的闹笑声回荡于挂瓢池的广阔空间那种莺莺燕燕追逐耍玩的醉人情景没有见过教人难以相信。

    乌子虚看得眼花撩乱忙于找寻“有关系”的美人儿时给蝉翼牵着衣袖往红叶堂走去警告道:“你给我规矩点不准拈花惹草。”

    乌子虚觉自己已成为众女的目标人人向他抛媚眼不问即知是看上他的画艺换了以前的他肯定失控现在却似心有所属乖乖跟随蝉翼的脚步。道:“蝉大姐的口气像足我的娘子是不是爱上我了?”

    蝉翼放开他的衣袖横他一眼道:“鬼才爱上你你是个最花心的混蛋。”

    乌子虚大乐道:“蝉妹骂得好。哈!放心吧!我最明白女儿家的心事口说不爱其实心里爱得要命。真想看看我的小蝉翼穿起薄如蝉翼的单衣来助我培养画情的动人场面肯定很爽。”

    蝉翼招架不来玉颊霞烧加快脚步直入红叶堂。

    入目的情景更是壮观近百张可坐十人的大圆桌排列左右每边三排每排十三张腾出中间宽十多步长近七百步的广阔空间。

    不过最吸引的是立于中央空处的三十多个姑娘红叶楼最美的姐儿全集中在队伍里包括乌子虚认识的“七美”。见到乌子虚数十双美目同时亮起来那情景有多诱人就多诱人。

    乌子虚心神皆醉晓得这是自己凭一枝秃笔赚回来的大有不负此生的成就感差点变回好色的郎庚。

    正在指挥排舞的百纯见到乌子虚娇呼道:“先休息一刻钟然后进行第二次的彩排。”

    接着先众女一步迎往乌子虚从蝉翼处把乌子虚接走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扯着他往大门举步。

    乌子虚受此厚待心迷神醉的道:“可否搂紧一些身体靠贴些儿。”

    百纯白他一眼没有答他到正门处止步然后拉得他和自己转过身来面向大堂道:“八幅画就挂在左右两壁平均分布画旁有题字板供人题诗赋文郎先生如有兴致可作第一个题诗的人。”

    乌子虚正享受与她亲切的接触叹道:“我虽是画仙却不是诗仙只能藏拙因不想出丑。”

    百纯讶道:“还是次见到你这么谦虚。好吧!题诗的事放过你但我给你安排的工作你却不可推托拒绝。”

    乌子虚道:“我的任务不是圆满结束了?”

    百纯道:“后天晚宴时将由我率领一男七女的迎宾队负责接待嘉宾七女就是有图为凭的七美男的则是你由你现身说法介绍八美图以你的口才该胜任有余可使我们的晚宴生色不少。”

    乌子虚苦笑道:“你这还不是害我吗?明知我是五遁盗而众多嘉宾里肯定有到过京城去的甚至见过真的跛了一脚的郎庚我岂非会被当场拆穿是冒充的。”

    百纯喜孜孜的道:“终逼得你原形毕露。你这小子真可恶懂得装模作样扮得全无破绽最可恨处还是你愈自认是五遁盗我反愈不认为你是五遁盗。”

    乌子虚道:“由昨晚密会钱世臣后我已没打算瞒你只是你不信我的由衷之言罢了。”

    百纯道:“那你是不会出席后天的晚宴了?”

    乌子虚笑道:“那个晚宴是我唯一的逃走机会我怎肯错过。”

    百纯道:“明白了!我要套用胖爹常挂在口边的那句口头禅就是我是站在你那一方的你要我怎样帮忙我便如何帮忙。”

    乌子虚道:“可以安排双双那场幻术表演到晚宴的中段吗?”

    百纯秀眸亮了起来轻轻道:“双双!”

    乌子虚道:“如果百纯再没有其它事我想返风竹阁去。”

    百纯两眼望向上方作了个差点给气死了的顽皮表情道:“这两天我究竟走了个甚么运。往日只有我赶男人走现在却是男人喊着要走。多点耐性行吗?我尚未说完呢!”

    乌子虚凑到她耳朵旁道:“恰恰相反我是怕抵受不了你的诱惑背叛了云梦女神与百纯欢好所以赶着逃跑。”

    百纯玉颊生晕啐道:“休要唬我早看穿你这个家伙最会虚张声势。你还未告诉人家你的梦境。”

    乌子虚道:“事实上没甚么大不了现在震撼已过回想起来又不是那么可怕。”

    百纯嗔道:“快说出来男子汉大丈夫说话总是吞吞吐吐教人不耐烦的。”

    乌子虚道:“我梦到自己从一座古城冲出去骑着战马走在一条永远跑不完的路上。”

    百纯愕然道:“古城?”

    乌子虚叹道:“古城倒没有甚么问题出在天气上梦中的天黑如墨汁雨暴风狂雷电交加视野模糊我的心像被火烧灼着那样只知策马拚命往前跑。不住有电火劈下来耳朵里贯满雷鸣路却是永远没有尽头又不知为了甚么。咦!你的脸色为何变得这么难看?”

    百纯容色苍白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乌子虚讶道:“百纯不舒服吗?”

    百纯深吸一口气道:“我没有甚么唉!你昨夜去见钱世臣说了甚么话呢?”

    乌子虚道:“我不是想瞒你而是不想百纯被卷入此事内。嘿!我现在忽然画情充足想赶回去画答应了蝉翼和艳娘的画完成承诺。”

    百纯呆瞪着他好半晌后点头道:“好吧!”

    乌子虚连忙离去。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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