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多琐事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就是母亲那里轻易松口,几户家人要想搬家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先不说人家愿不愿意,就是一家子用的家具物件,就得好生收拾几天。

    第二天,张灏一早就搬个椅子放在院子中央,身后的大厅中,一群丫鬟坐在里面,由秋蕊在教习练字,其中还有两位好奇的婆子挤了进去,嚷着也要跟着读书。

    东头的厢房外,张三他们几个男人在鼓弄装修学堂,一大堆木料堆放在院子里,张栋张梁兄弟一身粗布旧衣,专心致志,正在干着木匠活,几个婆子跑来跑去,给帮着打下手。

    张三嫂子帮着两个厨娘,热火朝天的呆在灶台那,收拾几大框的食材,都是一早从附近几个村子收购的。

    悠闲的捧着一本书,张灏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嘟嘟囔囔的也不知说些什么。

    慢慢踱步出来的张婉儿,好奇的走至弟弟身旁,低头稍微看了下,突然好笑的问道:“怎么不去锻炼身子了?还装模作样的看书,这好好的诗经都被你拿倒了,我的大少爷。”

    “啊,哎呀,我就说怎么看不懂呢,这字看的我眼花缭乱的,还是倒过来的好。”张灏脸色臭臭的赶紧把书翻转过来,还不忘给自己辩解。

    “哼,还让别人去识字,其实最应该学习的反而是你,明天就跟着一起读书去。”行使姐姐特权的张婉儿,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学就学,以后谁学的好,就张榜排出名次,让你瞧瞧,你的宝贝弟弟也是个天才儿童。”

    “呵呵,好一个天才儿童,嗯,这考试张榜倒有些意思,这次本小姐也要学学那文渊阁里的大学士,做个铁面无私的主考官,对了,你跑这院子中央坐着做什么?也不怕日头把你晒着。”

    抬头看看姐姐兴致勃勃的模样,张灏朝着外面撇撇嘴,嬉笑道:“我琢磨着,这两天该来几位不之客,这不坐在这里,等着迎接他们嘛。”

    神色疑惑的朝外面望去,张婉儿不明所以的道:“什么不之客,谁要过来?啊,难道是汉王?”顿时想起教习嬷嬷的话,那两位灰溜溜的跑回城中,肯定是要向二太太报信儿的。

    “应该是吧,这藩王成天滞留京城,死活赖着不去封地,每日无所事事,到处弄得鸡飞狗跳,咱这又住着这么个大美人,又没有长辈镇着,怎么着也得过来瞅几眼,恭维几句吧。”

    张婉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恨恨的看着弟弟,小小模样故意装作一副高深莫测,不由得失笑道:“人家那是堂堂的亲王身份,哪会亲自到咱这个院子,再说这住的的都是一群妇孺,这男女授受不亲的,于礼不合。”

    轻轻抬头,张灏一脸淡笑,任由阳光照晒在脸上,身上,短短的几天,因为下了力气锻炼,又好生吃些粗粮肉蛋,整个人显得很精神,肤色也黑了些,原来面黄肌瘦的气色消失不见。

    “按理说是如此,一个堂堂王爷绝不会纡尊降贵的跑到大臣家的别院中,还是探望人家的子女,不但有**份,这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只可惜啊!”

    面对弟弟一副悠然带着讽刺的口气,张婉儿大感有趣,也顾不得那汉王的目标是自己而羞涩不堪,反而兴致很高的站在一旁,亲自拿着团扇给弟弟扇风。

    “可惜什么?不就是对皇位虎视眈眈嘛,如今都传的沸沸扬扬了,大臣解缙就因为前年,以“洩禁中语”,“廷试读卷不公”,被汉王举报,被圣上贬为广西参议,前些日子,又贬到交趾去了,真可惜了他一代大才,就因为替太子仗义执言,落得如此下场。”

    “解缙?”张灏只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忽然想起来,那不是曾经献上太平十策,后来在永乐初年,被皇帝封为文渊阁翰林学士,参与机要,曾在太祖晚年当过内阁辅的名人嘛,他最出名的就是奉召主修永乐大典,弘扬我华夏文化达至巅峰的功臣,这个张灏可是记得很清楚,那名字就能让人特容易记住。

    这位可是有名的**,就因为屡次为太子说话,遭到了汉王敌视,上了几次密报,也不知道朱棣是怎么想的,就把他一贬再贬,最后好像死的很惨,依稀记得是被锦衣卫在雪地上活埋了。

    “可不就是因为皇位,那汉王即使身份在高贵,如今只怕也得亲自过来。”说到一半就打住了,张灏也不想让姐姐了解这里面的事,如今朝廷中,基本上文臣都倾向太子,毕竟人家是长子,为人也不错,这长幼有序,在古代中的讲究大了。

    而汉王朱高熙因为参与过靖难之役,战功赫赫,深得武将们的赞赏,毕竟同是战友,彼此间有点交情,倾向于汉王登基为帝,大家凭着昔日交情,将来或许还能飞黄腾达。

    其中父亲张辅身为武将之,确实是汉王必须要争取到的,如此大的诱惑下,要是还能坐的住,不过来探望姐姐,那这家伙才是个傻瓜呢。

    算计着这两天也该露面了,不然耽搁几日,这姐姐要是返回京城,这深宅大院的,就算是王爷,要见上一面也是难上加难。

    等得无聊,身后头不时传出姑娘家清脆的朗读声,院子东头咣咣铛铛的响个不停,姐弟俩被吵得实在是受不了,一起躲到远处的凉亭中坐下,也没人跟前伺候,就坐着那么闲聊。

    眼看日头都升到头顶了,周围温度渐渐升高,张灏还以为自己失算了,最好是自己想得多了,那汉王朱高熙就没打算过来,倒也不错,省的大家到时麻烦。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姐弟俩正要回屋的时候,就看见一个长随带着几个外人,远远地走了进来,张灏赶紧起身,对姐姐说道:“姐,来外人了,你先回屋吧。”

    张婉儿点点头,抬手用衣袖挡住脸孔,绕着假山几步就消失不见,看着姐姐远去,张灏动身迎了过去。

    “喂,你们几个,过来,二爷我在这呢。”完全是一副纨绔子弟的口吻,张灏仗着自己年少,大咧咧的朝那几个人招手。

    当先领路的长随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一脸的麻子,长相到很端正,闻言转头一瞧,不远处的小孩正是自家公子,赶紧回道:“哎哟,二爷您在院子中啊,正好,汉王府的常公公带着几个侍卫,正要求见您和大小姐呢!”

    笑着回身略微弯腰,客气的道:“常公公,您请这边走,那位就是我家二爷。”

    后面跟着的三位,头前的是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长的慈眉善目,带着太监的官帽,一身官服,可惜张灏根本不知道那服饰的等级讲究,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觉得这位公公气质不俗,不像是想象中的阴沉难测。

    看那走路时的昂然气度,显然是个地位很高的太监,其实这太监的称呼也是有讲究的,不是谁都能当得上的,不像后世太监这个词乃是个蔑称,在这时候的大明朝,只能是做到宦官的领,此种最高级别才配叫做一声太监。

    跟在常公公后面的,是两个虎背熊腰的壮汉,都是一身侍卫劲装,腰间挎着宝剑,走路时虎虎生风,目不斜视,神色精悍威严。

    那常公公隔着老远就抢上几步,不敢因面对是个孩子就敢怠慢,毕竟这位爷的身份太贵重,即使是汉王亲自到此,也得跟人家客客气气。

    “奴婢给公子请安了。”干净利落的行礼,脸上挂着亲切微笑,动作神态如行云流水,让人一看之下就心生好感,即使知道他有些做作,但是那气势却显得光明正大,不愧是如今正混的风生水起的职业。

    “哦,客气了,张灏见过常太监。”

    有意出说太监这个称呼,既是讽刺又是恭维,也算是一举二得了,果然,那常公公笑容满面,连连摆手,客气的笑道:“呵呵,当不起您这么夸赞,奴婢只是个伺候王爷的奴才,那太监这样高的职位,奴婢可不敢奢望。”

    “有志者事竟成嘛,常公公你这是谦虚,我虽然年少,但还能看得出,你可是有大才的人物。”张灏正经颜色的说道。

    一丝惊讶从常公公脸上掠过,不由得心里高看眼前孩子几分,脸上笑容更加灿烂,自得的笑道:“那就多谢公子的吉言了,这个,奴婢还有事禀告,不知能否面见府上大小姐,当面诉说。”

    微微摇头,张灏笑道:“姐姐此时正在读书呢,不想被外人打扰,有事就和我说也是一样,怎么?常公公莫非是看不起我?”

    赶紧摆手,常公公弯腰惶恐的道:“不敢,不敢,公子乃是堂堂公国爷的独子,身份非同小可,乃是天生的贵人,奴婢和您说也是一样。”

    毕竟他只是王爷身边的宦官,比起宫里的太监们,地位还差了些,即使平日在京城被人奉承惯了,到了英国公这种高门中,也得规规矩矩,毕竟如今的英国公张辅,乃是皇帝最信赖的嫡系心腹。

    没等张灏出声,常公公很有眼力件的抢先说道:“回公子,这几日我家汉王出城游玩,就在这庄子不远处的皇家别院中暂住,今日听闻英国公府的公子小姐,也在此处居住,就命奴婢过来拜会一下,顺便邀请公子小姐到别院去做客,汉王殿下说,他一直和张家关系亲密,大家都不是外人,彼此亲近一下也是正常的往来,还请公子莫要客气,听从我家王爷安排才是。”

    心中冷笑,张灏知道这话说的客气,实际上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味道,这孤男寡女,自己还是个孩子,有什么可以亲近的,要是这朱高熙亲自过来,大家见面聊上几句,还能显得有几分诚意,这命人过来相请,真是过于托大,有些嚣张跋扈了,自己要是陪着姐姐上门,此事一旦传出去,姐姐还怎么做人?名声可就臭的一塌糊涂了。

    真是欺我们年少不更事,朱高熙,就凭着你这做派,我张灏就瞧不起你,果然是个有勇无谋的家伙,难怪历史上没能抢到皇位,后来还被侄子堵在封地中,吓的亲自出来投降,最后还不知好歹,落得个满门被灭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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